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溯从不骗人，比起借助一些不熟练的武器，她最擅长的方式是肉搏。

筑基时间太短，她又没时间学习厉害法术，就集中在了提高反应速度和力气上。

对手用剑，她贴身肉搏，天然占据劣势。

但得益于幼时在山下打架的经历，这种情况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

躲避，进攻。

只要能找到机会，这场比试输赢便定。

但对手太过谨慎，她能躲过他每一次挥来的剑，却无法找出破绽。

不过没关系，论拉锯战，以她的体力可没人能熬过她。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弟子终于等不住了，他的灵力消耗近半，再不出手就用不出来了。

大抵是汲取了她上一个对手失败的原因，这位弟子几乎是二倍速完成了施法，他手持灵剑劈来，剑势化作一条两人高的凶兽朝她扑来。

带着骇人的威压，速度之快几乎让人无法躲避。

观战的弟子皆屏住了呼吸。

苏溯没打算躲。

她同样手中凝聚灵力，形成了一道微弱的灵力屏障。

灵光忽闪忽灭，看上去凶兽一爪子就能打破。

可那外门弟子却丝毫不慌。

凶兽爪子落在屏障上，指甲陷进一半，却没能继续前进。

苏溯朝他咧嘴一笑，霎那间屏障和凶兽散成碎片。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台下弟子看着被外门弟子压着打的男弟子，目瞪口呆。

“他、他怎么不反抗啊？”

“你傻了吧？剑都被打下来了，他哪有机会反抗啊！”

“不还有灵力吗？是不是师兄心软不忍心下重手……”

弟子看着台上师兄鼻青脸肿的模样声音渐渐低下来。

“他刚用了剑招，没灵力了呗。”

“她、她看起来打人好疼啊……”

“哎对了，这女弟子不是剑修吧？看这架势不像使剑的，说是体修弓也用的不错……”

“你是内门弟子吧？外门弟子没人管的，也就是入门领本剑法心经，用的就把桃木剑，哪里算得上剑修，要不是白长老开了学堂，进宗后就得去各峰给长老们打下手。看她这模样，应该是来玄灵宗之前没少跟人打架。”

“哦哦，原来如此，多谢师……”内门弟子边听边点头，扭头想要道谢，看到那人身上的着装嘴头的话憋了回去，“……同门。”

说话的外门弟子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了。

一刻钟后，男弟子痛呼求饶，苏溯拍了拍手站起身。

裁判弟子颤着声音激动道:“外门苏溯胜！”

随着一波弟子快速上台把男弟子抬上担架，临走之前激动的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台下瞬间炸了锅，惊呼声不绝于耳。

苏溯翘起嘴角，刚一下台就被人围了起来。

“师姐师姐，你是第几届入宗的啊？”

“师姐你刚刚用的什么招式啊？太厉害了！”

“师姐师姐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师姐师姐你一定能打进前五吧！我们外门弟子就进过两次前五呢！”

一群人一齐说话，各说各的，四周闹哄哄的，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

她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深呼一口气，伸手推开。

“停！”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今天的比试已经耗费了我很多灵力，下一场下下一场比试我都赢不了。”

周围的外门弟子面上刚刚流露出一丝失望，就被下一句话震惊到了。

“但是我确定，这次筑基期前三一定有外门弟子。”

在场的弟子都懵了，一个个偏过头窃窃私语。

苏溯目光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眨了下右眼露出一个笑容。

趁弟子们都没反应过来溜了出去。

等她甩开身后追着的人后，霍茗早已不见踪影。

苏溯也不在意。

她的比赛在她之后三场，没等多久就到了。

听着因比试而发出的惊呼，她满意的点点头，在裁判宣布胜者之后退出人群。

她如前两次那样往后山走，在路过弟子峰的时候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谢川！”

她惊恐道，几乎是条件反射扭头开跑。

可惜剑灵速度太快，没跑几步就被人捻着后脖颈提了起来。

“要去哪？”

低沉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溯身体僵硬，过了好一会支支吾吾道:“去去修炼……”

身后响起一声嗤笑，只是太过轻微，以至于让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下一秒，有人将她强行转了个身。

模样俊美的剑灵手盖在她头上，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种能把她头捏爆的架势问:“怎么？在我身边修不得？”

苏溯疯狂摇头。

“不不不，是我的问题！主要是我这人比较害羞，有其他人在不自在……”

