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箐跟着阿姨找到江倩倩的房间时，江倩倩正躺在床上用力地揉着一只兔子玩偶，玩偶的毛被她弄得乱糟糟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江箐敲了敲江倩倩的房门，得到了语气烦闷的一声“进来”。她推开门，江倩倩看见来人是她，立马拉下脸来叫她出去。

“嘘，先别急着赶我走。”江箐反手把门锁上，轻声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额，自己的身体最近不太舒服。”她尽量用比较委婉的语气提出江倩倩的状况。

江倩倩见她把门锁上刚要叫人，就听见江箐的话，脸色微变。

“你怎么知道的？”她有些奇怪，她最近睡眠质量非常差也吃不进去东西，短短几天肉眼可见的憔悴下去了。

“是不是经常失眠精神恍惚，感觉自己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是长时间不吃饭也不会感到饥饿？”江箐简单列了几种状况，都是她能想到的比较明显的症状。

江倩倩怀疑她是不是在家里安了监控，不然为什么说的和她前两天的情况一模一样。她的表情顿时凝重了起来，认可了江箐说的这些症状。

“你最近有没有沾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是去了死人比较多的地方，比如医院或者是墓园？”

江箐想了几个比较常见的容易沾上“脏东西”的地方，却看见江倩倩的脸上似乎带着几分心虚。

“我……我没去那些地方，但是我和舍友玩了一个游戏。”她支支吾吾地说着，丝毫没有之前嚣张的气焰了。

游戏？江箐的眉头一跳，想起死之前师父被某所高中请去处理学校大量学生撞鬼的灵异事件，该不会就是玩什么奇怪游戏导致的吧。

“我的舍友前两天回来跟我说她妹妹在学校听说了一个游戏，叫请笔仙，好像是可以回答你的任何想问的问题。我们四个就找了根铅笔晚上试了一下，没想到铅笔真的动了。”江倩倩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天晚上的情景。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那铅笔先是颤抖了两下，然后拿着笔的舍友的手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几个女生虽然感到害怕，但更多的是惊奇，于是有人壮着胆子问了笔仙一个问题。

在得到笔仙的回答后，问问题的舍友证实了笔仙的回答属实，剩下几人便毫无顾虑地问笔仙自己想要的问题。直到最后一个舍友问完问题后，她们四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把笔仙送走，只能战战兢兢地问笔仙怎么才能让她离开，谁知那铅笔便开始疯狂在纸上乱画，直到把纸张戳破。

“之后我就开始整夜的失眠，即使睡着了也会做噩梦吓醒。可是我问了其他舍友，只有我出现了这种情况。”江倩倩有些痛苦地捂住脑袋，要是知道是现在这种情况，打死她都不会跟她们三个一起胡闹。

少女精致的脸庞此时透着些许疲惫，眼下是粉底都遮不住的乌青，仅仅几天没睡好觉并不会如此憔悴，这是被笔仙吸了精气后的模样。

江箐运炁聚在眉心，再睁眼看到了跟在江倩倩身后的鬼。与其说是鬼，不如说是一团黑雾，由于死的时间太长已经很难辨认出人形了。

既然没有人形就说明这鬼应该未做过恶，到时候超度她的时候就好办一点。

“两位小姐，夫人叫您们下楼吃饭了。”阿姨在门口敲了敲门，提醒里面的江箐和江倩倩注意时间。

江倩倩回了个好，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好了，既然你知道这是什么，我猜你肯定也知道怎么解决她。现在咱们先下去吧，不要让妈妈担心了。”她伸出手来看着江箐，态度已经比之前软和了很多。

站在门口的少女扬起一个笑脸，见江箐还愣在原地，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快走啦，所有人都等着咱们呢。”

江箐被拽了一个踉跄，少女身上的香气不断地往她鼻子里飘。

“你不生气了？”她看着走在前面的江倩倩，有些迟疑地问道。江箐不太理解是什么让江倩倩的心情转变的如此之快，明明半个小时前还嘴角向下撇着。

好像大殿蒲团上的小猫，江箐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两声。江倩倩听见笑声转过来轻轻捏住她的脸，“你救了我，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认可你吧，反正他们现在都不在家住，没人帮我分担妈妈的黑暗料理了。”

