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通话

指导毫无生活常识还不听话的沈致知洗完衣服,宁淼心神俱疲,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床位,想直接上床睡觉,又看到桌面亮起的手机,下意识拿起来按下接通,“喂?”

对面没有声音。

宁淼又耐心地问了遍:“有事吗?”

对面传来电流滋啦的声音,仿佛信号有点差,“哥。”

有些失真的低磁男声。

宁淼奇怪,把手机转过来一看,通话界面硕大的三个字——“三老公”。

宁淼一惊,连忙按下挂断,通话界面消失后,手机自动跳转到跟“三老公”的聊天框。

通话时长00:10。

之前没花过心思关注过的三老公,竟然在猝不及防的时间打来了电话。

宁淼努力平复过于紧张的心跳,检查之前的聊天记录。

在他发去分手消息后,对方只发了一条:

——你是谁?

宁淼肃着脸快速检查跟三老公的聊天记录,发现内容跟苏枕河的大同小异,之前在“大老公”那边看到过的女装照片,都在这里又一次见到,只是对方的反应比苏枕河还要冷淡。

但很奇怪,既然原主是以女性身份跟对方网恋,为什么刚刚在拨通电话的那刻毫无迟疑地喊他哥?还有对于他发去的分手消息所回复的“你是谁”,“三老公”是不是看出他不是原主,所以才发出这样的质问?

——付学费的话,会跟我见面吗?

在宁淼翻聊天记录时,弹窗跳出新的消息提示。

宁淼一顿,放弃再翻冗长的消息记录,点开回复框,快速打字:

——不用了。

——为什么?哥跟别人在一起了?

对面好像就在等他的回复,很快传来新讯息。

宁淼:“……”

他耐着性子继续回:

——之前跟你网恋的人不是我。

对面停住了,状态里也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宁淼稍稍放下心,转出去检查添加对方的方式,发现虽然是一个月前,但是是通过手机号码进行的添加。

原主跟“三老公”之前认识?

宁淼一愣。

他连忙点回聊天框,想发消息进行挽回。

恰在这时,对方发来一条:

——哥,我想你

肉麻的话语与聊天记录里的无情截然相反。

宁淼停下打字的手,眉头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熟稔的口吻像在跟屏幕前的他说话,而不是这个飞讯号本来的主人。

——很想哥,非常非常想

——哥会亲我吗?

——会拉着我的手抱着我睡觉吗?

——哥

——哥

——哥

——回我好不好

消息像中毒一样飞速顶上来,宁淼想到发这些消息的人是个跟他一样的男性,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没回复,也没再看飞讯,退出界面选择关机。

系统关机需要几秒,消息还在不断弹出,宁淼仿佛如有实质地被压迫着,连忙放下手机,拿起杯子喝水缓解。

而在他没注意的桌面,放平的手机关机前最后一条消息显示:

——会回来的,哥等我

关好机,宁淼换上自己买的手机卡,重新登陆飞讯,看到清白干净的好友列表,宁淼浅浅松了口气,缓解了仿佛被变态盯上的不适感。

这种感觉在他穿过来前就有过,从小到大,几乎是无处不在,虽然次数不多,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仿佛草食动物遇上看不见的天敌,时刻处于被吞噬的危机之中。

为此他甚至挪出过自己本就紧张的生活费让私家侦探帮他调查,可不知是他费用给得不够,对方并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换了好几家都是如此。

宁淼甚至找过警察,对方听了他的描述,却觉得他是有妄想症,几次下来,宁淼便不得不放弃。

他只能努力安慰自己,除了有时会丢失一些东西,人身自由从未受到威胁。

就当是他的错觉。

沈致知刚好把衣服晾完,看到宁淼坐在桌前神思不定的样子,将手上的水珠洒在他脸上,“怎么,还在烦你精神打击别人的事?”

宁淼回神,求助道:“沈致知,今晚能跟你挤挤吗?”

沈致知神色一冷,下意识道:“不要,我讨厌男人。”

说完,他看到宁淼的脸,露出些微奇怪复杂的神色:“就暴露本性要gay我了?”

