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桑知每日往返云容阁,为贺倾宇医治腿伤并督促其复健。她深知贺倾宇的症结多在心理层面,对失败的恐惧才是康复的最大阻碍。
于是,每每扎针,都会给予他心理暗示。
“贺倾宇,等你腿伤好了。还得加紧锻炼身体。我的男人,不能抱不动我!”顾桑知颇为认真地郑重开口
贺倾宇闻言,耳尖瞬间漫上薄红。清隽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窘迫,又忍不住低声争辩“顾姑娘,我只是腿伤,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抱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我这不是提前给你打预防针,免得到时候弄得尴尬吗?”顾桑知故作严肃地说道
贺倾宇无奈又觉得好笑,“顾姑娘放心,届时定不让你失望!”
顾桑知随即开口“我可不会为你特意减肥。”
“自是不必。”贺倾宇望着他,语气真挚“你如今这样便很好。”
“好,那我等着。”
顾桑知挑眉随即忽然话锋一转
“你若是不行,我便不认我们这层关系。”
“顾桑知!”贺倾宇生气的唤道,语气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多了一丝急切。
“咦,生气了?连顾姑娘都不唤了?”顾桑知见他这般,不由打趣道
此后,云容阁的晨雾里总能看见顾桑知的身影,她陪着贺倾宇扶着廊柱练习站立,耐心纠正他的步态,这般日夜督促下,成效日渐显著。
一个月后,当贺倾宇拄着乌木拐杖,缓缓从内室走到庭院中时,连伺候他多年的侍从江安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颤栗,却稳稳当当。
这段时间里,她还两度前往太子别院看诊,每次去都是神色凝重。
太子的隐疾棘手且隐秘,早前她受其威胁,半句不敢外泄,便是对贺倾宇也只字未提,只含糊说是“外伤诊治”。
诊治时,她亦是感叹,贺南笙下脚之狠,竟是不留半分余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靠着些手段暂且稳住局面。
这一月的相处,满是克制的温情。贺倾宇恪守君子礼节,即便确定了关系,两人也未曾有过牵手之类的亲昵举动。
顾桑知顾虑自身条件,羞于主动,只盼减肥成功后能少些胆怯,日常相处仍以探讨医理为主,不过从书信变成了面对面交流。
贺倾宇素来细心,渐渐摸清了顾桑知的喜好。每日膳房都会备上她爱吃的糕点。
一日,闻她提及想听些曲调,贺倾宇便吩咐下人从琴房将那张桐木古琴抬至凉亭的梨花木案上。
他端坐轮椅,玄色广袖轻拢,指尖白皙修长,轻轻搭在泛着温润光泽的琴弦上。
一身素色锦袍衬得身姿愈发清逸绝尘,周身萦绕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
指尖起落间,悠扬的琴音缓缓流淌而出,时而如高山流水般空灵悠远,时而似低语呢喃般婉转缠绵。
顾桑知靠坐一旁,不知不觉便听得入迷,目光落在他那抚琴的身影上,久久未曾移开。
直至最后一缕琴音消散在风里,她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抬手鼓掌,眼中满是赞叹,“好听!”
贺倾宇抬眸望她,眼底盛着细碎的笑意,“你若喜欢,我可以日日为你弹奏。”
“贺神医如今也学会了花言巧语,惯会哄人!”顾桑知的脸颊被夕阳染得微红,语气里带着一丝羞涩。
“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只是做不到的事情还是不要轻易许诺。”顾桑知偏过头,假装整理鬓边的碎发。
“你怎知我做不到?”
“请问如何‘才算’日日?”顾桑知看着贺倾宇,语气平和的问道
“一天一曲,若是有事耽搁,便逐日累加。”贺倾宇语气认真,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只要你不厌弃。”
顾桑知不由眉眼微弯“听你弹琴本就是一种享受,怎会厌烦?”
随即话锋一转,好奇地问道“贺倾宇,君子六艺,琴棋书画,你是不是都会?”
