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都以为我们要翻脸了

烈火烹油的喧嚣日子下,躲在暗处的势力仿佛嗅到了血腥味,开始兴奋起来。

大宁城外,一间酒肆的二楼阁间,窗纸轻晃,几人围坐灯下。一名干瘦男子正缓缓拆开一封封暗信,烛影映着他眼底阴鸷之色愈发分明。

“将军府啊,这下料蒙石咋如何观望,也不得不动手了吧,他的脑袋现在可是被那小王爷提在手里晃啊晃。”

身旁立即有人低笑附和:“大人此计甚妙啊!北蛮大军如今也欲试探边防,正是咱们旧朝翻身的天赐良机!”

另有人小声禀报:“属下探得消息,皇孙踪迹已露,是否立即派人接回我朝正脉?”

为首男子眼底骤亮,脸色却不动声色,只冷静地按捺住蠢蠢欲动的下属,吐出一句:“时机未到,再等等。”

屋外街头仍有百姓惊疑不定地传着谣言,宗族子弟在坊间煽风点火,假作百姓之声高呼:“蒙将军若动手,王署再也不能独占盐仓,咱们宗族才有望重掌祖业!”

此时,在三五个不同方位的据点里,各种势力的眼线与探子悄然动作;坊间商户频繁互访,私下密语纷纷;旧部余孽盘算着将军府一旦反叛,如何趁乱复位;北蛮线上的探子更是急切发出飞鸽:“盐政动荡,边防必乱,边军无心迎敌,正是大好时机,速传军令,准备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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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将军府大堂之中,一盏孤灯燃烧,蒙石独自坐在案前,目光低垂,神情晦涩不明。

门外的副将焦急徘徊,终于忍耐不住闯进厅堂,单膝跪地急切禀报:“将军,盐政之事已然逼得旧将人心惶惶!属下恐怕王署下一步便要直接拿兵权开刀,届时只怕您再想护也护不住了!”

蒙石抬起头,目光淡淡扫过他,沉声反问:“若我不动,王署真会动手?”

副将一愣,随即慌忙道:“属下探听到消息,王署的冉长已然放出风声,说要彻查将军府盐账与兵账,明摆着是要把咱们旧将逼入绝路!如今王署有民望、占官理,若再不动手,只怕将军多年功勋付诸东流!”

蒙石沉默半晌,唇边缓缓泛起一丝冷笑:“是么?王署要查的,是盐,还是兵?”

副将面色一僵,咬紧牙关:“可将军若不主动些,只怕旧部人心彻底散了!”

蒙石挥了挥手,低声道:“出去罢。”

副将欲言又止,却终究不敢多言,转身退下,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待厅堂归于沉寂,蒙石缓缓起身,推开暗阁,从里面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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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王署偏厅,灯火如豆,光影微晃,旭昉神色平静地坐于案前,案几之上摆放着盐政案卷,茶盏早已凉透。

门外脚步声轻轻响起,冠玉拱手入内,轻声禀报:“蒙将军的书信已经送来。”

旭昉微微点头,伸手接过,拆开字里行间都是放手去做。

冠玉心中微震,略显迟疑地开口道:“王爷,蒙将军这是——”

旭昉抬手制止,神色平淡地道:“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你且看着,明日那些旧将必定会齐聚将军府,请蒙将军与我们翻脸。”

冠玉不解:“若旧将心乱,蒙将军岂能压得住?”

旭昉唇角扬起一抹轻淡的笑意:“他与我之所以达成共识,正是因为他知道旧将之中早已藏着毒瘤,他无法直接下手清理,否则将军府人心必然涣散,只能借我的盐政之势,让这些藏在暗处的蛀虫先自己跳出来。”

“他保的是旧部忠义之人,我清的是盐政私欲之徒。蒙将军虽未明言,但此计,却是我与他共同谋定。”

冠玉恍然大悟,语带敬佩:“如此说来,这场盐政风波,竟是将军府与我们王署共同布局?难怪蒙将军始终未曾出面。”

旭昉轻叹:“将军府这些年,权责过重,蒙石虽位高权重,却是如履薄冰。他虽不言,但我明白他的处境,他是信任我才愿意将旧将生杀予夺交予我手,我若不懂他这份心意,又如何配得上他这份信任?”

冠玉颔首:“王爷心思细腻,怪不得蒙将军愿与王爷联手。”

旭昉目光幽深,低声道:“我与他各取所需,他想护旧部清白,我想肃盐政、安百姓。两相权衡,只有联手才能局势共赢。”

他目光渐暖,唇角浮起一抹温淡笑意:“况且盐政一清,不仅蒙将军可以摆脱朝廷疑虑,我大宁百姓也能安然无忧,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那是将军府设宴之后数日,盐政初露端倪之前夜。

在下盐政三策之前,他便能预料到今日之局面,边境势力繁杂,私盐牵扯广泛,一动则发全身,他手中无兵,向冉长所谋,私下递信京中,调左右藩所兵马,由二哥与六哥呈拱卫之姿,他有两千亲兵、数十隐卫相护,趁此机会以私盐之名拿下将军府,名正言顺接管兵权,至于将军府的罪证,都是由胜利者书写,更何况蒙石下面却有旧将不清白。

但他却隐忍不发,他下不了手,也做不到向京中递信,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或者他是害怕得到父皇的首肯。