宁淼被他这么一打岔,心情缓解些许,闻言磨了磨后槽牙:“我去gay猪,都不会gay你。”

沈致知啧了一声:“从小到大跟我告白的人加起来可以从漠北排到东安,看不上我,是你眼光有问题。”

宁淼敷衍地边点头边拿上手机爬床,挺翘的屁股直对沈致知的脸庞。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某人忽然闭上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宿舍内突然冒出一句:“不知检点宁水水。”

上了床没多久就累得进入梦乡的宁淼一无所觉。

第二天仍然是忙碌的军训。

中午宁淼收到短信,提示他通过了学生会的初试,明天还有第二轮面试,让他仔细准备。

又聚在一块儿吃饭的林威表示震惊:“不就是一个学生会,搞什么这么复杂?”

刘飞宇对他的智商表示堪忧:“水水参加的是校学生会,而且这届学生会长又是苏枕河,你昨天不是见识过人家的风采,别说还有男生,江大的女生都要把学生会的门槛踩破了。”

林威啧啧几声,“校不校的我不懂,但那个学生会长我知道的,比我们沈哥还会装逼。”

沈致知不满地敲了敲林威的餐盘,“喂,谁装了?”

林威嘿嘿笑,“没装没装,我们沈哥是天生逼王。”

宁淼没参与他们的“装逼”谈话,听到朋友们提起苏枕河的名字,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加学长的飞讯。

睡过一觉,昨晚因为沈致知的开导做好的心理建设此时又荡然无存,他打开手机输输点点,犹豫半天还是没发去申请。

“干什么呢,吃饭还不专心?”沈致知注意到宁淼又在玩手机,“加上你昨天的小情人了?是不是变态?”

宁淼瞪他一眼:“都说了是苏枕河学长的飞讯。”

沈致知“哦”了一声,故意扭曲他的意思:“所以你的苏枕河学长就是那个变态。”

“什么什么?”听到可疑的八卦,林威瞪大了眼,“苏枕河是变态?”

因为震惊,林威没有压低音量,瞬间吸引了附近众人的目光。

宁淼眼见着误会越来越深,生气地上手去打旁边的人:“沈致知!”

沈致知才不怕他打,躲都不带躲,直接受了宁淼的拳头,嘴上还鄙视道:“就你这林妹妹力气,打一年我身上都不会留下印子。”

宁淼更生气了,感觉对方肌肉梆硬,确实留不下什么伤害,他就伸手去揪对方的耳朵。

沈致知一时不防,耳朵陷入魔掌之中,“喂,你是不是男人!打架怎么还揪耳朵!”

宁淼冷笑,“让你嘴贱。”

沈致知上手解救自己的耳朵,但摸到耳上脆嫩的手指,又不知为何,不敢太用力,只能往对面大笑的二人狠狠瞪去,“还不过来帮忙!”

林威和刘宇飞笑疯了,连连摆手。

太难得了,桀骜不逊、狂妄了十八年的沈哥竟然也有落入如此境地的时候。

“宁淼学弟?”

在四人闹做一团的时候,一身白金制服的清俊青年端着餐盘走近。

宁淼一怔,听到些微耳熟的声音,不确定地望向声音来源,果然看见了刚才犹豫不决不敢添加的人。

“枕河学长。”

“原来你还记得我。”来人扬起温柔的笑,示意了下自己手上的东西,“我先去还餐盘,等会我们聊聊?”

宁淼一凛,连忙端坐点头。

沈致知见刚才还在揪他耳朵的人,神思转眼被别人牵走,不知为何有些烦躁,“聊什么,你饭吃完了吗?”

宁淼目送清俊青年走远,闻言瞪了他眼,随便吃了几口米饭,然后端起餐盘迅速起身:“我吃完了,你们先吃。”

既然碰上了,那他一定要当面跟学长道歉。

被留在座位上的沈致知错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愠怒道:“他发失心疯了吗,就这样跟人跑了?”

