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萧远虽无重立萧氏之意,萧家的案子却不能不翻,无他,萧氏满门忠烈,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迟来的正义总比不来好。

这案子不好翻,过去了五十年还在其次,更在于萧氏,这萧是萧远的萧。靖北王已是这样的声望,若再有个出身,只怕来日挥兵南下,百姓还要反过来为他不平。

再者,朝臣不可能由着他凭喜好行事。他若直言要为萧家翻案,朝中阻力怕是不小。

因此这事需要迂回着来,独独为萧氏翻案不容易,若不止是萧氏呢?

英宗虽为嫡长子,但因性情暴戾桀骜,未登基之时朝中反对者众,朝臣更是几次三番上书要求废除太子,但英宗还是坐上了皇位。

先前的反对之人在英宗登基之后被一一清算,首先就是上书之人。

常言道法不责众,赵琛先时因为牵连甚广不曾大办税粮的案子,英宗却仿佛全然没有顾虑,最严重时,参常朝之人十去其二。

大楚律上能判斩刑绞刑的罪不多,最重的便是造反,这罪不但重,还十分好用,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家要造反,那想必其姻亲也不清白,自然也要关起来审一审。

审不出什么也便罢了,若说过什么对英宗大不敬的话,那便是欲要颠覆朝纲,说话之时在场所有人都逃不过去。

可偏偏英宗做太子时便十分不像样,加之大楚历来优待文臣,文官便少些顾忌,不提他也就罢了,提起来多半没什么好话。

这其中牵涉最广的便是一次上巳节诗会,诗会定在南山亭,这案子便又叫南山亭谋逆案,当日做了诗的,稍稍暗喻壮志难酬或是时局阴翳的都被定了罪。

英宗将祖训全然抛在脑后,处理了武将不够,还要拿文官开刀,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在赵琛看来,即便英宗不暴毙,他这皇帝也是做不久的。

英宗朝至今的人不多,但知晓当日之事的可不少,亲身经历的不多,亲友牵涉其中的不少。

如长信侯府,便同萧家是世交。

彻底重审英宗时的谋反大案,这样的机会往后未必还能有,赵琛不信无人心动。

连借口都是现成的。

“七月十五日,我代官家祭天地先祖,太庙之中除却我赵家历代先祖,还有历代文武能臣,大楚建国至今百余年,强敌环伺,定国安邦全然有赖先祖英烈,诸位亦是我大楚栋梁。”

通常来讲,掌权者说了这些好听话,下头的人自然也该应和,说些更好听的话夸回去,一来一往皆大欢喜。

但谁都知道赵琛不是这样的人,殿下不爱听这些虚话,今日所言定有其深意。

赵琛觉得有几分好笑,他每每改制都是大刀阔斧,如今朝臣都有了防备,不过毕竟不是刚临朝的时候了,如今朝中亦有不少为他说话之人。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接话的竟是蔡御史,蔡御史为人刚正不阿,还十分迂腐,却也实实在在没什么私心,一言一行皆是问心无愧,也没有那么多的考量,自然敢接赵琛的话。

蔡御史的歌功颂德都带着浩然正气,赵琛听完十分赞同,一来一往间很有君臣相得的意味。

众人瞧着都开始疑心,莫非殿下今日当真只是为了歌功颂德?

赵琛自然不是,铺垫做完了,便要上正戏,他还真讲了一出戏:“我幼时常听‘二贤平乱’的戏,说来定甫公与景初公,都是极有雅趣的人,他二位的《会稽游记》我亦有幸拜读,在江南时也曾游过会稽。”