贺倾宇淡淡颔首“略有涉及。”
顾桑知闻言由衷佩服道“贺倾宇,你怎么这么厉害!简直全能。”
随即又笑着打趣道“那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贺倾宇闻言微微一怔,指尖顿在琴弦上,片刻后才忍俊不禁地开口,“大概……不会生孩子。”
“你喜欢孩子吗?”顾桑知顺势问道
“不讨厌。”贺倾宇如实回答
“那以后让你妻子给你多生几个。”顾桑知不由笑着调侃
只见贺倾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女子生育,需历经十月怀胎之苦,临盆时更是九死一生,对身体损害太大。”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不过,你若喜欢,也不是不行。我会为你好好调理身体。”
“你胡说什么,我可没说给你生孩子。”顾桑知顿时脸颊爆红。
“不生便不生,正好不用经受生育之苦。”贺倾宇眼带笑意,语气温柔道
顾桑知闻言,心头微动,下意识想到自己的体感转换器。这般想来,即便真有生孩子的打算,这生育之苦,怕是也轮不到她来受!只是……她此刻并无半分在这个世界生儿育女的念头。
越是熟络,顾桑知便越能体会贺倾宇的多才多艺,总能不经意间发掘。他还教她下棋,总是耐着性子讲解棋路。
两人走棋,即便顾桑知每每悔棋,也不恼。只是无奈地纵容。
一日午后,贺倾宇似是心血来潮地提议为她作画,还雷厉风行地取来了笔墨纸砚。
顾桑知果断拒绝道“我现在这般,不好看,太胖了。”
“我不觉得胖。”贺倾宇认真道
“你怕不是眼睛坏了,不然也不会看上我。”
“顾姑娘很好!”贺倾宇语气郑重道
“不许说了!”顾桑知羞赧地打断,故作凶悍地凑近,“再这般,小心我占你便宜!”
贺倾宇一愣,耳尖瞬间染上绯红,慌忙移开视线,连耳根都红透了,手指紧张地攥着衣袖,不敢看人。
见他这副窘迫模样,顾桑知顿时忍俊不禁。
“等减肥成功,你再给我画像,先欠着!”
贺倾宇不由蹙眉,“你不必减肥,我可以抱动你。”
“那你争取早日康复!”
“嗯。”
“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作画。”顾桑知随即提笔,对着一旁的贺倾宇命令道“快点坐好,不许乱动。”
“好。”贺倾宇听话地一动不动
顾桑知看着轮椅上的贺倾宇,快速地勾勒起线条。不过顷刻间的功夫,便停了笔。
“画好了?”贺倾宇不由疑惑开口
“好了。”顾桑知点头,随即便将宣纸递到贺倾宇面前
贺倾宇接过宣纸,只见上面赫然画着一个Q版小人,梳着简单的发髻,竟与自己的神韵颇有几分相似,圆乎乎的脸庞带着几分呆萌。他怔了怔,随即失笑“这是我?”
“是啊,”顾桑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可爱吧?”
“嗯,别具一格。”贺倾宇细细看着画像,眼底的笑意愈发浓厚,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收好。
这般温馨的光景,却引来了侍从江安的不满。终是忍不住劝阻道“少主,您与那顾夫人走得未免太过亲近了!”
贺倾宇面色微沉,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闭嘴!她是我未来的妻子,与她亲近本就天经地义。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便自行领罚。”
江安被他训斥,连忙低头认错,再不敢多言。
自从顾桑知获得兽语这项技能之后,每晚入眠,都会听听蚂蚁友军的八卦,全权当做睡前小故事。
这晚,她听到的竟是那位应召从边境回京的大将军段韶天。
自段绍天回京,除了从长公主那里受到冷遇之外,余下时光皆是荣光加身。宫宴上皇上对他赞不绝口,连说“得此将才,朕心甚慰”。
朝堂外文武百官的拜帖堆得能没过段府门槛,有的还附带着奇珍异宝。就连太子季北川都亲自遣人递了烫金请帖。
寻常宴请段韶天皆以军务繁忙推拒,唯独太子的邀约,他思索再三,终是应下。
于是,收到请帖的次日,便如约而至。
宴席设在太子别院,这次宴请的除了大将军段绍天之外,座上皆是太子党心腹官员,个个面带热络。
酒过三巡,太子季北川端着描金酒杯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主位的段韶天,声音掷地有声,“大将军英勇不凡,守我云黎边境三载,护得万千百姓安宁,此等功绩,居功至伟!”
段韶天立即起身拱手,语气谦和道“太子谬赞,守土护疆本是臣的职责本分,不敢贪功。”
旁边的礼部尚书忙凑趣附和,端着酒杯敬着段韶天,话里话外都是“跟着太子才有前程”的暗示。
太子亦是往前递了递酒杯,声音压得略低,带着几分刻意,“将军之才,非只守疆土。不知大将军可愿与我一同,共创云黎国的辉煌盛世?”
话里的招揽之意再明显不过,满座瞬间安静下来,几位官员悄悄交换眼神——有期待,也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段韶天却只是稳稳地捧着酒杯,目光清亮地迎上太子,没有半分犹豫,“殿下放心,臣此生唯有一志——绝不结党营私,必定忠君爱国,以毕生之力报效朝廷,护我云黎安稳。”
“如此甚好,喝酒,喝酒!”太子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甚至主动举着酒杯与段韶天的杯子相碰,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
可放下酒杯的瞬间,他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悄悄攥紧,眼底那点刻意的暖意也迅速淡去,只剩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
谁都听得明白,段韶天这是明明白白,拒绝了他的招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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