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绑架的我父亲？”

管逐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

云忪拐杖拄地，面上依旧是慈祥的微笑，像是寻常老人一般和蔼，“早闻管将军大名，特邀将军前来作客，可担不起绑架的罪名。”

管逐生懒得和她虚与委蛇，皱眉问：“他在哪里？”

名为云参的女子举起长矛，“对云老放尊重一点！”

云忪按下长矛，点头道：“请跟我来。”

说罢，她转身往里走去。

云参瞪了管逐生一眼，扔给他一粒棕色药丸。

“既然你是云老的客人，那就进去吧。不要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这里的空气含毒，吃下这个，不然就等着一炷香之后爆体而亡。”

有毒？

李余袅围着管逐生转了一圈，果真在他头顶发现了不起眼的灰白色粉末。

管逐生将药丸扔进嘴里，紧随云忪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道昏暗潮湿的地道，空气里的味道掺杂着一丝腥味，并不怎么好闻，不过是短短一段路的距离，管逐生额间流下的汗浸湿了鬓发，看上去略有狼狈。

云忪推开地道尾端的房门，冰冷的石室中，躺在那里的正是李余袅曾见过的中年男子。

管逐生没有着急上前，只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他怎么了？”

云忪叹了口气，“从塔中逃出并非易事，管将军受了伤，一时半会......”

管逐生打断了她假惺惺的话，面无表情道：“你想要什么？”

“原是不该协恩图报......”云忪摇摇头，“但也实在没办法，传尸感染的速度愈来愈快，老身想请公子帮个忙。”

管逐生不回应。

云忪也不觉尴尬，自顾自接着道：“听说管公子于鬼怪一道颇有见闻，可否请公子看看病症？”

管逐生冷笑，“我又不是大夫。”

云忪道：“公子有所不知，根据病发症状，此病也被民间称为，失魂症。”

失魂？不是尸毒吗？

飘在中年男子头上观察的李余袅一愣，倏地想到了管逐生缺失的魂魄。

管逐生本人却面色不变，“怎么帮？”

云忪笑着点头，“请跟我来。”

管逐生瞥了眼躺在室中的中年男子，“若是我帮不上忙，你就押他在这一辈子？”

云忪仍是一副笑脸，“公子说笑了。”

......

跟随云忪到了一处深坑前，坑洞里是竖起的一道道的围墙，每间围墙里都躺着一个意识不清的人。

云忪解释道：“这些就是族内染了失魂症的人，公子看可有异常之处？”

李余袅飘在上空，迟迟没有感觉到鬼气，或许只是某种毒素导致，与阴间之物并无关系。

管逐生的视线草草略过，“金国最厉害的毒师看不明白这些人所中各毒？”

云忪顿了顿，拐杖在地上摩擦出声，她回过神，轻声说：“尸毒。”

“既然明白。”管逐生皱眉，“还费尽心思找我作甚？”

云忪摇头，“是尸毒，又不是尸毒。”

她缓缓走到一人床前，翻开那人的眼皮，细细观察了一番。

“以症状来看，的确像尸毒，但奇怪的是......治疗尸毒的办法全然没有用处，死状也不似尸毒惨烈。这种毒......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云忪面上终于没了笑容，满是皱纹的脸显出格外的阴沉。

“就像是睡了一觉......这不是个好征兆，已经有人在亚鲁吉和达姆伊中美化这种病症。”

她没有再说下去，昏暗的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管逐生了解完大致情况，点头道：“带我一一看看。”

“事实上。”云忪犹豫道：“管将军似乎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所以......”

管逐生的脸沉了下去。

看过坑内众人，云忪询问管逐生的想法。

管逐生沉默半晌后问，“我父亲什么时候能醒？我需要听取他的意见。”

云忪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很快被掩饰了过去。

她恢复了笑容，拐杖在地上点了几下，说：“我们先上去休息，说不定管将军很快就能醒来，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咯。”

管逐生没有异议。

回到管父屋前，云忪拍了一下掌，几个姑娘立马上前扶住了她。

她转头对管逐生道：“你们慢慢聊，有结果了告诉老身就好。”

说罢，她竟真离开了管逐生了视线。

进屋关上门，管逐生靠在石壁上，抿唇思索着什么。

李余袅现出身形，问他：“你有什么发现？我没有感觉到鬼气，是不是她在骗你？”

管逐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眼神有瞬间的失焦。

李余袅转头看向管父，“这是你父亲，他也中了毒？”

顺着她的目光转向管父，管逐生上前几步，在管父身边蹲下身，“问问就知道了。”

