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人定定地看着季菡，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宛如一汪深潭，窥探不得。

季菡的心猛地抖了一下，浑身鸡皮疙瘩刷地就立了起来。

这强大的威压，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缠绕在周身的金光与黑气……

不是本书的男主角阎君大人又是何人？

之前季菡曾无数次设想与阎君见面时的场景，设想她应该摆出何种姿势，应该与他怎样对话，可当见到真人的时候才发现原先的预演一点都不顶用。

原来书中那些描写一点都不夸张。

她毕竟是凡人，一种对强者本能的敬畏充斥了她的身体，其中还夹杂着原主人残留下来的爱慕与崇拜。

种种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导致季菡的脑子瞬间宕机，她无意识盯着裴远舟，任由秋千带着她微微晃动，衣裙随风飞扬。

晨风吹得院中的树叶哗哗作响，墙角那株梅树开得正好。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裴远舟先开了口。

“看来你的确无事。”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深重的冷意，“那我走了。”

季菡感觉自己鸡皮疙瘩又叠上了一层，意识也被冻得回归了原位。

反应过来之后，当即就叫住了正想转身离开的阎君大人。

“阎……裴大哥。”

她记得书中女主就是这样叫男主的，方才差点露馅。

裴远舟回过头，眉头微微皱起。

季菡从他的表情中读出“又想怎样”这四个不耐烦的大字。

实在无法想象原女主为什么要跟一个如此不待见自己的人结婚。

这不是上赶着找虐么。

季菡深吸一口气，“我有事想跟你谈一谈。”

“我很忙，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裴远舟一口将她回绝，跨步就要离开。

“且慢！”季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也顾不得什么威压不威压的，大声道：“既然你都来了就听我几句话吧，我敢保证不是无理取闹。”

裴远舟停下了脚步。

“说罢。”裴远舟掀起衣袍的前摆，颇为随意地坐到了秋千旁的石凳上。

他一举一动都沉稳冷静，简直就像一台人形冷气机。

这反倒让季菡也跟着冷静下来。

她双脚往地上一踩，秋千止住了晃动。

“裴大哥，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对吧？”

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但她必须铺垫一下。

裴远舟目视远方，用毫无波动的语气道：“你一直都知道答案的。”

“明白了。”季菡继续悠悠荡起秋千，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既然如此，那我们合离吧。”

裴远舟原本以为她又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却万万没想到从她嘴里听到“合离”二字。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过于震惊让他不得不反问了一句。

“我说，裴大哥，我们合离吧。”季菡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裴远舟转过头，再一次认真地看着她，目光中除了疑惑，还有审视。

季菡知道，阎君大人生疑了。

但这一步是必须迈出去的，没有退路可言。

她晃荡着秋千，任由裴远舟打量着她。

“你过来。”半晌后，阎君大人开了口。

就是说出的话让季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位大人意欲何为。

她依言走到石桌前，裴行舟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

季菡心中有一丝紧张，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照做了。

“伸出手来。”裴远舟又道。

季菡将手伸出去，阎君大人合拢袖口，将自己的三指覆上了她的手腕，开始探脉。

一股凉意伴随着强大的力量袭来，立即就进入了自己的经脉之中，季菡差点打了个冷颤。

但这种时候必须稳住，她一抬头，正好可以看见裴远舟微微低头凝思的模样。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果真是一副好皮相。

难怪把女主迷得神魂颠倒的。

不过这对她好像没什么杀伤力，她还是喜欢体贴温柔一些的男人。

就在季菡展开奇奇怪怪脑洞的时候，裴远舟收回了探脉的手。

“你身体和脑子都没病。”

“……”季菡差点就骂人了，你才有病呢。

“所以这是你以退为进的手段？”裴远舟轻启薄唇，声音清润，说出的却是最无情的话。

“并没有。”季菡冷哼一声，“阎君大人莫想太多，我是真的想合离，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你费尽心思与我成亲，现在为何要合离？”裴远舟的表情显示他还是不大相信季菡的这番说辞。

“我想任何一个女子被他的丈夫在洞房花烛夜冷落都不会再抱有幻想的。”季菡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幽怨一些，“这番奇耻大辱也让我明白了，有些事情终究是勉强不来的。”

裴远舟没有说话，面色依旧深沉如霜。

“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季菡被他这副理所应当的神色惹怒了，“哪怕我之前有千般不该你也不能如此羞辱我吧？这是大丈夫所为么？”

裴远舟还是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那被迫娶她又该怪谁？

“我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也就罢了，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被你如此羞辱，怕是一辈子都缓不过来。”

季菡站了起来，“我承认我以前很喜欢你，但以前的季菡在洞房花烛那一夜已经死了。现在的季菡只想跟你分开。”

她这后半段话可一点也没掺假，比珍珠还真。

裴远舟第一次见到季菡如此模样。

不是撒娇撒泼，而是据理力争。

看向他时，眼中也不再是炙热与爱慕，而是愤怒与理智。

他有点信了。

“合离后，我保证不会再纠缠于你。”季菡见此事有戏，赶紧往火堆里添上一把柴，“还保证九寒门那边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怨言。这样对于你也是解脱，不是么？”

按说堂堂掌管地府冥界的阎君不该被区区一个修道门派裹挟，但偏偏九寒门有上古神族血脉，几千年来斩妖除鬼对人间太平有巨大贡献，别说地府不敢拿乔，就算天界也要给季家几分薄面。

裴远舟眉头再次微微皱起，目光更加幽深。

季菡心中一喜－－这是阎君大人在认真思考的表现。

但她等了又等，等到小宛都进来送上了热腾腾的茶水，裴远舟却迟迟不肯开口。

季菡实在忍不住问道：“阎君还有何顾虑？”

“我们的婚事是天庭赐下，前任阎君主持的夫妻结契仪式。”裴远舟沉吟道：“现在合离的话，还要去再次麻烦前任阎君大人给我们解契，但他前两日去三千世界云游去了。”

季菡：…………

怎么就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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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