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年下。除夕开过宗祠，守岁之后，就是新的一年。正月初一，就是元春的生辰。经历了青君宝玉的生日洗礼，贾珠、贾琏想着以量取胜，他们在外面寻了许多新鲜玩意，又多一些寓意好的物件。还有各处的香袋、香珠，以及各地的花粉、胭脂、笺纸等等，合计起来装了满满的两三箱子的礼物。

宝玉一见就急了，忙拉着青君的说，“姐姐，咱们要送的礼物呢。”

宝玉也不玩显微镜观察昆虫的“游戏”了，也因为到了这时节百虫都冬眠了。只缠着青君做了“纸筒”电话之类的小发明玩。

可想到他和姐姐送大姐姐的礼物还没准备好，连手里的这个“纸筒”电话都不香了。他像个陀螺转个不停。

青君捏了捏宝玉的鼻尖，“你是有钱呢，还是有主意呢？”

宝玉立即蔫了。

青君见他耷拉着脑袋，缩着肩，像个小鹌鹑似的，不觉得可怜，反倒是觉得欺负起来很有趣。这大概就是手痒了就虐虐弟弟的乐趣？

檀云正喊了小丫头们把东西搬进来，让青君检查。一进来房里，就瞧见了姐弟的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姑娘又惹宝二爷了，宝二爷快来瞧瞧，给大姑娘的礼物已经备下了。”

宝玉立即像刚浇了水的植物，立即清凌活泼起来。他跑过去，看那箱子里的礼物。咦，他都不认识呢。

宝玉喊道：“姐姐，这都是什么？”

檀云笑着解释道：“这是姑娘特意买来的西海沿子的洋货。可算是叫我们开了眼界，见了世面。”

青君检查了一番，笑着点头。“质还行，胜在一个奇字。”青君让大丫鬟檀云去做分拣工作，然后再好好包装起来。

宝玉也笑道：“咱们可压过了珠大哥，琏二哥了。”

青君牵了宝玉的手，“快过来，咱们还有其他的礼物要送。”

“送礼物要讲究对方的心意，什么最合适，当然是自己亲手做的。”青君一番话，说的宝玉很是认同。然后宝玉就被坑弟的姐姐骗了，傻乎乎地做起苦工来。

青君要送了是自制颜料以及色彩卡等。元春喜欢绘画，但她爱的是那种日常风，用传统中国画不适合。青君就打算研发出新材料，让元春可以画水彩或者版画等等。

其实也差不多要收尾了，宝玉动手也不过是添头。新材料做出来，宝玉手痒就要画，可他眼到心到手没到，落笔就和心里头想的，差了很多。惹了青君笑了起来，宝玉要丢了，偏青君让留下，等着一道送去。博大家一笑。

等开箱揭晓的时候，果不其然，大家都笑了，贾母都要笑倒了，元春忙扶着贾母，笑道：“这定是二丫头的鬼主意了。不过宝玉的画，姐姐会好好收起来，等你什么时候不乖了，就拿出来笑话你。”

宝玉哭兮兮，他还是不是荣国府最靓的崽了？

青君劝他：“古有彩衣娱亲，你看，你都不需要彩衣呢，就可以娱亲了，多好。”

宝玉说不过逻辑怪姐姐。只抽鼻子，瞅哥哥，哥哥总要和他是一边的吧。

结果贾珠对着青君的礼物就是一通捧，“妹妹真是巧思，竟能造出这等绘画材料。”不仅如此，他还是个拉踩达人。“我和琏弟都比不过妹妹用心，宝玉别一味的憨玩，多和青君学学。”

贾珠继续拉踩，化用世说新语里的评价，夸元春兼有礼法与文藻，夸青君聚天地灵明之气，有林下之风。①只贬自己和弟弟。

宝玉一扭身，把自己埋到贾母怀里，只个臭哥哥看自己的肥屁股了。

因贾母特意过来元春的院子里看她，年下正忙，坐了一会，就回去了，其余人也跟着走了。只青君留下，和元春说话。

元春正在试这些材料如何作画，等她有点上手的时候，就笑着说道，“咱们府里大，有很多空的地方，等春天了，妹妹挪了院子，就给妹妹建园子。过了节，我就先画起来，只添你喜欢的。要紧的是引来一股活水。”②