问？怎么问？

李余袅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见他支起胳膊，一肘击打在管父脸上。

李余袅：“......？”

毫不留情的一击令管父眉头蹙起，却还是没能睁开眼。

管逐生面不改色地又给了他一脚，咕噜噜从床上摔下来，疼痛刺激下，管父终于猛地睁眼瞪向来人。

李余袅隐匿身形飘在空中，屏息注视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看清楚了管逐生的脸，管父撑着额头站起身，“是你。”

管逐生没有关心的讨喜话，硬邦邦道：“你怎么在这里？”

管父面色难看地重新倒回床上，“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李余袅移开眼，在空中翻了一圈。

管逐生：“谁知道。”

管父看了他一眼，额头青筋直跳，“臭小子，一段时间不见都要骑我头上了。”

管逐生挑眉，“你现在废话这么多？”

“我是你爹！”管父低吼，偏头咳了几声，嗓音嘶哑，“是你娘......你娘的东西在这里。”

管逐生一愣，很快回过神，“你找到了？”

“没有......”管父气得又咳了几声，面色更加难看了，“让你老子我多活几年......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管逐生缓缓挑起一边眉毛，“找你，管芷云等着你救命。”

“什么？”管父狠狠拧眉。

管逐生于是简单告诉了他管芷云的情况，管父差点背过气去。

“你们一个个......”管父抖着手，须臾闭上了眼，“我现在脱不了身，罢了......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好。”

他睁开眼，面上恢复了冷静，“先不用管我，传尸......金国内所传病症你调查一下，有结果了回头告诉监军。”

管逐生站起身，没有理会他的话，“所以我......娘的东西在哪里？”

管父瞥了他一眼，像是叹了口气，“女皇的寝宫。”

管逐生点头，“我会让人放你出去，这里距离地面约莫一丈高，出去后找机会回国，不用我教你？”

管父面色逐渐铁青，“逆子......”

“至于东西......”管逐生垂下眼，“我会寻时间去找找，若是找不到就算了。”

管父抬手像是要骂他，管逐生转身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没能给管父说话的时间。

李余袅从屋里飘出来，见他低着头，沉身由下至上看他。

对上她的眼，管逐生弯唇笑了笑。

李余袅拍拍他的肩，“我可以画作你父亲的脸，管那毒不毒的，先让你父亲回去救管芷云。”

管逐生摇摇头，“那位可是用毒高手。”

李余袅蓦地想到高塔里中毒而死的高壮男人，惊道：“居然......不过既然是用毒高手，尸毒应该容易处理才是。”

思及老人塞给她的软纸包，李余袅从袖子里掏出来掂了掂，不会这里面也是毒吧？

管逐生道：“她没必要说谎，既是处理不了，她怎么会猜到与鬼怪有关？”

皱眉思索片刻，管逐生眯眼道：“她费尽心思用我父亲要挟，我便帮帮也无妨。”

李余袅歪头：“没有鬼气，我们从哪里调查？”

管逐生伸出手，手心朝上，“阴阳两极，正为阳。”

他翻转手掌，手背朝上，“负为阴。”

接着，他横手拇指直对面门，勾唇道：“阴阳交接处，虚实交互间。”

李余袅心下一悸，“阴阳柱？”

管逐生丢失的魂魄或许也在那里。

但他本人知道自己魂魄有缺吗？

想了想，李余袅还是没有告诉他，她隐隐察觉到戳破了这件事会对管逐生造成不好的影响。

管逐生收回手，“没错。”

“我们要怎么进去？”

回忆起蛙头蛇身的怪物和诡异的佛像，李余袅不自觉身子一抖。

管逐生：“不能直接进去，之前是有人事先打好了通道。”

想到什么，管逐生眸色暗了暗。

说起来，之前是怎么进入到里面的来着......

李余袅撑着下巴回忆，好像管逐生那时候是晕着的，他怎么知道有人先打好了通道？

“不能直接进去，那要怎么进去？”

她才当鬼没多久，不懂的虚心请教。

管逐生对上她的眼睛，没有卖关子，“可还记得鬼市？我们可以通过鬼市进入。”

李余袅最后一次在琥城进入鬼市时，里面空无一鬼，给她留下了一定的阴影。

当时没能多聊，现在想起来，李余袅就顺便问了一嘴。

“鬼市里没有鬼是正常的吗？”

听到她的话，管逐生皱眉，“什么？”

“我上次去鬼市，鬼市里没有其它鬼，可吓人......哦不吓鬼了。”

管逐生一反常态地严肃道。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