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一群人“观察”。

他隐约从“老Z”不同寻常的态度中觉察到了一些什么，但无法确定。

与之相比，他面临的状况更加紧急一些。

从打开门的那一刻开始，周律就感觉到了温度正在下降，更糟的是，空气湿度也变大——这使得那股阴冷从物理攻击朝魔法攻击转换，寒冷更像是来自自己身体内部，而不是外部。

周律知道自己只有两种选择：

关上门，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在被冻死前，解决这个房间的“异常现象”。

“老Z”的叫喊让周律只能选择后者。

不过，周律也觉得这是必要的选择——他很怀疑自己现在关上门，是不是可以完好无损的逃离这个塔楼。

周律无奈的走进了这个满是尸体的衣帽间。

伴随着他的进入，衣帽间的门在他身后“咔擦”一声关闭，周律转过头，发现衣帽间的入口彻底消失了，在他身后是一整面的墙壁。

周律试着摸了摸新出现的墙壁，觉得这面墙非常的“柔软”，像是女人的皮肤，而且伴随着他的碰触，类似女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响了起来，但仔细去听其内容的话，会发现这些声音毫无意义。

周律并没有尝试去破坏这面墙。

他的经验告诉他，这毫无意义，反而可能招来灾祸。

周律停止了探索这面墙壁，而是大踏步的向着房间的另一端走去。

周律之前为了调查自己一开始看见的“幻觉”，不止一次探索过这个衣帽间，因此对里面的构造很熟悉。

比如说，在衣帽间另一端的一面试衣镜的后面，有一扇暗门，连接着余羡祖父的书房，正常情况是可以从那个位置离开这个房间的。

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面镜子还在，但上面蒙了一层血色。

在红色的镜面中倒映出了周律的模样，不过镜子裡的他穿着一套白色的西装——这个周律还算可以接受，头上却戴着一层欧式的新娘的头纱。

“这是什么见鬼的打扮？”周律当即吐槽道。

【不喜欢吗？】

镜子上出现了血色的字迹。

【也许你更喜欢本族的风格？】

然后周律看见镜子上的自己的服装变化了，红色的中式长裙，还有红盖头。

周律顿时有砸碎这面镜子的冲动。

不过这次没等周律吐槽，服装就瞬间变了回去。

镜子上的文字显示着：

【放弃吧！你不合适。】

周律觉得理会镜子上的文字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尝试去推这面镜子的右半部分。

在周律的记忆中，他只要这样推动镜子，就可以从这扇门的后面出去。

但他的手指才碰到镜面上，就感觉到了几乎将手指冻断的冰凉。

事实上，这具脆弱身体的手指就真的呈现了紫色的冰晶状态，而周律收回来的手啪嗒的掉在了地上——这还是周律反应够快，如果他的动作慢上一秒，冻结的大约是他整个身体。

镜子上的文字改变了：

【不行，只要主人的新娘才可以去他的房间。】

周律就觉得有些牙痛。

他记得自己好像听余羡那么说过。

余羡的房间在他母亲使用前，是他的祖母的房间，而他祖父的书房则曾经是那栋老宅男主人的房间，这些有钱人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夫妻俩不好好的睡在一起，不仅分开睡，中间还搞了个暗门，搞得像是偷\\\\情似的。

周律对于这种习俗（？）没有兴趣，但他大概明白了这个房间的“通关方法”。

“不会是要我穿上这个礼服吧？！”周律道。

【是的，夫人。】

谁是你家夫人？！

周律很想要这么回答，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吐槽**。

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对着这种超凡力量嘴贱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尤其对方的规则说明了是“新娘”的情况下，只要他敢说自己并非“新娘”的身份，搞不好下一刻满衣帽间的尸体就可以活过来，对他进行攻击。

——从这里出去后，一定要将余羡揍一顿！

揍不到余羡，至少也是镜中伯爵！！

周律在心中暗暗迁怒道。

好在这面镜子还算有基本审美，它至少没强迫周律穿女装，除了新娘的头纱外，白色的礼服勉强还在周律的接受范围之内。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找到这些衣服！

周律转过头看见衣帽间的那些“衣物”，而悬挂在衣帽架上的女尸也齐刷刷的转过头，盯着他看，纵使是周律，也觉得心里直冒寒气。

果然还是无法跳过靠近这些女尸的流程吗？

周律如此想道。

不过周律没有贸然接近附近的衣架，而是向着衣帽间内部走去。

周律记得余羡家的仆人有跟他说过，为了方便主人在需要的场合可以最快速度拿到他想要的衣服衣帽间的衣服并不是随便乱放的。

“我想想……重要礼服的位置似乎是靠内一些，因为会要求穿这种礼服的场合通常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即使花上一天也很正常？”

如果没弄错的话，应该和珠宝手表之类贵重物品是在一起的吧？

这样反而好找了。

贵重物品是安保的重点，周律记得放在什么位置。

周律这时候反而有点庆幸自己作为保镖时候的经验了。

只不过当绕过了左边的衣架，拉开后面的布帘的时候，女尸们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楚起来。

“你对这里很熟悉啊！难道真是羡儿选的新娘？”

“没想到他会喜欢男孩子。”

“不过他从小就不怎么正常不是吗？”

“但是，你知道吗？这个家族的新娘，从来都是祭品。”

伴随着最后那句话，一具女尸突然从空中垂了下来，苍白的脸正好对上了周律的视线。

周律面无表情的从女尸的旁边走了过去。

女尸的喋喋不休却没有因此停止。

“这个家之所以那么有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向神献祭。”

“用他们的新娘；”

“用他们的女儿；”

“余羡就和他的祖辈一样没心没肺，他一定会将你也献出去的！”