青君依在元春身旁笑着应下，还道：“姐姐和我同住吧。”

元春扭过身子，点她额间的一点胭脂记，“嘴巴这么甜，抱琴快把做的香袋儿给她挂上。这是单你有的，就让宝玉羡慕去。”

等快了晚间，元春就牵着青君的手过来贾母这里。几个同辈都围坐在熏笼上叙家常，也有更小的，东大院的迎春、贾琮，以及奶嬷嬷抱着的探春、文春。

邢夫人和王夫人、尤氏和李宫裁都站在伺候。尤氏笑着夸今年工部铸的新铜钱，声音脆，还说道，打赏给下人，下人们都说今年的比往年更好。

尤氏这话，明夸工部，暗捧贾政做的官声好。贾母和王夫人自然是听得开心。邢夫人就心里撇嘴，“就知道讨好老太太，还捧着老二家，没骨气的玩意。”

邢夫人和尤氏都是寒门填房，相比和王夫人的日常争权，她心里也很是计较尤氏。她认为自己是比尤氏高人一等的，她有陪嫁陪房，也是好人家出身，只是家业败落，娘家不靠。可她毕竟娘家还有弟弟作为依傍。

可尤氏有个什么？一没生子，二无嫁妆，三无娘家。还有个拖累，把个后娘还正儿八经的来往。我呸，就她那后娘带着两个拖油瓶还嫁过了，早不是什么好玩意。这么个后娘还能教出什么有规矩的女儿？

来往，多来往呀，早晚贾珍和尤氏的妹妹勾搭上。有她好看的。

邢夫人心里就气，下人们不仅拿尤氏和她比较，还居然说她比不过尤氏。不就是手松瞎大方，对下人宽容嘛。真是气炸她了。说个难听的，尤氏娘家已经绝嗣了，而宁国府从贾敬开始，就是一脉单传，听说贾蓉还是个好男色比女色多的，日|后指不定能不能生出来的，荣国府就绝户了。我就看她尤氏有什么脸面做诰命夫人。

而她呢，是不能生，也没有亲生的儿女，可她还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甭管如何，他们是不能不管她的后事的。

端看以后，走着瞧。

邢夫人在心里发了好一通郁气，抬眼就看到贾琮猴似的扭个不停，而迎春木呆呆的样子，心里腾的生出一股怨气。

一个猴崽子，一个二木头，和二房的几个孩子一对比，真是磕碜极了。邢夫人的脸像是冬天的冷雪。

而王夫人正忙着和贾母谈美食，她本来没这等雅趣，还是因为在贾政书房里，儿女们都谈诗书，只她自个太格格不入，每次都看《山家清供》，还是很窘迫了。青君问她为什么不把自家府里的美食也记载下来。

于是，王夫人就难得发展出一项兴趣爱好。而说起美食，满府里只有贾母最会。

就这样，已经捱过二十多年的儿媳妇生涯的王夫人，终于摸到如何和贾母沟通的正确打开方式。

贾母和王夫人说了一会子荣国府的美食，又说了会在史家的美食。一时间，就想起了她的少女时光。兴致来了，就打算大家猜灯谜玩乐，贾母让大家都做一个。

元春、青君、宝玉都一一写了，贾母让丫头们取来十来盏专为灯谜而制的四角平头白纱灯。③

外厅的贾敬、贾赦、贾政、贾珍、贾珠、贾琏、贾蓉、贾蔷等人也都写了，送了来。

贾母也写了，喊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一起出。除了李纨是自己写的，其余三个口里有了，都让丫鬟们代笔写了。

一时间，热闹非凡。

古代夸赞女性：

①《世说新语·贤媛》：谢遏绝重其姊，张玄常称其妹，欲以敌之。有济尼者，并游张、谢二家。人问其优劣，答曰：“王夫人(谢道蕴)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

另：《石渠宝笈》永乐姚广孝的一篇跋文：“天地灵敏之气，钟于文士者非奇；而天地灵敏之气，钟于闺秀者为奇。管氏道升，赵魏公之内君也。贞静幽闲，笔墨灵异，披兹图，捧兹记，真闺中之秀，飘飘乎有林下风气者欤！”

②出自《红楼梦》第16回“会芳园本是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

③出自《红楼梦》第22回：“……四角平头白纱灯，专为灯谜而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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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正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