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的婚事，从一开始就出了岔子。王夫人拿着王子腾给到的资料，贾政拿着从林如海、李守中得到的资料，然后一对照，简直是南辕北辙的选择。

双双不喜，任凭自己理由有多少，都说服了不了对方。两人不欢而散。

接着，王夫人的候选人选则频频出了岔子。缮国公诰命生了重病，石光珠根本没时间考虑娶妻的事情。王夫人也觉得石光珠不是个好人选，她还真怕缮国公诰命一命呜呼了，对方要守孝三年，才能娶亲。这中间要多生出多少事情来。

王夫人私下和镇国公诰命约了时间，去庙里进香。却偏偏元春在寺庙里先遇着了陈也俊。那陈也俊误入桃花林，元春回头，人面桃花相映红，撞入了陈也俊的眼里。

两人四目相对，王夫人的打算全然作废。

三个候选人里，偏这个陈也俊家世最简薄，人又不爽利。王夫人实在不觉得对方家里是个好去处。

王夫人闷闷不乐，而贾政这边也进展不顺。林如海和李守中给的是同朝为官家的，世交家的，以及关注的有为子弟。

贾政打算“偶遇、邂逅”，然后顺其自然地考察一下，结果从喜到悲。几个人选本来都很不错，结果林如海特意来说，其中一个人在老家定了亲，有一个家里住着表妹。

贾政去掉了两个人选，那边李守中也来告诉他，他给的几个人选中，有一个是某侯爵外室生的私生子，还有一个家里世代单传。

贾政又痛苦地去掉了两个人选。落到最后，只剩一个。

贾政和王夫人都努力继续更新候选人名单，但陈也俊已经登门了。原来，某一日贾珠去书铺买书，居然和陈也俊聊得分外投缘，两个人一时间结为好友。

王夫人听到这消息，立即派了丫鬟去看元春如何形态。她心里觉得对方故意和贾珠攀关系，

顺着上杆。不过等她听丫鬟转述了贾珠和陈也俊的对话，又觉得对方水平还不错，能和贾珠谈得来，王夫人觉得可以把他放在考察对象里了。

贾珠送走陈也俊之后，去了父亲的书房。因为贾政特意派小厮过来喊他。

贾政问贾珠，对方如何。

贾珠一愣，父亲什么时候还关心他交友，还关心到如此程度。

贾珠回答完，然后愣愣地出来，在花园里遇到了元春。两个人聊了一会，元春去贾母上房了，贾珠打算回书房温书备考。结果又被王夫人喊了过去，话题人物居然还是陈也俊。

贾珠闷闷地回到书房，突然惊呼，原来如此。

贾珠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把小厮喊过来，让他们去四处打探下。

等贾珠温书结束的时候，小厮就把打探来的消息说了。“老爷和太太要给大姑娘说婚事呢。”小厮们一五一十的把他们怎么和老爷的长随，太太的丫鬟们打探出来的，绘声绘色的说了。

之后，贾珠和陈也俊的交谈就愈发的“深入且深刻了”。

就在王夫人、贾政都暗暗的考察并逐渐接受陈也俊，贾珠也认可了，元春虽然和那人只匆匆见过几面，连话也没说，却也是心知肚明，明晰了家里人的打算。

然而，事情再次生出波澜。

五月初，青君、宝玉在花园里赏花，元春在一边作画，给青君画的园子就差一点点了，她搁了笔，稍作休息，看着墙边的石榴花无比红艳，灿烂。

元春笑着问道：“想到石榴花你们想到什么？”

宝玉笑嘻嘻道：“吃石榴，等结了石榴，大姐姐一个，姐姐一个，我一个。”

青君笑他是个吃货。只顽笑道：“五月榴花照眼明……姐姐才貌胜无双。”

“好个青丫头，你敢打趣姐姐。”元春起了身，就要捉住青君的手腕，偏青君动若脱兔，跑得快，一下子就快跑出了花园。

差点和一个婆子撞了。那婆子惶恐道：“姑娘可伤着了没？”

青君停了步，道没事，让她不要慌忙。“有什么事吗？”

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走了过来，面色严肃，没有一点笑模样。

“大姑娘，老太太让你过去。”

祖母怎么会让鸳鸯来叫人，还是这个时辰？青君心里顿时觉得不好，停了片刻，就牵着宝玉的手，跟了上去。

一进入上房，只见邢夫人、王夫人、李纨都在。青君和宝玉行礼之后，贾母就责问鸳鸯道：“青君、宝玉怎么也来了？”

青君道：“是我要来了。”

贾母叹道：“迟早也瞒不住，你脾性大，早知道也好，你大姐姐要进宫去。”

起先青君先是懵了，然后是愤怒，接着是茫然。她闷闷地问：“为什么？姐姐不是已经报病免选了吗？不是已经相看人了吗？”

“青君，慎言。”这还是贾母头一次对青君生气。

“陛下今天下了一道谕令，户部已经通行传谕，所有所有未经选看的秀女，都不能私下结亲。”①贾母又深深叹道：“就连天子近臣先禀了陛下，也被驳回。而上一届选秀因为病免的，整个负责的相关官员都彻查了。”

元春依在王夫人身边，没有流泪，没有开口，却也有些呆呆的。

青君喊道：“那就让姐姐真病了。”

“如果因病不参加，不仅官员，连咱们府上下都要受到处罚，侯爵被褫夺也是有可能。不参选，你是要让你姐姐终生不嫁吗？三姑娘，你这么聪慧，可别想偏了，害了大姑娘，也害了府上。”邢夫人呵道。

贾母瞪了一眼邢夫人，“你闭嘴。”

青君却蹬蹬蹬了跑了出去。贾母只喊左右丫鬟：“快跟上去，她人小主意大，别再出什么事情，哎。”

青君的大丫鬟檀云并贾母身边的几个二等丫鬟匆匆走了出去。

宝玉没特别听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进宫，又为什么受到处罚。他只感觉到氛围凝重。他跑到元春身边，摇着元春的手，“大姐姐。”

元春面色稍稍恢复，她温柔的摸了摸宝玉的头发，说道：“没事，我带你去找青君。没事的。”

元春向贾母行礼后带着宝玉离开上房。室内一片寂静。

贾母看着失神的王夫人，又看了眼邢夫人，摆手让她们都出去。只独自待着了。

元春牵着宝玉回了房间，却不见青君。问小丫头，“三姑娘没回来吗？”

小丫头道：“檀云姐姐回来了，又匆匆走了。”

元春这时也着急了，她派抱琴去各处寻青君。等过了许久，贾母身边的二等丫鬟翠缕鼻尖还冒着汗，连忙道：“三姑娘出门了。檀云姐姐打发我给大姑娘说一声，别记挂着。”

元春忙问，“她出门哪里了？”

翠缕道：“似乎是去了林家。”

虽然眼下不合时宜，元春本来就是追去的，不过知晓是去见林姑父，元春倒是放心了，并希望林姑父能劝好了青君。她让翠缕给祖母回禀一下，又把宝玉安置好，才终于有了点闲心。

元春取了那未完的园子画，先画完了这个，又拿出了之前的习作，又开始画其他的。

抱琴闷闷道：“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作画？ ”

元春却笑道：“不打紧的，这会子不画完，就没时间了。”元春画了一会，又道：“别恼了，等青君回来，我就不画了。”

然后等贾政下衙之后，青君还没有回府。

①“著交户部通行传谕八旗，所有未经选看之秀女断不可私先结亲，务须遵例于选看后再行结亲聘嫁。”出自《乾隆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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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横生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