他像是在闲谈,堂下却无人应声,便是与他同游的周瑞麟亦是缄默无言。无他,赵琛口中的定甫公与景初公,便是当年南山亭诗会的发起之人,下场不消多说。

而这二位,一位是薛太师的亲舅舅,一位传言是他的开蒙之师。

薛太师总是寡言,尤其赵琛自大名府归来,更是如此,寡言到赵琛几乎要忘了,朝上还有他。

今日薛太师却睁开了总是半阖的眼,略略侧过身,看向赵琛,眼神清明,全无半点老而无力的疲态。

昨日萧远走后,他叫人将当年的卷宗搬来,熬了个大夜看得差不多了,大致情况心中有数,涉案之人大多判了斩刑,但罪证十分敷衍,一般的绞刑死刑都要再三审核,莫说是朝廷命官。

这样潦草地定罪,是典型的君要臣死。

赵琛草草看了案情,更多的是记涉案之人,这事与其说是办案不如说是政治博弈。

牵涉到薛润章,这事就好办了许多。

赵琛能听到二贤的戏,能看到他们的游记,便是有人干预的结果,背后之人显然是不甘心叫他们死后仍背着罪名。

理宗之时孝字当头,不好大肆翻案,因而只为四家平反,武宗更不好做,他算是理宗嗣子,没有去变相骂人亲爹的道理,薛润章虽势大,上头到底还是压着人的。

武宗去后他才是真正独揽朝纲,只是也没多久,便又多了赵琛。

至如今这二位的墓碑上都还未曾题字。

不论薛太师内心想不想翻案,他都必须想,不光是他,他的所有门生,甚至朝中每一个与他沾亲带故唯他马首是瞻的人也都必须想。

这事就这样定下,至于五十年前的旧案如何查,这不是赵琛需要操心的事,自有刑部大理寺去头疼。

赵琛没有刻意提萧家,即便是有人想到了这一茬,也并不好多言,殿下既然没有提,他们只能当做不知,不过这样一来,萧氏与靖北王并无什么干系。

赵琛本就是这个意思,萧远无意重立萧氏,即便翻了案,他也不会认祖归宗,这样正好,无关萧远,只是还萧氏满门一个清白。

萧远嘴上说着无意,赵琛知道他多少还是在意,做成了事便想见见他,然而萧远今日不来上朝也就算了,赵琛随口问起时,申阳说:“靖北王在鸡儿巷。”

赵琛:“……”

这地方多耳熟,当初杨瀚的外宅不就在那么,京中出了名的风月之所,萧远去做什么?

若是从前便也罢了,如今……片刻之后赵琛还是放下了手边的事,吩咐道:“我有些事要办,午间送官家去庆寿宫。”

赵琛原想换了男装也去那风月之所见识一二,又想起萧远曾说,“这般风月之所最惧寻人闹事的悍妇。”便深觉这般去了实在是有**份。

再者,他出宫也要些时间,若等他到了萧远却已经归府,他当真在那妓馆听曲儿么?

赵琛索性去了靖北王府。

张初听闻长公主到时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上一回长公主造访还是王爷救了个人回府,如今府上又有什么值得殿下来的?

这不对啊,倘若真是那样王爷今日不该离府才是。

张初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先前萧远叫他看的那络子,升起一个十分不靠谱的猜测。殿下不会真就只是来找王爷的吧?

那不就更遭了!?

今日萧远出门之前他还照例问了一句:“王爷这是入宫?”

萧远摇头:“去鸡儿巷。”

张初一头雾水,头先说喜欢男人,惯来不沾风月,如今心愿得偿,依萧远的脾性更不会去。

他同萧远相识于微末没什么不能说的,直言道:“王爷惯来不近女色,去那等地方做什么?”

“谁说我是去找小姐的?”

不是去找姑娘,还是去找男人?张初越发糊涂,但是萧远没多说直接走了。

而现在长公主来了。

张初心中暗骂,什么时候去不好,正正挑在今日,赶在这档口。不论心中如何想,面上还是要小心应对。

“王爷今日出门去了,卑职这就派人去寻。”

他在军中待惯了,到了赵琛面前都自称卑职,赵琛却说不必。

张初小心道:“这……王爷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赵琛坐在主位上,姿态是张初意料之外的闲适,仿佛是到了自己家,也不对,长公主这样大内教养长大的,即便是在自己府上,也不会忘了仪态。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思考这个问题了,

赵琛随意靠坐着,闲闲道:“便是不知他何时回来才不好叫人去打搅,左右我今日无事,多等些时候也无妨。”

张初:!!!

