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峥一愣。
秦婉儿也愣住了。
叶峥去推袁颂歌,小姑娘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袍,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叶峥皱眉,强行推开了她:“我是秦姑娘的随从。”
袁颂歌怔住了。
大老夫人忙过来拉袁颂歌:“什么峥哥哥,休要乱说话。”
袁颂歌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脸一红,一边擦着泪水,一边道:“是歌儿失礼了。”
“华丫头呢,还是执意要嫁吗?”大老夫人问道。
正摘菜的周玉晴,闻言,也竖起了耳朵。
袁颂歌点头:“我还没劝两句呢,二老夫人就黑着脸在一旁盯着,我道了两声贺,就赶紧回来了。”
“老二家的真是越活越糊涂了,”大老夫人气笑。
叶峥一时没明白什么情况。
周玉晴解释道:“是华儿那丫头,要嫁到县城一个员外家给一个纨绔公子做妾了,娘劝了二婶几句,二婶儿还说我们嫉妒,见不得她们过的好。”
刘文竹不愤道:“自打来了这儿以后,二婶儿行事越来越过分。咱现在的日子虽说与之前没法比,但还不至于到靠牺牲子女来度日吧。华儿那丫头平日里看着怪机灵,不料也是个拎不清的。”
袁颂歌叹息:“华姐姐说,她在这村子里待够了,更不想嫁个庄稼汉,给人洗衣做饭。给人做妾,处境可能艰难点,但起码好吃好喝,有人伺候。而且凭她的姿色,她觉得自己能把日子过好。”
大老夫人闻言,叹了声气:“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前两年去府上向华丫头提亲的人都不少,是你们二婶儿,一挑再挑,结果……若华丫头那时成了亲,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步。说到底,确实是我们大房连累了她们。”
“若不是有公爹在后面镇压着,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以二叔二婶的做派,他们说不定早就出事了,就叶清远和叶清逸谁掉脑袋都不亏,可怜的是孩子们。”
大老夫人眼睛再次红了:“我们又何尝不无辜?仅凭一些闲言碎语,一张疑似然儿的面孔,就认定了我们叶家通敌,连几岁的幼童都不放过,他们是想将我们叶家斩草除根啊。”
简单的吃过午饭,叶峥就默不作声地将院子打扫了一遍,看泥院墙有几处有破损,就拿了铁锨和泥开始修修补补。
周玉晴和刘文竹昔日哪曾做过饭菜,来老磨村这些时日,被逼的什么都会了,但也就是勉强把饭菜做熟而已,就别提什么味道了。
看两个小姑娘都瘦瘦弱弱的,秦婉儿就去厨房卤了一大锅肉,准备晚上给大家伙换换口味。
秦婉儿这边忙活完,喝了口水,又倒了碗水,准备给叶峥端过去时,就看到袁颂歌已经去送水了。
小姑娘搬着个小凳子坐到了叶峥的身边,满眼含笑的与叶峥说着话,讲的都是来老磨村以后,家里发生的事,叶峥静静听着。
秦婉儿不好打扰,就又折回来,自己将水喝了。
大老夫人看了眼院子,对秦婉儿招了招手,拍了拍她跟前的凳子。
秦婉儿坐了过去。
大老夫人一脸慈祥的握住了秦婉儿的手:“峥小子受伤失忆那段时日,真是辛苦婉丫头了。”
秦婉儿笑道:“食肆里出事时,叶峥也救过我,两两相抵了。”
大老夫人越看秦婉儿越喜欢,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叶家有个故交,也姓秦,只可惜……”
大老夫人一顿,又转了话题:“颂歌是我那老哥哥的独女,我那老哥哥命苦,在颂歌幼时就走了,颂歌的娘亲再嫁了,颂歌就接到了叶家,一直在叶家长大,和峥儿就像亲兄妹一般。我原想着能给颂歌谋个好亲事的,没想到就落到了这般境地,真是世事难料啊。”
“自古好人有好报,有叶峥在,叶家会有平反的那一天的。”
秦婉儿真挚的眼神,让大老夫人心中一颤:“若真有那一天,老婆子死而无憾了。”
日落西山,锅盖一掀,卤肉的香气就飘散了出去。
周玉晴的两个女儿叶舒欣和叶舒蕊,都围在厨房看秦婉儿做炕馍。
叶锦言啃着手指头,咿咿呀呀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有辆马车来了他们家的事也瞒不住,大老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盛了几大块卤肉,让袁颂歌送去老殷氏家了:“就说你二嫂家来人探亲了。”
刘文竹祖家就是琼州的,她父亲刘震江幼时就参军了,后来跟着叶家军东征西战,因其有勇有谋,屡建战功,就被提拔成了副将,当年在与西辽一战时,还曾为镇国公将军挡过一箭。其女刘文竹也是自幼习武,一身好功夫,这也是叶家能这么快在老磨村站住脚的原因。
所以刘文竹有亲友寻来,比较不惹人猜忌。
不大会儿,袁颂歌就回来了。
刘氏问什么情况。
袁颂歌道:“二婶儿说不需要我们的施舍,后来还是华儿和两位嫂嫂拉住了二婶儿,将肉端进屋的。”
大老夫人摇了摇头:“到底是一脉同出,如今沦落到此处,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吧。”
周玉晴点头:“知道娘你是心里愧疚,想对二婶儿她们好一些。”
叶峥道:“对二婶她们,娘你不必有太大的心里压力。既姓了叶,享得了这个姓氏曾带来的荣耀与地位,那就得有心理准备承受这个姓氏带来的磨难。”
是夜。
秦婉儿睡的正熟,心里忽然憋闷的像有块大石头在压着一般,她手指揪着被角,挣扎着醒了过来,入眼一片漆黑。透过窗外月光,瞧着小院,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是叶峥!秦婉儿披上衣物下了床,推开房门,就看到叶峥正坐在院中喝着酒。她正准备过去,就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拿着件外衫,走到了叶峥身后,给他披上了。
“峥哥哥,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回到京城吗?”
