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对不起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清晨淡淡的亮光透过窗帘落了进来。沈时庭浅淡的眸子隐匿在微光里,划过一瞬微不可察的慌措。

他静默片刻,默默收回了手,说:“还在低烧。”

余幼惟唔了一声。

还好我醒得及时,不然余小包子就被吃掉了。

还没黑化的男主是不会噶人的,嘿。

“今天休息吧。”沈时庭看了眼时间,“我走了。”

“沈总您亲自准我的假了的意思么?”余幼惟严谨地问。

“嗯。”

“那我肿么跟妍姐嗦呀?”

“你别管了。”

“好哦,沈时庭你人真好。”

“……有这贫嘴的功夫,赶紧把药吃了。”

“好哦,您慢走~”

-

睡觉自由的小余又睡了个香甜的回笼觉。

最后是被秦茴和罗献做贼似的动静吵醒的,他睁开眼坦然地盯着二人。秦茴尴尬一笑,收起了猫步:“惟惟,时庭说你还在发低烧,发烧时间长了会烧坏脑子的,吃药不管用的话打个针吧。”

“打、打针?”

“嗯呢,打个屁股针。”罗献冲他笑。

“不不不打!我不打屁股针!”余幼惟抱着被子缩到墙角,疯狂摇头,“好痛的呀,我不打。”

“你这孩子,以前也不这么害怕打针啊。”秦茴见他这样不忍心,“算了罗医生,那就再吃点药吧。”

罗献把药拿给余幼惟,又递了一支体温计给他,贴心地道:“房间常备体温计哟,今天一大早被你老公电话轰炸醒,才七点啊少爷。”

余幼惟茫然:“诶?”

罗献简明地总结:“他很担心你。”

余幼惟更茫然了:“诶?!”

听听你这话,你觉得可能嘛?

但为了营造和谐美好夫夫关系的假象,余幼惟腼腆一笑:“要怎么说他是我老公呢,我老公可疼我了~”

-

可疼他的老公当晚就没有回来。

美术组的群里在聊——

-我走的时候见总裁带着秘书和助理去会议室了,估计可忙了最近

-大项目啊肯定忙

-最近来公司的合作商不少,钱框框往咱们这儿送啊~发达了发达了~

-不是所有的合作商都是可爱的合作商,今天上午谈判失败黑着脸离开的那几位你们忘了?结梁子咯

-总裁发火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喜怒不形于色,你见过他发火?而且看这架势是对面被压得太狠,恼羞成怒了

-总裁威武!

-总裁威武!

余幼惟抱着手机坐在卧室阳台的吊篮中,夜幕漆黑一片。

他也还是能理解一点商场门道的,沈时庭拿下了与海集团的竞标,双方达成了项目合作,公司这时被顶到了商圈的风口处,大家纷纷朝沈时庭抛来了橄榄枝。

因为余幼惟改变了原有剧情的走向,沈时庭和余顾强强联合,沈时庭少走了不少弯路,这么下去,很快就能在商圈站稳脚步。

等到了那时,他就可以跟沈时庭结束婚姻关系啦。

-余宝身体好些了没呀?@小鱼仔

-小鱼仔:好多啦,明天见~[活蹦乱跳,jpg]

回复完群里的问候,余幼惟欢欢喜喜地入睡,翌日是周五,他精神抖擞地去了公司。美术组离沈时庭的办公室很近,一整天,他看到前来拜访的人进进出出。

唯一没看到的就是沈时庭。

直到下班,公司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说好一起回家的。

我要不要等他?余幼惟有点纠结。

昨天请假了,正好把昨天稿件的进度赶一赶好了。

于是余幼惟一直等到七点多,看到最后进办公室的人也离开了,余幼惟决定去找沈时庭问问。

敲响办公室,是林柯来开的门。

余幼惟乖巧地站直:“我来找沈总,他什么时候下班呀?”