她越说越心虚，眼神四处游离，声音也渐渐放低。

此时正值正峰比武，大部分弟子都去观赛了，这处位置又偏僻，几乎没有人会来。

被谢川突然出现吓得停转的脑子开始运转，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都一起修炼一个月了她才说什么两人修炼不自在，傻子才会信啊！

苏溯头低的更厉害，疯狂思考能说些什么找补。

“……原来如此。”

谢川沉吟片刻道。

苏溯:“？”

他继续道:“是我忽视了你的情绪。”

苏溯:“？？”

“我已是剑灵，并非人类，但你若是介意，我日后会尽力避免出现在你面前。”

苏溯:“？？？”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依旧很冷，可带给他的震撼丝毫不减，无异于天崩地裂。

她瞬间抬起头，瞪大眼睛惊恐的打量面前人。

谢川一如往常，甚至还在她盯着看的时候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苏溯被他这抹笑闪的一晃，恍惚间觉得现在的他像极了当初在地牢时的温良模样。

不！

他就是！

在反应过来谢川刚才说了什么后，她瞬间热泪盈眶，扒着他的手腕道:“呜呜呜谢川你果然是个好人，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一个能在初次见面就对她伸出援手怎么会是不顾别人意愿强迫别人修炼的坏人呢！

果然是自己误会他了！

谢川手臂僵硬，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衣服上抹，一根根松开手指。

少女泪眼婆娑，打着嗝迷茫的看着他。

至少手没断，他想。

“走了。”

他施法清理干净衣服上的水渍转身离开。

苏溯瞬间收住眼泪，乐呵呵的跟在他身后。

正如谢川答应的那样，回了住处后他就提着剑要出去。

苏溯坐在榻上笑的眉眼弯弯，朝他挥手告别。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时却停了下来，转变方向朝她走来。

“伸手。”他道。

苏溯面露犹豫，没敢伸出去。

谢川只是看着她，面色平静，既不催促，也不离开。

对峙许久，她一咬牙伸出左手。

一双比她大上一圈的手叠了上去，五指修长有力，手背青筋明显，指肚上有着薄薄的茧子，是剑修的手。

她还在愣神的时候，皮肤一凉，腕间出现了一个玉镯。

谢川已经收回手，转身要走。

她下意识开口:“等等！”

他停下脚步。

“这个玉镯是……有什么作用吗？”她谨慎开口。

“剑灵离开剑主实力会受制，它能减缓制约。”

苏溯闻言抿起嘴唇。

她是知道的，剑灵离开剑主实力的大打折扣，是为了照顾她的情况，谢川才做出这个选择，身为魔剑剑灵，在仙宗躲藏。

她为了自己能睡好就这么不负责……

等等？

睡好觉不比有良心重要？

她瞬间想明白了，笑容灿烂道:“打个商量呗？”

“要是你在玄灵宗被人发现了，能不能提前给我传个讯好逃跑？”

谢川还未有反应，爬在床头的魇咻地一声抬起头，黑漆漆的脸上硬是看出了几分惊恐。

她见状拍了拍它的头:“放心，不会把你抛下的。”

魇满意呼噜两声，又躺了回去。

她又抬起头，只见谢川神情复杂，后恢复冷漠。

“你还真是想的开。”

苏溯只当做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摊手道:“我也没办法啊，但我的契约兽是魔兽，契约剑是魔剑，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更不必为了隐藏折腾自己。”

谢川眼眸闪了闪，“你想入魔？”

她大骇:“你怎么会这么想？！”

谢川:“……”

她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别这么看着我，开个玩笑嘛……”

苏溯抿了抿唇，抬起一只眼飞快看了一下试探道:“其实我的梦想是成为一条宗门蛀虫，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睡够了就发呆，发呆烦了也不修炼。”

她想起什么又补充道:“然后四处晃悠，寻找一些修炼捷径。”

房间一片寂静，久到她几乎以为谢川哑巴了时候。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想的很好，”他说，“可以换一个了。”

第二次谈心不欢而散。

苏溯深刻反思得出了失败的原因——自己太过分了。

谢川离开房间不监督她修炼已经是做了极大的让步，她还得寸进尺，妄图直接从根本解决问题。

是她太着急了。

苏溯握紧拳头，底线是一点点拉低的，不能一蹴而就。

不过——

“等今天结束，以后就不用每天一大早起了！”