江母看见两个孩子下楼时的互动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来尝尝我让阿姨熬的鸡汤，特别有营养，你们还在长身体呢。”江母起身给两个孩子盛了汤，鸡汤上飘着薄薄一层油，点缀着几颗枸杞，闻起来十分诱人。

江箐捧着碗，微烫的温度透过瓷器捂得她手心暖暖的，心里也甜蜜起来。餐厅的灯光是柔和的白色，照在江母的身上让她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多年前那个发烧的雨夜，师父为了照顾当时还小的她忙碌的身影。

师父对她一向是极好的，江箐这样想着，虽然自己以前仗着天赋总是疏于练习被师父唠叨，可犯了错后在祖师爷面前跪香的时候，没到一个时辰，师父就会冷着脸说下不为例让自己起来。

总会相见的吧，至少自己现在还活在人间。江箐不敢想师父知道自己死讯时的表情，大概先是不可置信吧，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徒弟就这么死了。弟子不孝，不能给师父养老送终了。只盼您能长寿平安地活着，到时弟子愿在地府为您日夜诵经，为您积攒功德。

“快喝吧，不然汤就要凉了。”江倩倩看见江箐两眼放空，提醒她赶紧喝汤。江箐回过神来，端起碗把汤一饮而尽。她跟江父江母道了晚安，便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黑暗的房间里，江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现在的自己究竟算是人还是鬼。她抬眼望去，未来是一片漆黑迷茫，如同一根丝带死死蒙住她的眼睛。江箐突然有些累了，她开始想念山顶之上那个青灰色的道观，那个有师父在的家。

晚上宴会结束后，江箐把明天仪式要用到的东西告诉了管家，拜托他去准备一下。

“那我今天晚上岂不是还要做噩梦了。”江倩倩哭丧着脸，为自己今晚的遭遇提前点蜡。

“现在我手边也没有符纸，没办法画符。”拒绝的话刚说出口，便看见江倩倩的嘴角狠狠向下，眼中隐隐闪烁着泪光。

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怎么睡觉了，好不容易来了一根救命稻草，现在还不能用，让她期待的心情立马跌落谷底。

江箐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使劲回忆着师父教过她的各种解噩梦的方法。

“有了，”她一拍脑袋，吓得江倩倩眼泪憋了回去，期待地看着她。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这也是个老法子。”江箐拉着江倩倩的手往她的房间走去，推开门径直走向西面的墙壁。

“你把手指伸出来，我说一句你往墙上写一句。”江箐再次确认了咒语的内容，确定无误后清了清嗓子。

江倩倩听话地把手指伸出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墙面。

“夜梦不祥，写在西墙，太阳出来，化为吉祥。”

本来还有些兴奋的脑子听到咒语后立马宕机，江倩倩无语地转过头来看着站在她身后的江箐。

“就这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一长串奇奇怪怪的文言文呢，这也太简单了吧。”

江箐闻言笑了一下，靠过来抓住江倩倩的手指，运炁指掌心。

江倩倩只觉得手指一阵酥麻：“好奇怪的感觉，为什么手指变热了。”

“现在写吧，肯定管用。”

江箐笃定地看着她，江倩倩的脸上不再露出质疑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墙上写下咒语。

在江箐眼里，每一个写下的字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这些足以让江倩倩今晚不再做噩梦了。想到这里，她抬眼看着江倩倩身后的黑雾，颇有警告意味地看了它一眼。

后面的黑雾：家人们谁懂啊，被人警告了，丢死鬼脸了。

写完咒语后，江箐放开江倩倩的手，转身准备出房门。

“等等，要是这个鬼特别强大，咒语扛不住怎么办啊？”江倩倩还是不太放心，连忙叫住她。

刚要迈出房门的脚又收了回来，江箐扭头看着站在床边的少女。她的眼中依旧有些焦虑，仿佛陷入一滩黑色的沼泽迫切想抓住些什么。

“如果真的不管用的话，可以在梦中默念雷祖神号，任何邪祟无处可避。”

此时的江家所有人都已经回房休息，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江倩倩窗户透过来的月光照到江箐的脸上。

江倩倩没听说过这些，继续追问道：“什么是雷祖神号？”

门口的女孩杏眼微眯，似乎透过她在看着什么。半晌，只听见清晰而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轰隆”

一阵雷声自耳边炸起，那声音仿佛来自九霄之上，厚重却带着莫名的亲切。

江倩倩突然就知道了，今晚会是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