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袅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手上干干净净，再看不出尸毒侵染的痕迹。
她收指成拳，心里生出不好的猜想。
老人不待她反应，一手摇晃骨杖，一手竖于胸前，闭上眼开始喃喃听不懂的话语。
那声音越来越大，萦绕在李余袅耳边，使她不得不捂住耳朵，体内鬼气开始暴动。
恶念横生，李余袅挣扎着半睁开眼，狠狠瞪向那只握住骨杖的手。
在她控制不住自己即将爆发时，中年女子惊叫出声！
她怀里的孩童齐齐呕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的孩子要么抱头痛哭、要么痛得在地上打滚，一副生不如生的模样。
老人吟诵的声音一顿，骨杖也随之安静下来，无形的气力一荡，老人后退两步，狼狈地半跪下来，黑血从唇边溢出。
她咳嗽几声，喘了几口粗气，眯眼去看那些孩子。
孩子们平静了下来，有几个晕了过去，看上去没什么生命危险。
老人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她握紧骨杖，正要以之支撑站起身，忽地感到背后传来一股阴冷的气息。
仓惶睁大眼，老人没来得及转身，肩上蓦然传来钻心的剧痛！
中年女子安抚好怀里的孩子，抬眼看向这边，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老人浑身颤抖着倒在地上，肩上的血染红了她大半个身子，于身下积起一团血洼。
李余袅捏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眼中红光闪烁。有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淌而下，她低下头，伸出舌尖一点点舔舐掉血液，唇畔殷红。
她眼波流转，视线投向抖如筛糠的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死死咬住下唇，抱紧了怀里的几个孩子。
李余袅丢开手上的肉块，转动手腕一步步走向中年女子。
脚下传来一股阻力，垂眼看去，老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下脖颈间的圆石，将其甩在了李余袅身前！
微弱的金光笼罩住李余袅的身体，她猛地皱眉，眼中闪过一抹清明。
她眨眨眼，捂住额头略加思索，旋即被满手的鲜血吸引了视线。
这......这这是什么？！
僵硬地转头，李余袅看到了倒在了血泊中的老人。
不难分辨出手上血液散发出和老人相同的气味。
李余袅跪坐在地，惊恐地看着自己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系统......是我吗？”
脑海里响起杂乱的机械音，短路般“嗞嗞”了几声，很快就听不到了。
在她脑中极度混乱之时，中年女子两手各夹住俩孩子，肩上再背负两个，叫上还能勉强站起来的孩子，咬牙就要逃离这里。
李余袅眸中红光一闪，提拳砸在光罩上！
圆石裂开一道缝隙，金光黯淡了些许，依旧没有消去。
李余袅捂住脑袋，不住疯狂摇着头，似乎想要摆脱什么。
金光没能维持太久，圆石上的缝隙一寸寸扩大，最后“啪”一声，碎成了两半，金光渐渐消散。
跪坐的李余袅摇摇晃晃站起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人事不省的老人走近。
将手放置在老人鼻下，虽然轻微，但老人还有呼吸。
中年女子已经走远了，李余袅撕下老人身周蔽体以外的衣物，捡回那块碎肉，颤抖着手按回老人肩上，用撕下的布条绑好。
她深吸一口气，提领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背起老人往中年女子离开的方向走去。
好在不一会就看到了人烟。
矮屋上，卷发女子原本坐在屋顶赏月，看到李余袅背负老人而来，身后还留下长长的血迹，她惊呼一声，立马从屋顶跳了下来。
“天啊！这是......余奶奶？怎么受这样重的伤？！”
女子粗鲁地推开李余袅，从她背上接过老人。
李余袅顺势倒在地上，极力压制脑中的另一股思绪令她精疲力竭，她闭上眼，希望周围安静一会。
可惜没有如愿。
女子眼带震惊地看到了老人的伤处，咋咋呼呼叫嚷起来。
“你是谁啊？！看上去不像我们本地人，奶奶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做的，你快说......”
她边说边把老人平放在地上，摇晃起李余袅。
“你快说啊！快告诉我！不会是你干的吧......”