林威和刘宇飞看着他的脸色,根本不敢说话。

宁淼不知他身后众人的反应。

苏枕河似是注意他跟了过来,就在餐盘回收区附近等他。

等宁淼放完餐盘,转过身去,就看到学长又冲他笑,看起来非常温柔,“你就这样把朋友丢下,他们不会有意见吗?”

宁淼经他提示,才后知后觉:“啊,我跟他们说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苏枕河提议道:“要不要喊上他们一起,我们饭后散散步?”

宁淼摇头,“不用,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

苏枕河微弯了眼,像是很满意他这句话,“那我们去长青湖那边走走。”

宁淼点头。

长青湖是江大的一个特色景点,虽然是人工开凿,但占地面积有三四个田径场大,湖边种满杨柳合欢,沿岸还设置了悬空的木质栈道,因为景色优美,常常有小情侣在这边散步,所以江大学子也戏称之为长情湖。

刚入学的宁淼还不知道这个湖泊的暧昧之处,一路上对来往的甜蜜情侣们视若无睹,兀自思考着该怎么跟苏枕河开口解释网恋的事情。

“你跟你朋友关系好像很好?”见要跟他讲些什么的宁淼良久未言,苏枕河试着先找话题。

宁淼被打断思路,回神想了下学长说的朋友是谁,神情略微放松:“还可以,是室友和他的发小。”

“开学才三天,就这么投缘?”苏枕河笑,眉眼有些调侃,“在食堂打闹,像小朋友。”

宁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室友有时候说话很幼稚,所以就没忍住。”

清俊青年轻“啊”了一声,“比如‘苏枕河是变态?’”

宁淼睁大眼,“学长你听到了?”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有些窘迫,连忙解释道:“那是他乱说的,我没这样讲。”

苏枕河只笑,眸光温若脉脉流动的长河,“听得差不多,本来想找你一起吃饭,看你那边坐满,就找了个附近的位置坐下,没想到会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宁淼无言,脸颊微微发红,不想再细究这个话题,转移道:“下次可以直接找我,食堂有宽的长桌。”

苏枕河低头看他,轻笑出声,“骗你的,坐得很远,今天中午还有学生会的干事一起。”

“这样啊。”宁淼迟钝地点了下头,并不在意苏枕河的戏弄。

苏枕河停住脚步,回眸看他:“你一直都这么乖吗?”

宁淼抬头,眼里满是疑惑。

苏枕河笑了下,“好像跟你说什么你都会信,把你带到陌生的地方也不会怀疑。”

宁淼嘴唇张了张,犹疑不解道:“可是枕河学长是好人啊。”

苏枕河微微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宁淼下意识涌出的“为什么”还没说出口,清俊青年突然面色一变,长臂突然勾住他的腰,将他往怀里一带。

“扑通——”年久失修的木栏倒下一片儿,没入湖中泛起闷潮的水声。

宁淼还没反应过来,鼻间隐约闻见清冽的男香,他的胸膛紧贴着学长精瘦的身躯,对方的心跳隔着制服朦胧传到他的心脏。

……怎么感觉学长的心跳好快?

“没事吧?”

懵懂的念头被焦急的男声打断,宁淼回神,抬头看向面露忧色的清俊青年,“没事。”

他转头去看旁边的栈道,横木栅栏空出一块儿,地上用以固定的金属部件已被风雨锈蚀。

……这是塌落的原因?

宁淼看着那处沉思。

“被吓到了?”

以防危险,苏枕河拉着他又往里走了走。

宁淼摇摇头,指了指湖水里泛起的残缺横木,“学长刚刚是看到它要倒了才拉我?”

“嗯,怕你不小心跟着摔下去。”苏枕河皱眉,“看来得通知人过来彻底检修,可能其他路段也有类似的安全隐患。”

宁淼点头,又想起来:“谢谢学长。”

“谢什么,随便谁站在那,我都会拉一把。”苏枕河将他带到岸边的长椅上,“你先等我会儿,我打个电话。”

宁淼顺着他的意思坐好,看着清俊青年掏出手机跟电话那端联系检修的事情。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栅栏应该就是因为锈蚀失去固定力倒下去的,而不是被人推了一把。

枕河学长人那么好,可能刚刚抱他也只是一时情急,没有别的意思。

宁淼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对因为过度亲密而敏感的自己感到无奈。

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宁淼,防备心不用这么重。

等苏枕河打完电话,转过身来就发现宁淼在低头玩手机。

“怎么,忙碌的宁淼大人终于有闲工夫加下在下的飞讯?”