系统敷衍道:“哦哦，好棒啊，希望那位剑灵真的愿意放过你。”

苏溯不理它，哼着歌往正峰走去。

这一次她的数字就比较往后了，一共十七场，她排十六。

霍茗是第三场。

不出所料，她赢得的很顺利。

“唉……”她叹了口气，“只是自学都能如此，若是拜一个厉害剑修为师，百年之后剑修榜上必有她名……为什么非要纠结于一人呢？”

系统道:“对啊对啊，你要不问问情况然后劝劝她？”

苏溯摇头，“不必问，能成为执念的，爱、恨、恩，大抵不过这三种，看霍茗对何清霜的态度，不是爱，不是恨，就只能是恩了。”

少女是杏眼，不笑时都显出三分笑意，可此时却眼角耸拉，显出几分忧愁。

“这怎么可能劝得了啊，要人自己想开才行。”

不知过了多久，苏溯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翻身下树朝比试台走去。

能进前三十名的，基本上都是筑基后期，她的修为在里面根本不够看。

苏溯也没打算赢。

她这次出门特地换下了宗门弟子服，穿了一身寻常衣服，还专门掏出一把铁剑来。

抹去了身上所有能显出她身份的象征，目的就是悄无声息的输掉。

这次她的对手是依旧是个清俊少年，五官昳丽，穿着蓝色劲装，看上去像个人间的富贵小少爷。

还是个有礼貌的小少爷，一举一动都规矩极了。

苏溯对他莫名的有好感，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朝他行了一礼报上名号:“外门弟子苏溯。”

男弟子一愣随即回礼道:“朝霞峰，云屿。”

苏溯在心里腹诽道，还挺乖。

双方报上名号，比赛正式开始。

她虽然努力应对，但对面男弟子剑术精湛，境界相差又大，没几招就败下阵来。

在又一次被被挑飞剑后，她躲开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叹了一口气拾起剑笑道:“道友剑法精湛，我自愧不如。”

云屿面色冷峻，挥剑砍来。

苏溯瞬间瞪大眼，抽剑挡开躲过。

“我已经认输了！”

云屿不言不语，攻击越发迅速。

她手忙脚乱躲过，在间隙对裁判弟子喊道:“你怎么不阻止他，我剑掉了，已经认输了，比赛结束了！”

裁判弟子前看后看，左转右转，就是不看她。

苏溯先是不可思议，随即满心委屈。

“你们不讲武德！”

云屿靡丽的面上附了一层寒霜，动作越发狠戾，剑剑朝她命门刺来。

苏溯躲闪不及，被削掉一缕头发。

“你……！”

她还没来得及生气，便听见对面的男弟子咬牙道:“你辱我。”

他似乎气急了，眼尾绯红，眼神凶狠。

“你连三分力都未曾使出！”

苏溯心里咯噔一下，想解释却已来不及。

剑影快如闪电，携带烈火之力，她刚躲过上一剑下一剑就已经袭到心口，甚至还有意把她往台中心逼。

躲闪太过狼狈，身上甚至挂了彩，可他依旧不打算停下，眼底是蓬发的战意。

苏溯咬了咬牙。

不行，这么躲下去根本不行，灵力她耗不过云屿。

又躲过一次剑影，她借势拉开距离，以手凝弓箭，射出的灵箭带着她半数灵力，以至于云屿不得不停下攻势抵挡。

她亦被灵箭射出的灵力波及，向后踉跄几步跌下台。

云屿挡住灵箭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她，灵力紊乱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她心虚的移开视线，起身想要离开。

“站住！”云屿喊道。

苏溯溜得速度更快。

“我说站住！”

一把剑插进她面前的地上，穿着蓝衣的云屿嘴角带着鲜血，红着眼眶站在她面前，手背青筋绷起。

“你看不起我？”

苏溯看着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只迟疑片刻就拽着他的手拔出剑。

“跟我来。”

她太过急忙，也没注意身后人到底有没有挣扎，反正了挣不开。

来到一处僻静地后，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回身。

云屿已经冷静下来，眼尾绯红散去，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她，在等待她的解释。

苏溯掏出自己的钱袋，当着他的面倒了出来。

地上落了四块灵石。

“喏，”她指着道，“只有四块。”