一个被放在首饰架的女尸说道。

她是个胸像，只有头和胸口，红色的血一直从她缺掉的手和胸口下方流出来，搞得整个首饰架都湿哒哒的，但她手上却带着纯白的新娘头纱。

周律仔细看了看，和镜子中自己带的一样。

他就从这个胸像上将头纱取了下来。

而伴随着头纱的取下，女尸的胸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头饰架，它看起来有些历史了，以至于外表包裹的丝绸有些褪色。

那些女尸的声音却更加嘈杂了：

“住手，你会死的！”

“你会成为神灵的容器，变成这里的一件衣服！”

“就像是我们一样！”

在她们的嘈杂声，温度在持续降低。

周律这本来就由苍白的尸体构成的身体，现在已经开始发青。

周律盯着新娘头纱抗拒的犹豫了两秒钟。

“为什么最先找到的是头纱呢？即使是条领带也好啊，”他嘀咕道，“……算了反正只有‘老Z’看见，那家伙看过我狼狈的样子多得去了。”

周律将头纱戴在了头上。

温度的降低停止了，甚至有些回暖。

周律在心底松了口气。

这至少证明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接着周律在摆满了头颅好像是食\\\\人魔的冰箱的领带架上找到了镜子显示的白色领带，在分尸得乱七八糟的衣柜里找到了白色礼服。

很神奇的是，这些衣服竟然是洁白无瑕的，没有沾染半点血迹。

在得到这些衣服的过程中，周律也听完了一个有NTR传统的家族的故事。

按照女尸们的说法，余家似乎一直和一个“位于镜子中，可以自由来往两个世界”的神灵有关系（周律：这个神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说过？），他们的财富因此而来。

而为了取悦对方，这个家族一直献上自己的新娘，神灵会让新娘生下孩子，而这个孩子因为有神灵的血脉，会给家族带来财富。

“神子”日后结婚生下的孩子，必须成为家主真正嫡子的配偶，让神血“回归”余家，保证财富不会外流。

然后他们生下的子孙的新娘再度献祭，去换取新的神血。

这个传统在余羡的祖父这代中断了。

余羡的祖父很爱自己的妻子，他并不想献祭自己的新娘，甚至觉得传统非常恶心。

因此他将老宅的主卧改成了书房，将新娘的房间空置，后来给女儿做了闺房，甚至不强迫妻子生下儿子，都是为了将这个不愉快的传统结束在自己这代。

本来老人还担心神的诅咒，不过余家的神灵意外的很宽容。

“反正你们穷了，就会回来求我的。”神如此说道。

事实上，人性的贪婪比神灵预料的还要更糟一些。

余家的养子，余羡的父亲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毫不犹豫献祭了自己的新娘，生下的孩子，就是余羡。

最后，女尸们像是合奏一般的诅咒道：

“你也会一样的！”

不，不一样。

我又没准备和余羡结婚。

周律穿好礼服，无动于衷的从她们的诅咒声走过，走到了镜子面前。

这一次没等他去碰触镜子，镜子上就出现了文字：

【主人等您很久了，夫人。】

然后它像是门一般吱嘎打开了。

周律穿过这道门，发现后面并不是余家的书房，而是回到了陈旧的阁楼中。

但血色未亡人并不在这里，阁楼也像是很久没用的样子，倒和周律在秋黎给他的资料中看见的差不多了。

周律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发现那面镜子没有消失，反而整面墙都变成了一面完整的镜子，自然，出去的路还是没有了。

“还以为要和‘神’一架，结果不用了吗？”周律嘀咕道。

亏他还做了用武力捍卫自己贞\\\操的准备的。

他将整个阁楼摸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周律下线，再上线，将虫子带了进来，确认这个房间就像是资料中“玩家”所投诉的那样，呈现了BUG状态，是个独立的空间。

“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把脐带拿过来！”

这时候，“老Z”之前切断的通讯又打开了，还用和他平时不同的口气叫喊道。

“……如果你们坚持的话。”

周律嘀咕道，他终究还是按照计划那般的去将装着脐带的盒子拿了进来。

打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周律身后响了起来：

“亲爱的新娘……哈，是你啊！”

“这是我要说的。”周律看着身后镜子中的镜中伯爵，“你就是她们所说的专门抢人新娘的‘神灵’？”

镜中伯爵却露出了余羡那样的笑容：“不不，我只是个‘通道’而已——”

“什么意思？”

周律不解的问道。

周律并不知道，在他听见镜中伯爵的声音的那一刻，嘈杂的声音充斥了另一个位面的某个房间，包括掩埋掉了某老者的“废物，这点事都磨磨蹭蹭！”的抱怨声。

整个房间笼罩在从屏幕中散发出的血色的光。

人像是融化一般的消失。

蜂蜜色头发的青年是最后一个消失的，他在消失前，挣扎着按下了某个按钮。

这是个清除按钮。

能够清除掉周律这段时期所有任务的一切。

这也是个发送按钮。

它会将青年这段时期知道的包括刚刚从“大人物们”嘴里套出来的所有线索和安排都发送到周律的邮箱裡。

“……，对不起，拜托了。”青年像是忏悔，也像是祈祷般的说道。

他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虚无却没有到来，也没有痛苦，只感到了寒冷，还有刚刚消失的“大人物”的哀嚎和尖叫。

地狱是这个样子的吗？

“老Z”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正站在满是尸体的衣帽间裡，周围还有房间里的其他人！

*

“……羡儿，你快来，鱼群已经落网了。”

拥有着人鱼王子外表的余沫却对着通话器如此说道。

他坐在一个类似监控室地方，宛如鱼缸一般的监控器后面，正从各个角度拍摄着衣帽间众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