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水之故,如今水路多有不便,回京便要改行陆路,早先备的是船,如今改行陆路,车马都需要另外准备,加之城外官道不似城中铺了石板,大水浸过的路很是泥泞,于是又耽搁了多日才真正上路。
回京这日,大名府诸人一路送行,百姓知道了公主要走,也纷纷来送行。
孟景和张胜安之间倒是看不出什么不睦,一同领着人送行,赵琛不意外,怎么说也都是官场上浸淫多年的人。
他也不指望二人真为此事闹翻,不过是试探一二。
赵琛走在最前头,上了马车,他身份在那摆着,自然要乘车,没有公主骑马赶路的道理。
萧远也有车,但他骑了马。
随行的车马加上护送之人排了有足足一里,何况还有这样多送行的人。
蜿蜒的队伍一路走到城外,人才少了些。大水漫堤就是几天前,城中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外头全靠太阳晒,十里亭下满是发干的淤泥,仔细看还能瞧见些嫩绿。
送行到这里怎么也该结束,车队暂且停下,孟景飞速思索这该是谁的事,早知今日要送行至此,亭子竟然没有打理。
赵琛拉开帘子:“回吧。”
他说了话自有人去传,杜衡杜松骑马护持左右,得了话便回首,高声道:“殿下请诸位回。”
众人又说了一番一路顺风之类的话,马车才又缓缓开始行使,走出去还没多远,众目睽睽之下,萧远忽然下马上了赵琛的车。
剪秋昨日没休息好被赵琛打发到后头去了,他一个人在常车上姿态便随意些,不似在外时仪态端庄,车门一开,他便下意识坐正了些,见是萧远又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你自己的车呢?”
车是张胜安备下的,不可能漏了萧远,再怎么匆忙局促也不会叫他们两个共乘。
萧远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就进来了,一边还揉了揉肩:“我仿佛觉得肩膀有些疼。”
赵琛:“……”
萧远带着这伤,筑过河堤,修过河渠,该做的不该做的事他都做了,如今估计已经大好,骑个马还能肩膀疼了?
赵琛不吃他这一套:“后头有大夫,请人来……”
赵琛话音未落,忽觉腿上一重,继而呼下意识屏息——萧远躺在他腿上了。
他极少同人有身体触碰,更别说是腿,萧远一躺下,他整个人都绷紧了。
赵琛低头,对上萧远的视线,他本能的用手去推,却被萧远一把握住,萧远薄唇张合,无声喊他:六郎。
萧远确实是很好看,退去那一身桀骜躺在他腿上一副予取予求任人采撷的样子更好看,赵琛仓皇移开视线。
马车里略有些暗,萧远自下而上看着他,并不太清晰,依稀是看见他耳朵有点红。
但他恍惚意识到,他做了那么多,但赵琛最喜欢的,似乎是他的脸?
赵琛再低头,萧远已经闭上眼,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他的手还被萧远握着,自然地搭在萧远胸口。
方才没有第一时间推开,现在计较似乎更奇怪,索性不去管他。
赵琛单手抽一本书,但马车摇摇晃晃的,光线还不好,看书很是费眼,他很快又发起呆来。
这一回出来,萧远助他良多。
不管萧远是出于和他一样的目的,是为了治水,还是如萧远所言,在向他示好,或者二者皆有。
现在追究萧远的目的没有意义,结果是赵琛受益,赵琛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放松身体,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行至京畿已是七月,过几日就是七夕,京中有许多庙会,到时候街上也热闹,许多凑热闹都提前几日便过去。
这几天他们遇上了不少。
“我自小在边陲长大的,平日里也常在北地,不过是从定边到安肃,不曾见识过京中繁华……”
赵琛直觉他后面还有话,等他说完。
萧远看这他:“不知在京中,七夕是如何过的?”
赵琛淡淡道:“女儿家的节日。”
言下之意,与你无关。
萧远却说:“那想必,殿下很是了解?”