李余袅眼睫微颤，眼中流露出一丝冷意。
女子没有察觉到，见李余袅不动，她惊慌地看向四周，爬起身大吼道：“都醒醒！余奶奶受伤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漆黑的夜幕中很快亮起了点点烛光。
离得近的房子里走出一男一女，女人揉着眼睛，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怎么了？大晚上的......”
嗅到空气中无可忽视的血腥味，女人瞪大眼，终于看到了地上的老人。
“这是......余奶奶？！她怎么了！”
两人上前蹲下，为老人检查起伤势。
很快，越来越多人靠过来，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不同的话。
女子被挤出包围圈，她抓了抓头发，想到被她推倒在地的李余袅，返身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
李余袅化鬼离开，在周边找到了逃离的中年女子和几个孩童。
她透过模糊的灯光静静看了一会，孩子们貌似没什么好转，中年女子换个拍打着孩子的后背，眼中不断落下泪来。
孩子们身上的黑气没有散去，盘桓在孩子们的身体里，只是不再翻涌，平静了许多。
......是她吗？
是她将尸毒感染至孩子身上的吗？
有充满恶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归是无所谓的陌生人。’
李余袅闭了闭眼，心底升起一股怒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股念头从何而来？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究竟是怎么了？！
管逐生......又去了哪里？
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侵袭而上，李余袅只觉周身发凉，脑海里的另一股意识小心探出，即将趁她不注意时占据她的身体！
李余袅猛地一甩头，飞身飘起。
不知飘了多远，她落在山巅，身边是袅绕的云层，稀释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带来淡淡的痒意。
李余袅曲膝坐下，双手环抱住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想阿嬷了......
是不是有点过于软弱了......系统明明告诉她功德值已经积累大半，她很快就能重塑人身，完成任务回到阿嬷身边。
悲伤的情绪席卷了她的意识，让她此刻只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可她现在是画皮鬼，没有眼泪。
叹了口气，李余袅强打精神，将下巴搁置在膝盖上，对月思考面前的困境。
为救管芷云，她和管逐生来到金国。女皇扣下管逐生的父亲，因为身染尸毒，并且尸毒在金国有扩散的迹象，女皇提出试炼，治好感染尸毒的一村人，完成试炼再为她医治，治好尸毒她便放了管逐生的父亲，管芷云就能得到救治。
到了村子后，接待他们唯一免疫尸毒的年轻人表示自己撞鬼才得以幸免，她没有找到年轻人说的鬼怪，只好按照管逐生的提议吸纳村里人的尸毒，但她吸纳过后，村里人的症状没有变好，反而吐血昏迷，这时候恰好出现的侍卫队赶到现场抓走了管逐生。
像是预谋好的一场闹剧。
而她在吸纳尸毒后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身上的尸毒消失一空，面前的孩童感染尸毒，她不明不白和保护孩童的老人对上，老人身受重伤。
她的脑子里多了一道除系统外的混乱意识。
......老人不能死，她得治好孩童身上的尸毒，再赶回村子里，救出管逐生，找到颇具嫌疑的年轻人，将她的疑问一一询问清楚。
真遭罪，都成鬼了还不能随心所欲，她在现实电视里看到的鬼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再对比她现在......到底算什么？！
鼓起脸颊自顾自生了会闷气，李余袅站起身，认命地朝来时的方向飘去。
回到老人所在的人群里，大部分人已是散去，李余袅看准了一名独居的瘦削女子，把她藏起来，画成她的模样堂而皇之出现在其他人面前。
天色将亮，她速速出门看了眼老人的伤势。
卷发女子没有休息守了老人一晚上，此时不住打着哈欠，眼神都迷糊得不行。
李余袅学着她的样子跪坐下来，担忧道：“余奶奶不会有事吧？”
她自然听到了其他人对老人的称呼。
卷发女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流下泪来，“奶奶的身子一向硬朗，奇大叔说好好休养就不会有事。”
李余袅心下松了口气，意念一转，开始探究有关尸毒的问题。
“你看到那个......带着很多孩子回来的姐姐了吗？我看那些孩子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卷发女子略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中毒了。”
“什么？”
李余袅的脸色沉了下来，是遇到她之前就中毒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