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台的工作人员有些昏昏欲睡，神情机械地帮两人办理了回阳间的手续。

手续流程极为繁琐，一道道文件堆叠如山，江一看得头疼，沈念白倒像是早就见怪不怪，提笔签字的手法熟稔得像是常年跑基层的老员工，甚至比办事员还熟悉。

“这个，是阳间调查许可书，那个，是安全责任告知书……”他头也不抬，语气平稳，像是真的把带新人当成了职责之一，“不用紧张，流程而已，慢慢来就好。”

江一始终未将疑惑表现出来，保持着礼貌与适当的距离：“知道了，谢谢。”

手续终于办完，江一站起身，微微舒了一口气。

沈念白收起笔，也跟着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江一心情复杂地应了一声，沈念白完全没有问她问题，他好像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江一成为他的同事。

江一看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说不清是对男主角身份的安心，还是对沈念白本人的怀疑。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事处的传送门。

门口的安检看了一眼她文件上“李长青”三个字的落款，顿时变得仓促而恭敬，像是在刻意避让什么人。

李长青的权力触角远比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要深。

……

一阵旋转与轻微的晕眩后，江一出现在陌生的庭院里，夜风燥热，人间的夏季夜晚与阴间截然不同。

只有她一人落地，沈念白却并未现身。

江一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久违的活人气息，让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她试着放松肩膀，手机上的时间还是00:05，江一给管家发了个消息，报个平安。系统没有明确提示她是否可以回去，但她今晚，八成是回不去了。

沈念白从庭院边上的别墅里出来，他回来的地方倒是和江一不一样。

他慢悠悠地走近，站在她身侧，抬头望了眼被热浪扭曲的夜空，出声：“刚才那个现场……你怎么看？”

江一斜他一眼：“你觉得我能怎么看？我连入职流程都还没搞清楚呢。”

她的语气没什么情绪，甚至透着点不屑，但沈念白却笑了。

他没被呛到，反而饶有趣味地侧头看她一眼：“要不要我帮你补补？”

“哈哈。”江一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干脆拒绝。

沈念白倒也不恼，自顾自继续：“川边的案子和阳间特殊部门有合作，跨界案件流程确实麻烦一些，特别这几年关系敏感，很多环节都被压着走。”

他说的话很短，信息量却不小。

沈念白似乎注意到她有些走神：“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江一诚实点头，没装硬撑：“挺懵的。”

沈念白沉默了一下：“会习惯的。”

江一：“……”

谢谢您嘞，还挺体贴的。

路灯下沈念白的侧脸倒是更蒙上一层温馨的氛围，饶是江一这种不通美学的人也盯着沈念白的侧脸瞧了许久。

明明两人上一秒还颇为不熟的聊工作，下一秒江一只觉得沈念白真是帅啊，帅哥的脸真是具有这种，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释放魅力的神奇魔力。

叮咚——

「隐藏地图已开启，请在天亮前离开（1\1）任务已完成」

「当前剩余生命值为：五天（每日零点更新）」

江一整个人一怔。

任务完成了？

那奖励呢？？？？

怎么没有奖励提示？

她正想翻翻系统消息栏，就见沈念白侧过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怎么了？”

江一盯着光幕，她被膈应到了不说话，片刻后缓解好自己的情绪才说：“没什么。”

“给你。”沈念白递给江一一个小盒子：“这个送你，你平时川边和阳间两边跑，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江一打开，是一枚小巧的嫩黄色护身符。

她皱眉：“这……”

“普通人的身体可受不住川边的阴风，你在川边应该会觉得很冷。”沈念白打断了她的话，接着说：“不值钱，你收着，李长青让我们合作，我可不想在半路还要操心你这个。”

“哦。”理由很正当，江一收下护身符放在口袋里。就当这个是任务奖励了。

他不问任何问题，就提供帮助，贴心得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江一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沈念白递过来的档案吸引了注意。

是一个凶杀案汇报，版式简陋，像是临时拼凑的，江一提取关键字很快：银行职员，分尸案件，公园。

下面配着详细的图片报告，但江一却认出了这个案件。

……这不是她在车上看到的那条新闻：【临州市江北区，一位银行职员林某的断手被发现，目前死者身份确认，尚未找到其余遗骸，案件疑似人为抛尸……】

她问沈念白：“你也觉得是这个案子？”

沈念白：“不是觉得，基本可以确认就是它。”