林柯回头看了眼,让开身子。

余幼惟看到沈时庭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闻声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对上,余幼惟笑嘻嘻地冲他挥了挥手。

沈时庭神情顿了下,垂头继续看文件,嘴上说:“进来。”

林柯放人进来,自己很识趣地出去了,还贴心拉上了门。

沈时庭的办公室真大呀。余幼惟走过去,见沈时庭在忙,他就乖巧地在旁边等,眼睛盯着桌上的那盆小仙人球。

“有事儿?”沈时庭问。

余幼惟心说你不记得了吗?他咬了下唇:“我在等你回家呀。”

沈时庭翻页的手顿了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说:“我待会儿还有个会,你先回去吧。”

可是我等你到现在。余幼惟有点委屈:“哦。”

不过不能让沈时庭觉得我是为了等他而等他,作为男主手下的员工,我更应该体现我的工作价值,才能积攒好感度。

“没关系,我也没有专门等你,我是为了赶昨天落下的稿件,以免拖累团队的进度。”余幼惟确信地点点头,“我就是顺便等你。那我先走咯。”

沈时庭看着垂头丧气往外走的小身板,沉默了两秒,说:“我让林柯送你。”

“不用,我坐地铁就好了,林助理要跟你一起开会的吧,工作重要,而且我也不习惯坐别人的车。不过你也不要忙太晚哦,注意休息。”保重好身体才能更好的工作,才能更快地进阶为商圈大佬,我才能更快获得人身自由呀。

沈时庭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起身往外走,顺手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扔给余幼惟。

余幼惟抱住沉甸甸的大衣,茫然了几秒,脑回路转了十八弯:“你想让我给你洗衣服?”

沈时庭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教育他:“发烧穿这么点?没别的衣服么?”

男主是因为愧疚所以才把他的衣服给我穿吧?我不会掉功德吧?不会遭报应吧?

余幼惟忐忑地抱着衣服,眨巴眼:“我已经退烧了,而且你的衣服有点大。”

沈时庭皱了下眉。

完了男主不高兴了。

拒绝是不是会让他很没面子?

余幼惟立马把两个胳膊塞进袖子里,拉起衣襟裹住自己,卖乖地抬头望沈时庭,嘴甜道:“你的衣服真暖和,跟你的人一样暖~”

沈时庭额角一抽,面无表情地拉开门走了。

-

“既然如此,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等一下!”

会议室里,沈时庭作势要起身,对面肥壮的男人气得胸口起伏,长长呼了口气,妥协道:“这样吧,我最多再让两个点,我已经很有诚意了。”

沈时庭:“诚意固然重要,但我现在需要的不是您让步的利益点,我要的是技术植入。既然你们执着于现在的稳固状态,担心革新的风险,那我们双方的发展理念是完全相悖的。”

黄经平满脸的横肉都写着恼怒,冷笑起来:“等等啊,当初是你先找上我的。现在你乘上了与海集团的大风,又想一脚把我踢开?你这么做不道义吧?”

“合作模式是最开始就谈好的,您出尔反尔在先,论道义,您可比我薄三分。”

“沈时庭,别以为成了余家的乘龙快婿,就能一条路顺着走。没有搜索引擎我看你这项技术怎么开展,你别后悔!”

“国内不止你们一家搜索引擎,您不想做,不代表别人不想。”

沈时庭不想多言,示意林柯送客。

黄经平气得哑口无言,脸红脖子粗,甩脸子走了。

得,又谈崩一个。

林柯送走人,提醒沈时庭该休息了。

两人乘电梯下口,沈时庭看出林柯欲言又止,问:“有事儿?”

林柯笑了笑:“沈总,黄经平之前一直有意跟余家联姻,余小少爷刚成年,他就多次急不可耐地送殷勤,被小少爷以骚扰之名报过警。”

难怪刚才一直提他跟余家的关系,原来是心里憋得不顺。

今天时间太晚,林柯的老婆有孕在身需要陪伴,沈时庭没再让他送,准备自己开车回家。然而到了车库,才发现钥匙没在身上,只能又乘电梯到园区门口,准备打车回家。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穿着淡黄色小棉服的身影正蹲坐在安保室门口的石墩子上。

“哎!哎哎哎!”保安出声喊余幼惟,“你别在这儿坐着了,你要不进来里边坐!沈总来了!”

“沈总?”

余幼惟扭头,果然就见沈时庭在不远处顿住了脚步。

他喜出望外,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然而天气冷加上蹲太久了,腿脚又僵又麻,他刚站起来,一个踉跄就啪叽一下跪在了硬邦邦的地面上,疼得他直嘶嘶。

“哦哟这趴着的不是余家小少爷么?”黄经平的车刚好从门口路过,停下来,他趴在车窗上嗤笑,“好久不见了,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啊,这种地方都能摔跤您是独一份儿!”

