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要掉马了?!

“嗯?就是在山里习武读书一类…”姜遇挑选妆粉的手顿了顿,“深山老林的,什么都得自己做,自然会的就多了。”

“…化妆易容也在这个范畴内吗?”

“啊,这个不是。”通过铜镜的映照,连微发现青年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这是后来被迫学的。”

他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你侧过来一点…唉,眼睛都红了,我有这么凶?”

青年耷了眉眼,“以前村子里的小姑娘们明明都很…”

他突然闭了嘴。

但是连微已经抓住了重点:“难不成…?”

“你这妆化得,真是白瞎了你的底子。”姜遇顾左右而言他,“男不男女不女,亏得那几个二流子眼神不好,换个眼尖的,早就——”

“所以你是因为被小姑娘缠得不耐烦,才学易容的吗?”接触了这么些时间,连微也摸出了这人的脾性,已经不怎么怵他了,当下不肯放过这个话头。

青年住嘴,面无表情地盯她,连微便也毫不含糊地盯回去。

“好吧好吧…”最后还是姜遇败下阵来,“是这样没错,我原本只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平日见着力所能及的就搭把手,结果…”

他抹了把脸:“结果不知怎么的,有那么几个小丫头就非我不嫁了。”

“噗嗤。”

这家伙虽说有些跳脱,但脸长得是真挺好。俊秀修长,一身蓬勃生气。

“你…算了。”姜遇有点怨念地看她一眼,“能笑一笑也好。总之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们请的媒人,踏破了师父的门槛。”

“是真的踏破了。”他强调,“师父院前那破木头门槛儿原就烂了个七七八八,有一家的媒婆又十分富态,一绊之下……”

他一脸的不忍卒视:“那天我回来,师父就揪着我好一顿揍,完了扔给我半打书和一句话。”

“给我好好看!”白胡子老头的胡须一颤一颤,“下次再擅自惹回来这么多尾巴,来一个算十棍!”

老头年纪虽大,但棍法没有半点退步,抽人可疼。姜遇缩在房间里苦读半载,再出门时……

因为下手太狠,给自己化了好一副尊容,被小姑娘当登徒子了。

“好了好了,都是些旧事。”姜遇说话间已给连微画完了。连微凑到镜前,发现果然与自己随意涂抹的全然不同,镜中照出的依然是美人,却不再是令人见之忘俗的原貌,而被刻意淡化成了普通的清秀之姿。

“走吧。”

.

长兴街是肃州城最中心的一条街,长兴街上的店铺也是城中最兴旺最有人气的店铺。

天色已暗,摊贩们还未收摊,还在向过往人群吆喝着。来往行人虽未见得多么富贵,却也穿着体面,面色轻松,不像是在那间酒馆里见着的快要被生活压垮的样子。

姜遇顺手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连微一串,自己拿着一串也吃了起来:“你要知道什么,不该去那种暗巷,那边安置的都是些人犯的家属,又或者是那些走投无路求着府衙帮扶的,能立起来吗,已经是大人多下了工夫了。”

连微不太信:“那可是澄园外。”

“谁知道符大人是怎么想的呢?”姜遇一摊手,“据说那片地方本来就这样,是符大人他非得把园子建在那儿,现下已算是好了不少了…我也刚来这边不久,这种陈年旧事,我可不清楚。”

“说起来……”他忽然若有所思道,“这街头的长兴茶楼主人似乎是大人的仰慕者,据闻楼里常有人说他的故事,不如就去听听看好了。”

长兴茶楼以街名为名,也很不负这名头。三层小楼檐角都挂着灯笼,十分醒目,在街中就能远远地辨识出来。

一进去,便有小儿麻利地引二人入座。堂侧的坐次一边对着门,一边挨着说书人的小台子,正和他们心意。入座时,那说书的正好“啪”地一合手中扇子,开了新一段话头。

“大伙儿都知道,不过就是五年前,这肃州可不是眼下这幅模样儿。”青袍黑巾的中年人摇头晃脑,“鄙人也是经历过那段年光的,那可真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呐!街头巷尾都是兵老爷们,这盐碱地本就不出食,还要往上交租,几场打下来,老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十个去了九个。”

他说得绘声绘色,场中却没几人买账,显然平时也没少起过这样的头,当下就有人叫道:“快别卖关子了,这回要说的又是哪个?可别又是那石副将的事儿。”

“就是,连说几天,就是他再怎么慧眼识明主,两军阵前杀个三天三夜,我们也都听厌了。”

