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心底不爽，微微眯起眼，没有吭声。
管家见机行事：“老爷，这是贺清少爷，还有朝朝小少爷。”
“小少爷？”
贺倦身旁的苏玲冷笑一声：“小野种带进来的小野种，也配叫声少爷？”
贺清眉头皱起。
这对夫妇，还真是——
一丘之貉。
“你跟张家的相亲是怎么回事？”
听到苏玲对贺清跟贺朝朝的诋毁，贺倦没什么反应。
反倒责问起几天前的相亲。
贺清沉默的态度，惹怒贺倦。
“长得丑陋也就算了，连话都不会说。当初是谁给我出的主意，让我把你们这俩吃白饭给接回来的？”
贺朝朝捏着贺清的手忍不住微微攥紧，他有些害怕面前的贺倦。
察觉到贺朝朝的心思，贺清抬手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护在怀里。
“还想让我替这孩子出钱看病，你倒是拿出点价值来啊。”贺倦嫌恶地看了眼窝在贺清怀里的团子：“长得是不错，可惜是个病秧子。”
不耐烦地摆摆手：“你的行李我让人收拾好了，既然没有用处，就滚吧。”
“那个、老爷……”
管家一听贺倦要赶父子俩走，顾不得身份，着急开口。
“管家。”苏玲冷哼：“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只是贺家的管家，主人家的决定轮不到你插嘴。”
管家悻悻闭上嘴。
“那我能不能说上话呢？”
一道温润的嗓音紧跟着响起，贺云深坐在轮椅上，从电梯里出来。
贺倦扭头看到贺云深，脸上的嫌恶褪去，露出一丝丝高兴。
每个父亲对自己第一个孩子都会有些特殊情结，加上他对贺云深心底藏着愧疚。
“阿深。”贺倦的声音放柔：“听说你在房间里休息，这会儿睡醒了？”
“爸爸。”
贺云深淡淡喊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着自家儿子的脸，贺倦越发无地自容。
当初要不是他喝酒，贺云深的腿也不会残废。
虽然之后贺家封锁消息，贺云深也没提过车祸真正的原因，可他的心里啊——
总归是过意不去。
“哎。”贺倦忙不迭应声。
“阿清是我让人接回来的，他们走不走，”贺云深的目光淡淡扫向苏玲：“应该要问过我的意见。”
苏玲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她悄悄伸手，拽了拽贺倦的衣角，示意他替自己说话。
贺倦却只是让女人松开手，起身朝贺云深走过去：“阿深，你的意思是……”
“让阿清跟朝朝继续住在这里。”贺云深眸色幽深，盯着贺倦。
贺倦犹豫了。
刚说出赶走贺清的话，现在就打脸收回来。
他的脸往哪放？
“这才几天时间，阿深就跟他们产生兄弟情了？还真是心软呢。”苏玲唇角勾起冷笑阴阳怪气地嘲讽。
“爸爸，我们还是走吧。”
贺朝朝操丨着软萌小奶音，可怜巴巴地开口：“我们好像给云深叔叔带来麻烦了。”
不光贺清，贺云深也跟着一愣。
迟疑地看向贺朝朝。
只听贺朝朝振振有词：“这里没人欢迎我们，云深叔叔帮我们说话还反被奶奶给说了。”
“我们还是不要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你叫谁奶奶呢！？”苏玲猛地扬起音调，恼怒地盯着贺朝朝。
她二十岁生下贺云浅，母凭子贵成功进入贺家。
现在四十都不到，被个小野种喊奶奶？
“谁是你奶奶？”
苏玲瞬间炸毛，抓着贺倦：“我不管，今天一定要把这俩个来路不明的野种赶出去！”
贺朝朝吓得缩进贺清怀里，瑟瑟发抖，脸色发白，好不可怜。
贺倦看着孩子被吓坏的模样，立时升起一股怜惜：“行了，还是个孩子呢，对他那么凶做什么？”
“他说我是他奶奶，你不就是他爷爷？他想继承咱们贺家的财产呢！”苏玲不愧是逆天改命的顶层pua高手，马上拿捏住贺倦在意的：“你说我生不生气？？”
贺倦闻言，脸色顿时冷下来，意味不明地看向贺朝朝的脸。
……
父子俩领着行李袋，孤单单地站在路灯下。
昏黄的光将俩人的影子拖长。
“哎。”贺清低低叹口气：“刚才是故意这么说的？”
