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海滚烫着落日，水上的波光粼粼像是五彩缤纷的玻璃珠在夏天的海水池里吵来吵去，转来转去，撞来撞去，细细的金光铺散在海面上，有些躺在波荡里安然长眠，有些随波荡漂流四方。
鎏金天的太阳永不落下，琉璃海的美梦永不消逝。
潜入浅层的海水中，向上看，湛蓝色的水光混着鎏金天，像很久以前童年的夏天，就算已经不复存在，但也很想在此间梦境中醉下。
“传说：琉璃海连接着地脉，保存了这世界上所有人的记忆。”
“传说：消逝的记忆会在人鱼的歌声中重现，迷茫的俢士啊，停下脚步来，聆听我这一曲吧。”
…
萧明澜平平常常地跟着烟雨楼的师姐们在琉璃海上记录位点。
大概。
“师妹，小心，不要踏进漩涡中。”
萧明澜看着那平静的水面，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许疑惑。
但还是拿着伞，向上浮了几米。
突然，一阵悠远的歌声从海面上传来，空灵，而又绵长。
大概。
领头的师姐神色一凝，大手一挥，极速给众人下了清心咒。
“怎么了，我又不是什么坏人鱼，只是看你们布阵辛苦，给你们唱会歌而已。”
师姐恭敬地向那条人鱼行礼，富有情商的说道：
“前辈声色高雅，我们理应洗耳恭听，只是我们道心不稳，恐怕无法镇下前辈声中灵力，恕我们先行告退。”
说罢往身后众师妹使了眼神，示意赶紧撤退。
哪曾想，步未行。
“站住。”
后退的路被拔高的浪拦住，众人再次看向师姐，投向求助的眼神。
而萧明澜在发呆，她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子，那张冰冰冷冷的脸上，外人看是高岭之花，不近人情，贺兰昭华看却是可爱极了。
贺兰昭华喜欢看着萧明澜，不管是什么时候。
萧明澜发呆时，手上会摩挲着伞柄流苏，那颗坠着的海蓝色灵珠也难逃玩弄。
有阳光时，伞遮了许多耀眼的光线，剩余那些暖洋洋的浮光游在萧明澜脸上，伴随着她生理性无意识的眨眼，眼睫轻颤，那是怎么样一种美丽。
极纯，极净，忘情观圣女。
雪域高山般的眼睛，亦如澄净的天空，苍山负雪，明烛天南，蓝眸的冰冷与温情是否，只在于面对的人。
她的眼睛会下雪吗？
抑或是流泪的时候，雨也吞咽了雪，所以啊，不要再让她哭了。
“好久不见。”
人鱼慢慢游到了发呆的她面前，再次说道：
“好久不见。”
萧明澜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不得不说，刚刚她有一点想贺兰昭华，只是面前人是谁呢？
“前辈，您好。”
萧明澜恭敬有礼地回答道。
“不好。”
“要你听我唱歌才好。”
人鱼这般说道。
萧明澜微微垂眸，道：
“好。”
感到有些累了，有些想念昭华，也有点想呆在被子里不出来，面前这位前辈好像有很多话和我讲，最后只是开始了他的歌唱。
唱的有些难听。
萧明澜这样想道。
回头。
师姐们表演着一路好走的表情。
萧明澜有些懵懵懂懂，但是有点困了，能听这歌声睡着，她忽然有些佩服自己。
一曲完，人鱼笑了，游进了水里，抬眸望向她。
“你还是这样子。”
接着，人鱼平静波涛，随手一摆，对她的师姐们说道：
“走吧，我和她说会话。”
师姐们先行告退，萧明澜怔怔地望着它。
“困了吗？”
人鱼如是说道。
萧明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们，见过面吗？”
“从未。”
“那为什么要说好久不见呢。”
“一见如故罢了。”
“前辈，你唱的歌好难听。”
“哈哈哈哈是吗…是啊，可是我曾经是唱歌唱的最好听的人鱼。”
“你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
很久以前，我是个人类。
很久以前，我是个蝴蝶。
很久以前，我什么都不是。
可是呀，我当人类时，魔修肆意横行，我的家人被残害，一点希望都没有呀，可明明，虽然我的家人是魔修，但他们是血脉所致，我们月月煎熬着月圆之夜的噬心之痛，维护着我们心中的正义。
可是呀，那时候的鎏金天没那么明亮，煎寿楼的天好暗好暗，我们这种混血，被魔修利用煎寿，被正道一刀结命。
我们能怪谁呢，我们只能怪自己。
你坏的不邪恶，你善的不纯粹。
幸好不作恶，可入轮回。
我却没有忘记任何事情。
这次我变成了一只小蝴蝶，我们有一只大蝴蝶，镇守着山脉里的花朵，可是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她有很多朋友，她的朋友遇到了困难。
极正极善之心，却出现在一个混血魔修身上，我不想上一世的悲剧再出现，所以我瞒着老大，将女孩引到花朵安眠之处，女孩感谢我，女孩将我带出去，看尘世的风景。