江一没说自己的猜想。

“那就好说了。”沈念白把文件收回，“这案子已经归我们特殊小组处理，现场封锁时间有限，我们要尽快赶过去。”

江一没有再追问，跟着他一起上车。

……

午夜的街道清冷，车窗外的灯光一闪而过。

十几分钟后，两人抵达城郊的一处封锁区域。

这是一处小型社区公园，面积不大，却因为案件影响已被封锁。外围警车林立，黄白警戒线拉得严严实实，路口还有两个身穿便装的协查员把守。

他们一看到沈念白，立刻让开道路。

“组长在里面。”门口协查员打招呼，“等你很久了。”

江一跟在沈念白身后跨过警戒线，一脚踩上湿润的草地。

空气中还残留着消毒剂的气味，与潮湿**的土腥气混杂在一起。

“沈哥。”

一道男声响起，从遮雨棚里走出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有些乱的青年。他快步迎上前来，脸上的疲惫被压在礼貌之下。

“辛组。”沈念白点头。

“尸体我们发现得晚了些，保不住完整性。”辛组长表情有些凝重，“你要带的人就是这位？”

“江一。”沈念白做了简单介绍，“川边办事处新调来的顾问，跟我一组。”

辛组没多问，只是招手：“跟我来。”

他们绕过树丛，进入封锁的内区。

夜风吹动，草丛轻响。

现场的残肢已经被取走，只剩下用粉笔圈定的血迹和几块嵌入土壤的骨片，靠近能看见泥土被暗红染成几块斑驳的阴影。

“死者是林寻文，临江银行职员。”辛组翻着资料，“四十二岁，单亲，有个白血病女儿。”

辛组长翻着手里的资料，“死者失踪五天后被发现，尸块是被晨练的老人捡到的，目前确认的只有上半身、左臂和部分脊椎，头颅还没找到。”

“被抛尸的地方就是这里？”沈念白看着四周，眉心微蹙。

“是，这里就是第一现场。”辛组长点头，“清晨五点的雾最大，那时候监控基本看不清，我们调了附近的道路摄像头，但没有找到任何异常画面。”

“有其他可疑目击者吗？”江一开口。

“没有。”辛组摇头，“这片区晚上基本没人。唯一提供线索的，是那个捡到尸体的大爷。他说早晨过来时，看见地上有血迹，以为是野狗死了，凑近才发现是人。”

“血迹？”江一重复了一遍。

“对，但奇怪的是，现场除了那一小滩血之外，几乎没有拖痕和足迹。”辛组顿了顿，“就像……尸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江一沉默了一下。

她望向那一片阴影密布的树丛。

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躲在那里。

“辛组。”沈念白忽然开口，语气轻快，“我们自己看一圈就好。”

辛组似乎知道他性子，没再多说，点了点头离开。

江一在原地站了一会，目光定在那团粉笔圈内，看着那块暗红的泥土。

“你怎么知道是这个案子？”沈念白忽然问。

江一没有立刻回答。

夜风吹动她的发梢，她垂眸看向地面，还是没有隐瞒：“因为我见过她的手。”

“在车上，那只手靠在副驾后排，窗玻璃反光，手腕上还有道红痕……我当时以为是幻觉。”

“现在想来……都是些什么破事。”

沈念白点头，然后没接话。他就像是随手一问，一点也不好奇。

江一蹲下身，戴上手套。指尖掠过那一块早已干涸的血迹，忽然感到脚边的草动了一下。

她猛地侧头。

——什么都没有。

她心口忽然一紧，耳边响起那句突兀的低语——

“你也会死的。”

脑子里又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又来了，自从开始系统给了她复活机会之后，江一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从这只手开始。

她打起精神：“案子现在交由谁处理？”

“特殊小组临时接手。”沈念白回头，眉心紧蹙，“我们来阳间，就是为了这个。”

系统任务、车上新闻、现在的尸体——一切都连接上了。

公园一角被便携式灯光照亮，地面上的痕迹已经被警方尽量保持原状，一道警戒线外，一名身穿防护服的调查员向他们点了点头。

“我们刚做完基础勘查，有几处可疑痕迹，需要你们自己确认。”

“辛苦了。”沈念白走在前头，江一跟在他后面，两人穿过薄雾，进入了更深入的勘察区。

江一低头看着系统光幕，任务进度依旧停留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