这说风凉话的人是谁呀好讨厌!

余幼惟艰难地想起身,一只手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臂。余幼惟借着对方的力站起来,感动地呜呜了两声,小声告状:“沈时庭,那个人他嘲笑我,好讨厌呀。”

沈时庭抓着他的胳膊:“你不认识他?”

余幼惟拍拍膝盖:“他谁呀?我怎么会认识他。”

“黄经平。”

“黄……”黄经平?那个想跟原主联姻无果,后期一直跟沈时庭作对的超级讨厌的大坏蛋黄经平!

余幼惟嗖地一下瞪了过去。

黄经平上下打量他:“小少爷这个点难道不应该正跟朋友吃喝玩乐,偶尔闹个事儿打个架什么的,在这儿干什么?”

“本少爷生性洒脱爱自由,锄奸惩恶为人正义,要不当初也不能把你送警局里去对叭?”余幼惟说着抱住了沈时庭的胳膊,黏糊糊地往他身靠,“但我现在结婚了,浪子回头了,我一心都在我老公身上,这个点当然是来接我老公回家呀~”

沈时庭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下,垂眸看挂在身上的手部挂件。

黄经平想起之前的耻辱,气得咬紧了牙,继续嘲讽:“沈总真是一点都不挑食啊,为了能搭上余家这条大船,真豁得出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对,只要是金的,管它是金龟婿还是金蟾蜍呢,是吧。”

余幼惟愣了下,他说我是癞蛤蟆?!

他正气得要骂人,就听沈时庭淡淡开口:“黄总也该听过一句话,葡萄酸甜,食过自知。与其口吐酸水自欺欺人,不如正视自己局限的能力,将来捡颗芝麻也好。”

哇不愧是男主!好口才!讽刺得好!

余幼惟又崇拜地往沈时庭怀里蹭了蹭。

见两人这腻腻歪歪的模样,黄经平气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抖,奈何保安室里严阵以待的几个大汉正警惕地盯着这边,他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拉上车窗怒气冲冲地走了。

“人走了,你还要抱多久?”沈时庭垂眸睨着怀里的人。

“哦抱歉。”

余幼惟一秒撒手,没站稳又踉跄了下,沈时庭再次抓住了他的胳膊,无语道:“平地都能摔?”

余幼惟嘶了一声:“疼。”

沈时庭皱眉,拉着人重新回石墩上坐好,半蹲在他面前,拉起他的裤脚。冷风吹过,白皙的两条小腿冻得并在了一起,右腿膝盖擦破了皮,渗出了点鲜红的血迹。

沈时庭莫名有些烦躁,语气不自觉重了:“不是让你自己回去?”

“我回去了呀。”余幼惟从外套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但我发现你车钥匙在这个外套兜里,我又给你送回来了。”

沈时庭看着那串钥匙沉默了。

余幼惟垂下脑袋,小小声说:“你是不是嫌我刚才摔倒给你丢脸了?”

夜色沉寂,这句话低低地钻进人的耳朵里,沈时庭垂着的眸子很轻地颤了一下。

“虽然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夫,但在别人眼里,我还是你的小媳妇儿,我担心给你丢脸都没有哭。我膝盖都破了,好疼的……”余幼惟委屈得声音越来越小,瘪着嘴吸了吸鼻子,“我其实泪腺很发达的。”

不远处有车流穿行而过,车灯的光亮远远地落过来,留下明暗错落的光斑。

沈时庭垂着薄薄的眼皮,眸色很淡,仿佛能倒映出余幼惟腿上的那一块鲜红的擦伤。半晌,他很轻地闭了下眼睛,从余幼惟身上的那件外套里掏出一张纸巾,轻轻替他擦拭渗出来的血迹,说:“我没有觉得你丢脸的意思。”

余幼惟双手抓着冰凉的石墩,眸光微垂着落在对方高挺的鼻梁上,低声说:“……可是你刚才语气好凶啊。”

沈时庭擦拭的动作顿了下,过了几秒,他轻声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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