“不是不是。”中年人摇摇扇子,“今儿要说的是城主帐下的一名军师,也不知你们听过不曾——人称金算筹的庾先生。”

前些日子庾令白被姜遇误解了那么一遭,他自己还没觉得什么,符骞却觉得这样藏拙有些过了。

又不是刚来肃州城,周身一穷二白,唯恐势大引人侧目的时候,现在再这么遮遮掩掩的,不仅打消不了旁人的敌意,还很容易引得民众误解,又或者生出些“祸害妇人”这样的奇怪误会来。

好在手下尚有些传声筒,符骞当下就命人安排下去,甚至趁着闲暇,自己也来现场旁听。不仅如此,还拉了石达毅与玉玲把你二人一道前来。

说书先生一段话,三人都被提及,被一笔带过的还算淡然,庾令白听到这么个名号,脸都黑了:

“伯功你手下的都是些什么人?”白面细须的军师气得茶也喝不下了,满耳朵都是“金算筹”三字,“这是什么品位?!”

石达毅在一旁笑得打跌,闻言劝道:“毕竟你也没有什么名号,只能现编一个。金算筹…噗,不论如何,至少简明好记,容易给民众留下印象。”

“我倒宁愿再来几次刺杀…”庾令白依然摆着难得的臭脸。

台上,说书人已开始引入正题:“约莫三四年前吧,也就是匪患刚清,商道却还没铺起来的时候,那段苦日子大伙儿都还有印象吧?”

场中稀稀拉拉地应了。

“打得最厉害的时候还撑着没有垮,那段时候却有不少人把女儿给卖了,我说的可对?”

不论何时,卖儿鬻女都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谈论的好回忆,他这么一带话头,场下顿时一片嘘声:“什么人呐,会不会讲了!”

“老子是来听这些的?不会说话就下去!”

也有人恨恨道:“符将军好英明一人,不知为何,竟也带头做那人牙子的买卖,没得败坏了名声。”

“莫急莫急,”说书人朝四下拱拱手,“在下今日要讲的便是这事儿,当初为了生计卖女儿入将军府的兄台也不必着急悔恨,这反倒是件大好事哩!”

“这却要从何说起?”有人疑问。

“这就是那位庾先生的功劳了。”说书人笑眯眯道,“因着庾先生献策,你们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可并没被糟蹋,如今都还过得好好的哩。”

“不可能!那为何前些年大伙儿都说她们早就死了,尸身都不知去何处喂了秃鹰——”

“这位仁兄莫急呀。这就要从那年冬天说起了……”台上说书人早有所备,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台下连微听出这其中意思,颇有点不能置信。

这是要洗白符骞和他手下的鹰犬?

姜遇在一旁看连微眉头松松紧紧,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原也不信的。”

即便答应了符骞看一看他所谓的真相,姜遇心里想的还是找机会把那白面谋士毙于刀下,即便用自己的性命作赌,能除一害也是在所不惜。

但符骞竟是直接带他去了城郊大营。在姜遇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群以“优待”为借口养下的军妓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井然有序的——

女营。

自然不是拿女子顶上前线真刀真枪拼杀,女子的体魄心性本就不适合做这些。而是把她们分成许多部分,有负责军中伙食的,有裁制军衣的,甚至还有一小撮识文断字的女子随着老军医学习,而今也能自己开些方子,救治伤患了。

随行的庾令白在一旁道:“这只是将军这些年买下的姑娘中的一部分,都是胆大心细愿意跟上战场的。有那不愿出来的,借钱与她经营铺子也可,学成绣艺接些杂货也可,再不济,就是为奴为婢,也不至于慢待。”

“总是有路子可以走。”符骞也淡淡道,“比留在家中忍饥挨饿,或者被送入秦楼楚馆卖笑为生来得好。”

亲眼见过衣着朴素却精神的姑娘们之后,“祸害女子”的误解不攻自破。姜遇惭愧之下,毫不犹疑地应下了符骞的邀请。而今,他也不希望眼前这姑娘与自己走了一样的错路。

“虽然你不肯说,”他静静地看着连微,一贯带着笑意的眸子里是温和的劝阻,“我猜猜,那瓶子里的是不是毒?”

不擅长正面拼杀的姜遇在打算刺杀后,自然也想过很多旁门手段,用毒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这法子自己虽然安全,但太容易牵连无辜,故而被他弃用了。

眼下要看出点端倪,却也不是难事。

“我劝你不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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