“嗯啊。”贺朝朝点点头，发顶的呆毛跟着弯个腰。
贺朝朝举起手腕，嫩生生的腕上戴着一只藏青色的电话手表。
那是贺云深送给他的礼物。
“刚才的话我都录下来了。”贺朝朝咧开唇，露出两颗小兔牙。
“录下来？”
贺清错愕，没想到团子还有这份心机。
“没错。”贺朝朝用力点头：“万一等我上了节目，变成大明星。他们又反过来认亲怎么办？”
——？？
贺清咂舌：“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哎。”贺朝朝幽幽叹口气：“我爸爸记性不好，只能我自己多考虑些了。”
“……真是辛苦你了。”
贺朝朝摆摆手：“应该的。”凤眼眯起，小脸透出一股子得意，如狡猾的小狐狸。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住哪里？”
被贺家扫地出门，父子俩兜里比脸还干净。
难道真的要就此露宿街头。
贺清倒是可以忍受。
公司刚起步的时候非常艰难，为了减少开支，在公司打地铺睡了大半年，一包泡面掰成两半吃。
可贺朝朝不行。
他从小身体不好，如何能过风餐露宿的日子。
山上的小破庙里至少还有个容身地方。
“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贺朝朝神秘地挤挤眼。
贺清：？
只见不远处驶过来一辆私家车，大灯照得贺清忍不住抬手，挡在眼前。
车子在俩人面前缓缓停下，车门打开，贺清眯着眼看清走下来的人。
男人身形修长，穿着一袭黑色西装，脸庞冷峻，棱角分明，气场强大。贺清略微思索，便想起了男人的身份。
“沈端？”
他有些怀疑地试探开口。
“爸爸，你记得沈叔叔！”贺朝朝惊喜道。
贺清尴尬地干咳一声。
他是短时性记忆缺失，只要利用笔记本上的内容反复回忆，还是可以记住事物和人。
也就是说，贺清曾在脑海中不停想着沈端。
“走吧。”沈端低沉着嗓音，缓缓开口：“带你们回家。”
“回家？”贺清不解：“回哪个家？”
“去我家。”
沈端抬手，将贺清手中的行李袋接过来，拎在手里：“朝朝说你们被赶出贺家，没有地方去。”
“暂时去我那儿住吧。”
“贺朝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清瞪大眼，扭头看着贺朝朝。
他怎么会跟沈端联系上。
贺朝朝老实交代：“上次沈叔叔送我们回来，我们俩交换了电话号码。”
“你……”贺清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么敢？不怕被人卖了还帮他数钱？？”
“噗嗤。”沈端不客气地笑出声，在接收到贺清的质疑目光后，捏拳放在唇下，一本正色：“澄清一下，我不卖小孩。”
看着男人脸上的笑意，贺清嘴硬：“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无功不受禄，我们不能去住你家。”
贺清意正言辞地拒绝。
看着贺清坚决的脸，沈端没有坚持，点点头表示了然：“你们准备去哪，我送你们。”
贺清：……
“住酒店吗？”
他倒是想住酒店，奈何囊中羞涩——
“沈先生，你能先借我们一笔钱吗？等我有钱就还给你！”
刚还大言不惭地拒绝沈端帮助，转头就向他借钱。
空气中骤然响起‘啪啪’声。
“不怕把你们卖了还帮我数钱？”沈端挑眉反问。
贺清挠挠鼻尖：“……刚才都是误会，沈先生行端影正，怎么会干出那样的事儿呢！”
贺清见风使舵，丝毫不见难为情。
“沈先生能大晚上来接我们，说明是个大好人呀！肯定不会在意这点小小钱，帮助一对无家可归的父子吧？”
嗓音中夹杂了丝丝哽咽，贺清的泡茶非常到位。
沈端要是不帮忙，怕是要人神共愤！
沈端：“……上车吧。”
见沈端同意，贺清喜滋滋地拎着贺朝朝走进车后座。
进入驾驶座，从后视镜看到父子俩正襟危坐，已经系好安全带，就等沈端开车。
头回尝到当司机的滋味。
沈端扶额失笑。
车内依旧是熟悉的木调香，来自沈端身上的味道。
贺清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