第五章

刚决定了一会儿跟蔚希去商场逛逛，乔默棠就犯了难。原因无他，一向出手阔绰，从来不缺钱花的乔总在短短的一天以内第二次苦恼于自己已经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出院的钱是蔚希结的，他都没来得及说句谢谢，花了多少钱怎么还也还没个打算呢，这就又要去购物了。往常乔总某宝支付“滴”的一声又爽快又潇洒，眼下倒是体会了一把人还在钱没了的痛苦事儿。

他知道原身这只废物雄虫是打算靠着雌君吃软饭的，但乔默棠本尊对这种想法实在鄙视，坚决表示这口软饭他可是吃不下去的。自力更生是要的，养老婆孩子也是要的——虽然他的蔚希上校看起来很有钱，并不需要靠他养活。

哎，不对，他的脑袋打了个转。原身不是靠着保护协会每月下发的费用生活得挺滋润的么，多少应该有点儿存款的吧。若是补回原主的卡，不就有了第一桶金，在此基础上做大做强。以乔总白手起家的聪明才智，一个亿的小目标不成问题！

乔默棠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问乐米：“商业街附近有补办存款卡的地方吗？”

乐米眨着眼睛不假思索的说道：“雄主您说的是星际银行卡吗？有的，可是您的星卡和身份ID，昨天上校就已经吩咐给您挂失办理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完成自动绑定了，您可以查看一下您的光脑哦。”

乔默棠打开光脑，提示身份验证通过，他找到星际卡绑定，打开存款卡一栏，孤零零的一张卡片，查询余额——23.68星币。

他傻眼了，心凉了半截。刚刚幻想的桃花源在他面前关了门，柳暗了花也没明。靠着23.68发家致富着实有点儿难为乔总，蔚希帮他结的医药费大概也远远不够还的，充其量也就能买两个某宝9块9包邮。

正在郁闷呢，光脑上连续“叮咚”几声提示，接着跳出几条消息：

【蔚希??陆斯恩请您接收尾号3998的星卡】

【蔚希??陆斯恩请您接收尾号7360的星卡】

【蔚希??陆斯恩请您接收尾号5851的星卡】

……

“雄主，您需要点击一键收取。”蔚希见乔默棠没有动作，提醒道。却见他神色有些古怪，赶紧解释，“抱歉雄主，因为某些原因，我的星卡出了一点问题，才刚刚处理好，所以提交给您迟了一些。另外几个宜居行星上的房屋所有权都已经转移登记到您的名下，已经办理好了。”

乔默棠缓缓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蔚希，看来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钱，不过他这是啥意思？聘礼？还是嫁妆？

突然灵光一闪，记忆修复的效果终于姗姗来迟，帝国婚姻条例的内容涌入他的脑海，其中一则便是雌君雌侍的所有私有财产必须交由雄主支配，每个月只能从雄主这里领取不高于两万元的零用钱。如果有额外需求必须另外申请，由雄主批准。否则雄主或雄虫保护协会可以将雌虫送往惩戒所。

不但婚后财产单属一方，连婚前财产都要全部拿走，还被限制了高消费，乔默棠看着这脑残的婚姻条例，很难忍住自己想骂街的冲动。

难怪原身那只废物早就下定吃软饭的决心了。

乔默棠想着刚才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要养活老婆孩子，对这口软饭嗤之以鼻，又想想帝国的这个操蛋的婚姻条例，想想看卡里的23.68，按下了一键接收。

啧，脸疼。

乔默棠本来只打算跟蔚希搭伙过日子，哪能真这么占便宜。在虫族婚姻条例的约束下蔚希不得不这么做，但他来自人类文明，接受了二十几年平等思想教育，总不能接受地这么心安理得。

“你要不……现在提交一份大额的申请，我给你批准。”乔默棠无力地提出建议。

蔚希摇摇头：“多谢雄主，不过不必了，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开销，每月的零用钱已经足够了。”

听听，多温良贤惠，多勤俭持家，硬是把软饭往乔默棠嘴里塞。乔默棠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那……算我先帮你保管吧。”

蔚希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乔默棠知道他不信，不过他放弃了，强行解释也只会觉得很苍白。

蔚希只是微笑，问他：“雄主，现在要出发去商业街吗？”

飞行器的引擎再次启动，载着蔚希和乔默棠行驶在半空，穿梭在高耸错落的建筑群中，灰褐色和冷银色的大楼鳞次栉比，随处可见连接着两栋高楼的钢架长廊和环形高架，巨大的显示屏和广告牌飞快掠过，还没到夜晚，就已经亮起了橙绿与蓝紫的极光。

蔚希将飞行器停在广场的空地上。四周密密麻麻的建筑群给乔默棠带来一种压迫感，抬眼望去，空中长廊可以快速地通往任何一栋大楼，来来往往有不少虫穿行在大楼里。乔默棠终于知道了之前的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

自他从医院醒来，一路回到蔚希的别墅，再来到这条繁华的商业街，一路充满了金属的凉意和玻璃的冷光。可是什么植物都没有看到，一棵树，一朵花，乃至一颗枯草，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次等星球，但在此居住的虫族不算少数，作为一颗宜居星球，难道这些虫子不知道在路边和家里多种些植物，会有益身心健康吗，况且虫族不是天生就喜欢植物的吗？

乔默棠按捺住疑惑没有问出口，跟着蔚希一起进入商场。在他的印象里，商场一楼通常是奢侈品和护肤品，没想到来到了星际时代的虫族，这个陈设习惯仍然被保留，只不过这里已经换上了全自动化的试用体验服务，可以进入全息舱中做沉浸式体验和对比。