只是在刷段子的宁淼:“……”

他抬起头,清透的眼满是诚挚地补救:“我现在加。”

苏枕河走过来,也不坐,在长椅尽头挨着宁淼,弯下腰,带着笑意道:“那我可要好好监督。”

宁淼如芒在背,幸亏他记性好,昨晚折腾好些时候推出来的飞讯号还记得,他一边输入“H2O2020720”,一边试着转移话题缓解尴尬:“学长的新飞讯号有什么意义吗?2020年7月20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啊,这个啊。”苏枕河拖长尾音,等宁淼好奇抬头看过来,他又狡黠地弯起眼,“是秘密。”

宁淼:“……”

被吊胃口了。

苏枕河伸手点了点宁淼的手机屏幕,“不如你猜猜前面H2O是什么意思?”

宁淼说出自己昨晚的猜测:“水的化学式?”

苏枕河:“哈哈哈,为什么会这么猜?”

宁淼沉默,没交代自己是因为沈致知说的变态藏名受到触动,又委婉找了其他借口:“因为学长之前的飞讯号是river,学长名字里就有河,那H2O可能是河水吧。”

苏枕河笑笑:“这样想也没错,宁淼学弟好聪明。”

宁淼受之有愧。

看着宁淼发送了申请好友信息,苏枕河又转而提起别的话题:“说起来,住宿舍是不是很方便?”

宁淼想了下:“还行,我们宿舍现在才两个人,所以还算方便。”

高中时是八人寝,用卫生间都得赶在早起铃前半小时,不然就得排队。

“……两个人?”苏枕河话音可疑一顿,“就你和刚才坐在旁边的那个男生?”

宁淼点头。

“他跟你是一个学院的吗?”

宁淼点头,“是的,但不是一个专业,我是文管,他是经管。”

“经管高材生啊。”苏枕河笑眯眯重复,“我看他体格那么高大,还以为是体院。”

宁淼表示赞同:“确实很高,站我跟前跟座山一样。”

“离这么近?”苏枕河笑,“在打闹吗?”

宁淼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暗自磨了磨牙,“有人在犯贱。”

苏枕河笑容一滞。

他直起腰,转而坐到陷入回忆的青年旁边。

动静让宁淼回神,接触到他的目光,苏枕河又笑起来:“如果我想跟你做室友,宁淼学弟欢不欢迎?”

宁淼有些迟疑:“学长没住宿舍吗?”

苏枕河点头:“因为家在本地,所以之前都没住宿。”

“大一不是强制要住校吗?”宁淼奇怪,不然沈致知早就搬出去租房了。

苏枕河比了个手势:“一点小小的特权。”

宁淼笑了下,没有细究这点,“那为什么学长现在又想住宿呢?”

苏枕河难得地露出个被折磨的表情,“上任后作为会长的工作实在太多了,即使是半小时的路程也开始嫌远。”

宁淼做过无数兼职,对他此时表现出的痛苦感同身受,哈哈笑了下,“确实会,工作完还要绕远路回去休息,实在太辛苦了。”

“所以,”苏枕河双手合十,矜贵优渥惯了的青年此时表情恳切,“还请宁淼同学收留下我,让我当你的室友吧。”

宁淼犹豫:“这好像不是我能决定的。”

苏枕河放下手,冲他眨眼,“我能决定,可还是希望等到宁淼同学亲口说出的欢迎。”

宁淼看着学长刻意作怪的小表情,忍俊不禁:“那就欢迎学长入住502吧。”

苏枕河得到他的同意,脸上的笑容都真切起来,“那以后的日子还请多多关照。”

“嗯,多多关照。”宁淼回道。

不过……

宁淼后知后觉。

沈致知会欢迎学长入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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