赵琛:“……”
萧远如今知晓了他的身份,偏要刻意逗弄,他深吸口气,不同他计较。
“我听说这几年西夏也过七夕。”
“我久不在西平府了,”他话头一转,笑意渐深,“不过确实是过的,而且和大楚有些不同,是男女一起过。”
赵琛内心已经十分平静,萧远不会无故提起七夕的,自然是千方百计往情情爱爱上头引。
他一言不发,萧远一个人也能继续说:“我听说,女子会送香囊?”
“殿下在大内,可学过女红?”
赵琛忍无可忍:“我不会。”
萧远若有所思,不会,不是没学过。
赵琛处理政事虽然同朝中大部分人格格不入,却有他自己的一套,大抵自小就知道该在哪里下功夫。
旁的,如这女红,当然不会多花心思。
赵琛在大名府这样大的动作,他的行踪自然是瞒不住的,到封丘驿站时,这里已经备好了长公主出行的鸾驾,萧远也有,除却车驾,靖北王府之人还把他的马送来了。
时隔多日,在回京的前一天,剪秋终于回到赵琛的马车上。赵琛准备去倒水的时候剪秋已经奉了茶,他一下还有些不习惯,前几天萧远在这的时候只会说:“我也渴。”
也有萧远自己倒水主动给他倒的时候,萧远总是很随意。
“殿下?”
赵琛回神,摇摇头:“够了。”
赶路时喝多了水总归是有些不便。
封丘到东京城不过一日,前头探路的是大名府跟着回来的人,一路到了汴州再打马回来的时候激动得语无伦次:“官家,官家来了。”
他并非生在京城,从未得见天颜,赵璟年纪虽小,于百姓而言,皇帝就就是皇帝,这样的仰望是根深蒂固的,并不会因为年纪小而减弱半分。
赵琛也意外,皇帝出宫不是小事,没有他带着,赵璟是怎么出来的?
赵琛这一次回京走的是北边,但城北并无正门,便走了通天门,而后转道一路沿着景龙门外大街往内城去。
景龙门大开,赵璟站在门楼之下,两旁是紧紧拱卫到殿前司守卫,江源和申阳护持左右,周瑞麟裴珩也都在。
看样子,赵璟能出大内,他们功不可没。
赵琛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了,赵璟如他梦中一样,见了他就扁扁嘴。
赵琛许久不曾抱他,抱起来只觉得似乎沉了许多,赵璟表情十分可怜,赵琛也不好就这么放下他,只能继续抱着,低声宽慰他:“七哥不哭。”
他一说,赵璟眼泪更是扑簌扑簌往下掉。赵璟也知道不该掉眼泪,不欲叫人瞧见,便往他怀里钻,赵琛抱着他本就费力,只得勉励往上托了托。
忽而手上一空,他下意识收手,却见萧远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的。
“臣久不见官家,亦甚为想念。”
赵璟也懵,眼泪都停了,看看他,又看看赵琛,萧远覆在赵璟耳边低声说:“你阿姊身娇体柔的,如何抱得住你。”
赵琛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赵璟小脸发红,说什么都不要他抱了。他看向萧远,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萧远抱着赵璟便又顺理成章地上了赵琛的马车,他回头看了一眼领着赵璟出来的几人,赵琛对他们显见着是十分的信任,但这些人,一个都没成亲。
萧远的视线一在他们身上扫过,一个亲自当侍卫给赵琛守门的殿前司都指挥使,一个能屈能伸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提点皇城司。
裴珩诗画双绝享誉京城做了赵琛三年未婚夫还为他丢了爵位,周瑞麟是太傅同族和赵琛同窗三载说不得还同床过。
萧远收回视线暗自磨牙,他最初只是想得到赵琛,只需要赵琛首肯,甚而,若有机会,也不必赵琛首肯,至于旁的,他的心在谁那,身边又有多少人,萧远是不在意的。
如今看来,这些人,当真是碍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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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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