这是有事无事的问题么?更叫他惊讶的是,殿下知道,甚而他猜测,就是因为知道才来的。

既然这样,张初也没办法,只能期盼萧远早些回来。

然而他的期待落了空,赵琛一直在王府呆过了午,午膳也在这用了,期间张初想派人去通知萧远,被赵琛拦下。

“张将军?”

张初在军中也没被人喊过将军,听到殿下这一声差点没给跪下,终于不再动作。

赵琛也不会真坐着空等,叫他寻了册书来看,萧远在京中还不足一年,书房里头的书大多是用来装点门面的,他自己不曾读过多少。

为他置办这些书的应当是想着武将总爱看兵书,故而自各地搜罗了不少古本手札。

赵琛极少翻这类书,看着倒也不算无趣。

萧远入府之时,总觉得门房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奇怪,轮值之人都是萧远身边的亲卫,他若非手上提着东西只怕要一脚踹过去,拧着眉:“有事说事。”

那门房还来不及说,萧远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在自那角房里出来。有多眼熟呢?是每次去寻赵琛,都能见到的在文德殿伺候的内侍。

萧远:“……”

他不是很确定,李裕和来了,赵琛在不在,若是旁人,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事,但赵琛平时看起来并不用太监。

他很快不用猜了,李裕和满脸堆着笑道:“王爷您可回来了,殿下等候多时了。”

萧远:“……”

他分明也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但不知为何,萧远活了二十五年,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他想把手上的东西丢在门房这,奈何守门的两眼放光,李裕和比他府上的会伺候人,主动来接。

他是赵琛的人,左右今天是要给他一个交代的,索性也不计较,萧远摇摇头,又觉得有些好笑,好笑之余还有些新奇,带着点乐在其中的熨帖。

绕过壁影走到正堂果真看见了赵琛,张初在一旁小心陪奉,萧远一看便知,多半是赵琛叫人拦着不让去寻他。

但为表明自己的立场,戏还是要做,他对张初道:“殿下来了,也不知叫人来知会我一声么?”

赵琛合上书:“我不让的,怕打扰了王叔的要紧事。”

萧远便撇开张初,正色道:“没有什么比殿下更要紧的。”

“是么?王叔不是说,那妓馆最是怕寻人的,我若叫人去寻了你。下一回,他们若不招待你了,我岂非罪大恶极?”

“我何时……”

萧远忽而想起来,这还真是他说的,男女形体有别,那日他起了疑,有心要去验证一番,半途发现有人尾随,料想是赵琛的人,便有了后头这一番话。

但解释还是要解释的。

“我是去……”萧远说着想起来这堂上还有不少人,便道,“你们都退下。”

不然他是无所谓,只怕赵琛要恼。

待人都走了,萧远才道:“我是去观摩的。”

去妓院观摩什么?赵琛表情微妙。

萧远全然没有半分羞耻,坦然道:“观摩两个男子如何行事。”

赵琛:“……”

嘴上说着要洞房的人,实际上还要去妓馆补课?

萧远解释:“我听闻,两个男子之间,下位的容易受伤。”

他这般一说,赵琛不免想道,只要不想着换人,论做个情人,萧远是百般好的,除了,他不可能在下位。赵琛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萧远的对手。

萧远这般体贴入微的关怀,赵琛十分不适应,耳根微红:“你带了什么回来?”

他不过是随意找个话头,说出口便后悔了,从妓馆能带回来什么正经东西?