少年精致的眉眼不解的抬起。

苏溯叹了一口气，掰着指头跟他数:“止血粉是四块灵石，治内伤的灵药是八块灵石，我这个月的宗门任务还没做，若是跟你认真比试，少说也得重伤，但我没有灵石受伤。”

他眉头紧皱，不可置信道:“就是因为这个？！”

苏溯点头:“嗯，外门弟子很穷的，没灵石受伤。”

“那你就因此输给对手？！”他恨铁不成钢道，“以你的实力若认真对待必能排进前五！”

苏溯认真的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呢？”

云屿被问住了，尚显青涩的五官上闪过一丝迷茫。

“便可被收为内门弟子，就有灵石了……”

苏溯扑哧笑出声来:“但玄灵宗多是剑修，你刚刚跟我比试过了，应该对我的水平有些了解。我在台上用的剑法是我练习八年的成果，很差吧？甚至连学堂的剑术课都是用其他武器代替过关的。”

“我于剑术一道毫无天赋，成为内门弟子也无用。还不如一个外门弟子悠闲自在。”

云屿被她这番话唬住了，神色越发迷茫。

苏溯见状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我没有看不起你，都是误会。”

以为事情解决后，她收回手就要离开，却被人拦住了。

云屿死死盯着她，斩钉截铁道:“我们再比一次！”

苏溯:“？”

她磕巴道:“没、没必要吧？”

“有必要，”他点头，“你叫苏溯？外门弟子是吧？住在哪？等你准备好了我去找你。”

苏溯被他的执行力震撼，支吾半响没说出个所以然。

“算了，”他道，“我送你回去。”

“不行！”她立马道。

“为什不行？”他反问。

“呃……”

苏溯开始思考。

看这人现在的架势是一定要跟她比一场，不答应不会放过她，而就算把他带到住处，他明天也就会忘记。

“主要是弟子峰有点远……”她道。

“无碍，”云屿掏出剑来，“御剑至多半刻钟。”

苏溯没办法了，被迫带着他回了住处。

庆幸的是他真的只是来认地方的，记下位置后就离开了。

苏溯挥手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彻底消失后陷入沉思。

“要不要趁这几天出去避避风头？”

“建议先去疗伤。”系统道。

苏溯没听清:“什么？”

“你右臂上有个伤口流血了，现在不赶紧处理，半个月都好不了。”

她低头看去，在右手小臂处衣服已经在打斗的时候被剑风划破，白皙的皮肤上有着细小的，如蛛丝一般的伤口。

按理说这么小的伤口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应该好了，但它依旧在缓慢地、不停息地往外冒血珠。

她拿出止血粉敷衍的撒了一下就放下衣服盖住了，打了个哈欠，推开门往里走去。

“真累……”

推开门在看见坐在桌旁的人时她愣在原地，半响试探开口:“你被发现了？”

谢川喝茶动作一顿，墨色的眼眸朝她看来，目光凉凉:“比赛结束了？”

苏溯点头。

“既如此……”他手指敲击桌面，“可以开始训练了。”

苏溯没明白他的意思，刚说出口一个字，腿就不自觉动了起来。

“等等——啊！！！”

谢川的声音自身后遥遥传来:“绕玄灵山跑十圈，或是百米之外射中靶心，二择其一，否则无法停下。”

苏溯双腿不受控制奔跑起来，她怒吼道:“你个**！”

谢川拂开水面茶渣，薄唇微勾，只当做没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终于恢复控制，苏溯双腿酸软躺在地上，视野模糊一片，她恍惚觉得自己躺在云朵上，动一动手指都能摔成肉泥。

她跑了停，停了射箭，脱靶继续跑，整整十二个时辰，一分钟都没有停过！

放眼她整个人生都是相当憋屈的经历。

苏溯恨地咬牙切齿。

突地，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一张丑恶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谢川低头看着她，面色平静，可嘴角却隐约勾起。

“感觉如何？”

苏溯死死地盯着他，半响咧开嘴一笑。

“非常好。”

眼前闪过一道残影，手中的魔剑被人抢走。

谢川才皱起眉头，紧接着一股窒息感传来。

他瞬移到剑身处，却发现自己站在寒泉中央。

正前方少女跪坐在泉沿，双腿打颤，嘴唇惨白，神色狰狞，恍若恶鬼，恶狠狠地压着魔剑淹进寒泉里。

“给我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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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