老大亦没有谴责我，只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很好玩。
带着它的眼睛，去过自己的一生吧。
然后，我停在女孩的伞上，看着她和她的朋友们，为了悲剧不再发生，而竭尽全力。
极正极善之人褪去了最初的危险，花朵让他得以安眠，但只是只一人的拯救，能算是拯救吗？
他们做到了，魔修被全面剿灭。
他们做到了，从此魔族四楼不在。
看起来倒真是山河不夜天，处处繁华，白玉京五观十二楼，多么明亮。
真的吗？
那么，代价呢。
极正极善之人死于永生。
极纯极净之人死于奉献。
极廉极清之人死于钱海。
极诚极静之人死于背叛。
哦，当然，还有那不生不死，不死不灭的悲慈，审判，死于审判，血脉，死于血脉。
人心，永比鬼神更可怕。
他们走后，人，就变成了魔，钱，就变成了仙。
蝴蝶飞走了，越过琉璃海，沉浸在水中，睡醒了，就变成了人鱼。
天亮了，让我瞧见了光明，然后，陷入更深的黑暗。
人类啊，人类。
珍珠可以换多少灵石呢，把我杀了，凌辱我，割破我的喉咙，能留下多少的泪呢，狂喜中换来一顿饱饭，将它给予至高者，静等着落尘落灰。
差点忘了，你们已经不用灵石了，文明的陨落，死于无数次循环，极正极善之人已近癫狂,仍探寻不到文明的新生。
天道之外，是更远的天道。
我却是莫名的例外，眠过了不知多少的岁月，我是人吗，我早已忘记了，只是，人，真的是人吗。
…
故事缓缓讲完，萧明澜却将伞倾向人鱼，道：
“你受苦了。”
人鱼微微一愣，似是觉得这句话，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下一秒珍珠便落到了水中。
它摇了摇头，笑了笑，又哭了，哭啊哭，哭到串起珍珠项链，通过灵力，慢慢地，给萧明澜戴上。
“别再流泪。”
只是萧明澜落入水中，用手帕擦干了它的泪水，她虽不认识它，却带有莫名的恻隐与怜惜，好像曾经陪伴过悠悠岁月，只是路很长，总会忽然有人走失。
但只要有缘，总会再见的。
…
“睡吧，就当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就忘记这一切吧。”
…
“姐姐，你醒了。”
萧明澜从贺兰昭华的怀中醒来，看着她关心的神情，心中一软，温柔地问道：
“怎么了？”
贺兰昭华轻笑，抚过萧明澜的长发，道：
“没什么，你下棋的时候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你。”
萧明澜看着周围熟悉的装饰，柔软的大床，身旁的爱人，黑白对峙的棋局，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没有任何事物的离开，令人安心。
那便抱住贺兰昭华，再睡一场安稳的梦吧。
…
模拟训练雨林里，模拟魔修潜伏，亡泽持着匕首，感受着敌人的气息。
而祭雪，在他头上睡觉。
要安静，足够安静，最好燕去无痕，声声不留痕迹，才能一草不惊，千里外取敌人首级。
黑色斗篷中亡泽的呼吸近乎静止，匕首带动的肤肉习惯比脑子更容易做出指示。
十秒后，一切结束。
亡泽温柔地将还在睡眠中的祭雪捧到手心里，细细欣赏着它翅膀的纹路。
他未曾见过祭雪枕在枕雪眠里的场景，那一定是纯洁又乖巧，带着治愈的场景。
“我觉得不一定。”
亡泽一惊，只见来人。
“荡放，前辈。”
“亡泽，王者啊，你这名字，看起来真同祭雪天生一对呢。”
亡泽点了点头，并未听出他的阴阳怪趣与话外之音。
“我很荣幸。”
荡放笑了笑，祭雪却醒了，声音中听得出来不开心。
“你把我吵醒了。”
亡泽道：
“抱歉。”
祭雪却道：
“不是你。”
荡放无奈地笑了笑，道：
“对不起。”
祭雪慢悠悠的化成了一个小型娃娃，坐到了亡泽肩上。
“怎么了，逍遥道修的不顺畅来找人祭道了？”
荡放叹了一口气，对祭雪说道：
“我只是有点想你。”
祭雪点了点头，抱住亡泽的头，亲了亡泽脸颊一口。
“我也很想他。”
荡放看起来有些累了，只是笑道：
“看来，我这一世应修无情道。”
祭雪只道：
“我不在乎。”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我要改掉我这个熬夜说字的习惯了，写到后面意识越来越恍惚（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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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满眼生机转化钧，天工人妙日争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