但话一出口,再想拦也来不及,萧远已经去开木盒。

那方形木盒外表平平,里头却放了大大小小的玉件,长短大小,种种形状不一而足,赵琛一见就别开眼,咬牙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萧远安抚他:“殿下万金之躯,自然不能叫你用这些。”

赵琛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又听他说:“你放心,我叫人用上好的暖玉再制一副。”

赵琛:“……”

他看了一眼萧远,发现他竟是认真的,也不知在那妓馆学了什么,深吸口气,冷声:“不必。”

萧远原是要劝上一劝的,见他神色不妙,便没有再提,那木盒子里头除了这些玉件,还有两本册子并几张丝帕。

丝帕一目了然,绣着些图样,是一组秘戏图。

赵琛已经后悔今日来了,他知道萧远去妓馆多半是有事,没想到是这种事,但眼下他若退了便仿佛是认了自己不如萧远了。

赵琛暗想,他曾经有意无意见过的怎么也不必萧远少,不能输。

他泰然取过那其中一本册子翻开,差点没扔回去,他也不是没见过春|宫图,扬州风月场所不少,这样的风月衍生物更是品目繁多。

但他到底不曾刻意去寻过,市面上易得的画大抵都直白粗野,版印而成,线条十分粗糙,不似手上这一本。画上之人衣着未尽去,半遮半掩的,只叫人看清了二人动作与那沉醉的神态,却未露半点不雅之处。

更难得的是,这画还是上了色的,大片的花丛之中,二人极尽缠’绵,身躯碾过花瓣,渗出了不少花汁沾在衣上身上,糜艳至极。

赵琛不会画却能看画,看得这作画之人画技不俗,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家,爱好如此别致。

赵琛别开眼,心跳快了些,他看着册子,萧远却在看他,见他这般情态只比赵琛更难熬些。

“殿下今日可有闲暇?”

赵琛便是有暇也要说无暇,他今日若留下,才真是清白不保,他摇头,萧远有些遗憾,却也只今日不是好时机,赵琛来王府的事,不少人都瞧见了,自然是不能留宿的。

“那何时有暇?”

“秋狩。”

秋狩应在中秋之后,倒也不远,萧远得了答案却未放他离开。做出一副有要事相商的样子,请殿下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一关,他便将人抱起,却没有去榻上,只是在圈椅上坐下,这样一来赵琛便坐在了他腿上。

清晰地感受到萧远此时的状态,赵琛觉出几分不妙,低声道:“我不可在外留宿。”

萧远忍到如今已是极限,解开他的领口厮磨,呼吸愈发沉重了,哑着嗓子道:“落钥前放你回去。”

“臣今日学有所得,正巧殿下来了,不应证一番岂非可惜?”

萧远过真是说到做到,同赵琛“探讨要事”,探讨了整一下午。

赵琛离开时,瞧着是一样的端庄娴雅,无人知他衣衫之下是怎样的情态,萧远知道,眼神愈便发深邃。

赵琛强撑有些发软的腿着上了车,萧远说要伺候到他满意,于是用尽了手段,赵琛无力招架一次次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马车轮子缓缓滚动起来,赵琛摇摇头,想要将方才的画面忘却。

马车行至御街,赵琛依稀听见一阵更为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愈来愈近,而后他听到了萧远的声音。

马车停下,萧远在外唤他:“殿下。”

赵琛掀开车帘:“何事?”

萧远递过来两本册子:“臣观殿下对此二本颇为喜爱,特为殿下送来。”

赵琛一眼扫去,只见那空无一字的书封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疏狂豪放的字:萧氏兵法。

赵琛:“……”

萧氏兵法第一卷: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今天高考耶,送给考试的小可爱们一个小剧场,虽然现在肯定看不到哈哈哈,但是祝福还是要送滴!

小剧场:

琛琛环视一周,指了周瑞麟和杨渊:“亦昭是状元,二郎是学霸,你们去说。”

周瑞麟拱手:“愿各位考生皆得偿所愿,不负十年寒窗。”

杨渊:“愿各位一如周兄,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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