乔默棠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对什么都好奇，逛逛走走，什么都想试试看。服务生都是长相秀气斯文的亚雌，对待雄虫一贯的尊重又有耐心，尽管乔默棠什么都没购买，还是客气地邀请体验，再与他道别。

在一旁陪同的蔚希倒是没想到他对这些有兴趣，可见他连续试了几次都没有买，忍不住帮着做推销：“雄主，您有喜欢的，卡里有钱够买的。”

乔默棠只当看个乐子，对这些也并没有需求，他环顾一周，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于是对蔚希浅笑道：“逛商场嘛，重点是逛，走走看看，不一定要买。”

作为吃软饭的虫总得有点自觉吧，这些可要可不要的奢侈品，在能够自食其力之前还是算了吧。

两虫来到楼上服装区，乔默棠感到十分吃惊，那种高饱和的色彩搭配立体线条的装饰风格竟在商场随处可见，成了当季流行款，直把他吓得转身就走。

他适应不了这种对他来说过于超前的流行元素，此刻看着蔚希身着简单清爽的白衬衫和西裤简直俊朗地宛如天神下凡。

天神下凡的蔚希一直充当着一个合格的跟班，跟着乔默棠进进出出。见他看上一圈就走，试也不试，心里觉得奇怪。毕竟根据光脑智能的搜索分析，他的雄主对这类风格情有独钟，眼下见他却兴致缺缺。他不明所以，但也不发一言。

直到从第六家店里走出来，乔默棠终于忍不住问道：“有没有不那么花哨的？像你身上这样的……就很好。”

“我的这种……”蔚希低头看看自己，“您也喜欢这种复古风吗？”

好家伙，衬衫西裤已经算复古了。

“是的，这种现在很难买到吗？”乔默棠问道。

“也不难，有几家店专门做这种风格的。”说着，蔚希根据光脑导航带着乔默棠到了自己熟悉的品牌店。

亚雌店员眼尖，一眼就看到蔚希穿的是自家品牌的衣服，连忙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又见他身边那位脖子上没有一点虫纹，干干净净，居然是位雄虫。

雄虫太稀有了，何况这里还是次等星球，他们很少过来亲自挑选服装，一般都是虚拟管家线上交易，或者由雌君按照雄主的喜好购入。尊贵的雄虫并不喜欢逛无趣的服装店，反而对三层以上的全息馆和娱乐项目更感兴趣。

而且这只雄虫长得这么好看，是亚雌店员遇到为数不多的几只中最好看的。他的眼神盯在乔默棠的身上移不开了。

“阁下，您想要挑选那种？我可以帮您介绍一下？”亚雌跟在乔默棠身后不足一步的地方，想要为他提供最周到的服务。

乔默棠看着这里的服装果然顺眼得多，虽然也有夸张亮眼的那些，但见过了之前的张牙舞爪牛鬼蛇神，这显然已经低调很多了。

他随意挑了几件，都是款式简单又干净的，让店员给他打包放好。亚雌随手拿了一件，问道：“雄虫阁下，您需要试穿一下吗？这种风格比较复古，比较注重上身效果，如果您试穿不合适，可以为您立刻修改。”

哪里有这么麻烦，衬衫而已。

“不用了，谢谢。”乔默棠礼貌地拒绝。

“好的。”亚雌脸上略过一丝失望，把购物袋递给他，“您的衣服，请拿好。”

乔默棠感觉亚雌柔软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了自己，甚至指尖还在他手心磋磨了下。

“帝国条例，未经雄虫允许，雌虫不得与其有肢体碰触。”看着乔默棠拒绝的意味明显，站在一边的蔚希突然冷冷地开口，把亚雌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大概也知道自己那点儿说不得的心思被看穿了，只能攥紧了双手站在一边惴惴不安。

好在乔默棠并没有深究，接过包好的衣服就跟蔚希走出了店面。

“未经雄虫允许，不得有肢体碰触？”乔默语调上扬，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帝国条例？”

很明显蔚希也想到了，他不太愿意回答，只能不情不愿地从鼻腔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乔默棠勾唇一笑，语气中透着调侃：“那我在密林的时候，你直接抱着我？”

“难道您是希望我把您扔在哪儿等死吗，雄主？”蔚希的语调一贯的冰冷，尽管他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一层，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又带着不明显的揶揄和怒气反问道，“或者，您现在要去博格那个死胖子那儿告发我？”

乔默棠的个子很高，蔚希比他还要在高一些，然而说这话的时候他却没有低眉看向乔默棠，伸着修长的脖子，一脸骄傲和不屑。

直接称呼博格会长为死胖子，厌恶感完全不加以掩饰，看来是破罐子破摔了。

乔默棠虽然觉得自己卑劣，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蔚希的态度中有了明显的讥讽和憎恶，而不仅仅是之前那样，仿佛已经输入了既定程序的仿生虫——礼貌又疏离。他简直怀疑自己体内有些受虐因子了，见到这样鲜活的蔚希，竟然觉得有意思多了。

被怼了他也不生气，笑得半眯起了双眼，主动拉起了蔚希的手，说出口的话竟带了几分玩笑似的讨好：“不告不告。我允许蔚希上校对我进行肢体碰触，随时欢迎！”

蔚希看着一脸玩笑的乔默棠，愈发搞不懂这位“傻子”雄主了，疑惑归疑惑，耳根子倒是先泛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