叶峥没作声。
袁颂歌坐到了叶峥的身旁,侧着脸望向叶峥:“听姑母说,你待上几日,就要离开了?”
叶峥点了点头:“亲自过来瞧瞧你们,我就能放心了。”
袁颂歌问:“那峥哥哥何时还会再回来?”
叶峥再次沉默了。
袁颂歌心中一紧,急急握住了叶峥的手:“那,那这次我能随峥哥哥一起离开吗?”
叶峥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见袁颂歌眼泪夺眶而出。
叶峥心下叹息:“我要去蒙朝,路途艰辛,危险重重,不适合带上你。你就安心地待在这儿,日子虽与往日没法比,但也算是安稳,待我从蒙朝归来,会将你们接走的。”
“可、可我,”袁颂歌贝齿咬着唇瓣,想到即将嫁给人做妾的叶姣华,鼓足了勇气道:“我乖乖的等着峥哥哥,那峥哥哥可愿意将身边的位置留给我?”
叶峥皱眉。
袁颂歌起身,抱住了叶峥。
看着月光下,相拥的二人,秦婉儿心底没来由的一酸,下意识地关上了房门。背靠在门上,秦婉儿感觉心间像被针扎了一般刺疼刺疼的。待缓过神,她尴尬地用头撞了下门,她又不是故意偷听偷看的,心虚个什么劲。
也不知道叶峥是如何回答的。
秦婉儿纠结了半响,将耳朵靠在门上,没有听到说话声,她没忍住将门偷偷地打开了一个缝隙,眼睛凑了过去。
下一瞬,就与一双黝黑的眼睛对视了。
吓得秦婉儿心间一跳,猛地向后退了几步。
房门被推开,叶峥提着酒壶走了进来:“偷偷摸摸做什么呢?嗯?”
秦婉儿一噎:“谁、谁偷偷摸摸了?”
叶峥“嗤”了一声,靠着桌子而立,仰头又喝了口酒。
秦婉儿不悦,伸手就去夺他的酒壶:“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喝什么闷酒。”
叶峥一手举起酒壶,一手握住了秦婉儿的双手:“原以为我恢复记忆以后,你就再也不管我了呢。”
身高的差距这时显现了出来,秦婉儿被迫靠在叶峥的胸前,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脸不争气的红了,推搡着他出去:“你不是正和袁姑娘说话吗,来我这儿做什么。大半夜的,赶紧出去。”
叶峥有些微醺道:“是你一会开门一会关门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胡说八道什么,”秦婉儿继续推着叶峥,反而被叶峥一把搂进了怀里。
“她是我妹妹,是亲人,我刚才就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她若不急着嫁人的话,待我为叶家平了反,会替她寻一个好人家。绝不会让她像华儿那般,所托非人。”
被禁锢住的秦婉儿声音闷闷道:“你就这么拒绝了人家小姑娘?”
叶峥笑了:“颂歌她自小就很聪明,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她而言是最好的。”
密闭的空间内,叶峥呼吸间带着酒味的热气喷洒到秦婉儿的脖颈间,她感觉浑身开始发烫,像被煮熟了一般。
“走开!”秦婉儿身子后仰,与叶峥拉开了些距离。
叶峥带着醉意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我娘说,人家姑娘不远千里陪你来到这穷乡僻壤,定是喜欢极了你。让我一定不要负了你。”
秦婉儿喉咙一哽,正欲开口,却被叶峥捂住了嘴。
他头抵着秦婉儿的头,轻声低喃道:“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极了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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