于是在盐政三策他心已有预案之时,他与蒙石在一次深夜相约。两人无旁听、无侍从,唯有一盏孤灯。

旭昉平静开口:“蒙将军不信我,也情理之中。”

蒙石神情冷峻:“你若只是来试探,便请回罢。老夫不喜玩虚的。”

旭昉却淡淡一笑,只将一卷盐仓与粮道月报轻推至他案前,淡淡一句:“将军阅后,再断。”

蒙石接过账目,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露出薄怒,卷中所圈所批,处处精准,与他身边两名管事都曾疑过几笔账目,竟不谋而合。

“若我要动兵,何须来此?将军手中有兵,我手中有法,文武相逼,是为死局。我来,只是想与你走一条活路,你手下,有人贪盐、藏账、挪仓,牵连甚广,你若不清,迟早毁于此事”

“我不想杀人,更不想杀自己人。”

蒙石静了片刻:“你想我做什么?”

旭昉目光如炬:“放他们自己跳出来。你护的是清白人,我查的是私盐贼。你不便动手,我便设局,代你提刀。你要护将士清誉,我要肃盐政民乱,咱们可各取所需”

蒙石反问:“你凭什么信我,你又怎么敢信我?”

他缓缓低头,斟茶一盏,亲手奉上:“将军护天下,我护百姓,我们各行其道,殊途同归。我以一杯茶敬将军——为将军昔年替我父皇断后强撑多夜,血战不退,也为我信你至今未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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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将军府外,数名旧部心急如焚地跪倒于厅前,齐声求见蒙石。

蒙石步出厅堂,威严一扫众人脸庞,缓缓道:“诸位不必多言。若清白在身,自可安然无恙,若有私盐之罪,我绝不宽恕。”

一句话掷地有声,众人面色各异,有人释然,有人心虚难安。

恰此时,王署亲兵已然入城,手执王署告令,高声传旨:“奉吴王之命,即日起,彻查大宁盐政,王署与将军府联手清账,凡祖灶涉私盐者,无论身份,皆必严惩。”

围观百姓登时惊愕不已,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先前传言王署与将军府必然反目的谣言,转瞬便彻底崩盘,各方势力如坠冰窖,怎么也想不通,这明晃晃利益相悖的两方竟是会联手。

蒙石站于堂前,威严不减,声音沉稳如钟:“诸位听明白了么?吴王要清的是盐火,我要护的是将士清白。尔等若真心忧国,便乖乖配合彻查;若另有谋算,本将军定不姑息。”

就在传令兵话音落地之后,几道身影先后从人群之外而来,王署众人各执其位,动作迅疾如风,仿佛这一场动荡的终结,本就早有准备。

子渝首当其冲,脚步未停,手中账册连翻,眸光淡扫之间已将几处私盐批次圈定,一旁监账小吏一时愣住,他便懒洋洋地开口:“看什么?这批盐灶名册全错,拿去比对户籍账——查。”

灶户中本有几人欲趁乱逃脱,却在下一刻,被卓松带兵封锁住灶场四角。他衣甲不整,显然是从街口一路赶来,语声却冷肃如铁:“四方锁死,进出登记,任何人不得擅动。”

语气平静,但王府亲兵都带着冷肃杀意,坊中人群瞬间凝固,再无人敢乱动分毫。

此时,成清从人群中拎出一人,随手便扔至地面,随之扔去的还有一荷包金叶子,散落一地。那人脸上青紫交加,衣衫凌乱,正是在坊间大喊“将军府要造反、王署要杀人”的宗族奸细。

成清扬眉冷笑:“你说王署要砍头,将军府要起兵,那你这身新衣裳,你这荷包里鼓囊的金叶子,又是谁给你的?我倒不知将军府和王署里头,有人给你发了工钱!”

围观百姓闻言顿时哗然,人群之中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半步,目光变得惊疑而愤然。

正当气氛凝滞之时,成澜已带着女营从人群后方入场,迅速而有序地将年老灶户、妇孺孩童带至一旁搭起的帐篷处安置,逐户登记,粮米发放,井然有序。

她声音清淡,不疾不徐,却安稳人心:“诸位莫惊,登记之后按户配灶,一家一格,官府按册给盐,盐法三策已然贴于榜上,你们各自看清楚。”

顿了顿,她又道:“从今天起,这里不再叫私灶,而是公所灶场,你们不用再偷着熬盐了。”

人群惊愕间,先前愤怒躁动的百姓顿时噤声,几名年迈老人颤巍巍走出,眼底带着感激与惶恐,便要跪地谢恩。

成澜眼疾手快,单手将他扶住,语声温和却不失威严:“若要谢,就谢王爷。”

另一边,冠玉早已将新制的盐政公告张贴至坊口,他高声朗诵吴王所颁布的盐政三策:“即日起,灶户试点,自查补录,文武共督,三日内登记完毕者,既往不咎!”

他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利刃般斩落众人心头积压的惶恐与疑虑,坊间气氛渐渐回暖,有人甚至低声议论开来:“真、真不打了?王爷不是要砍头的?”

“哪有要杀人的样儿?都开始发米、登记灶户了,还把老灶户请来问话。”

“……那咱还能继续熬盐?”

“听说不光能熬,还要挂名发工钱,成澜姑娘亲口说了,一家一口灶,登记完就归官里管,不让宗族乱收钱了。”

“这还能作假?连蒙将军都发话了,王署与将军府,根本就是一条心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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