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直男

直到走到饭店门口,宁淼的眉头都没松下来过。

林威和刘飞宇看他像在认真思索什么,也没怎么打扰他,问清忌口,就点好了菜。

沈致知在打游戏,正是飞讯旗下大热的塔防竞技游戏,玩的打野,帅气的白发剑客在游戏里飞来飞去,游戏音在不断报击杀。

林威和刘宇飞坐在一边,偶尔瞅瞅皱眉苦思的宁淼,偶尔看看专心游戏的沈致知,然后对视一眼,偷偷交流了句,两人癖性还挺合,都不爱说话。

宁淼现在很苦恼。

他刚刚趁沈致知登录游戏,偷偷瞄了眼他手机,授权的飞讯账号头像昵称正好是他刚见过的那个。

不用再加核实,他已经能确认,他就是刚刚甩了沈致知的那位网恋对象。

虽然不是他招惹的人,但刚刚提分手的是他,看沈致知的样子像是被伤到,他为此难免感到有些不安。

该坦白吗?

告诉沈致知刚刚跟他分手的是自己?

但林威说他恐同,如果知道之前跟他网恋的是个男性,沈致知估计会当众跟他翻脸,说不定还会打他一顿。

宁淼又偷看了眼沈致知。

刚成年的青年脸上已无稚气,此时似是因为游戏进入白热化阶段,剑眉微蹙,凤眼泛霜,侧脸绷成锋锐的轮廓,神情冷肃得令人不敢接近。

一看就不好惹。

余额里只有一千多块,如果被他打进医院,可能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宁淼心事重重地收回视线。

菜端上来时,沈致知游戏还没结束。

宁淼心里有愧,殷勤地替人烫好碗筷,放到沈致知面前。

见到自己面前干净的白瓷,沈致知眉毛挑了下,飞快地睨了宁淼一眼,宁淼为了不引起怀疑,顺势又烫了份要递给对面,林威和刘宇飞连忙摆手,说自己来就好。

沈致知又低头将注意力放回手机。

游戏结束,他放下手机,不动声色地换了副新碗筷。

咬着筷子的宁淼尽收眼底。

这人好难讨好。

刘飞宇替他打圆场,“我们沈哥是有点龟毛,水水你别在意。”

沈致知似迟来地想起这是自己以后的室友,难得张嘴解释:“我有手有脚,不是废物,不用管我。”

宁淼眨眨眼,想到另一个弥补的办法:“这样吧,今天这顿饭我请,就当第一次见面的心意。”

主要还是对沈致知的歉意。

“这怎么行呢?”对面的林威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水水你别跟沈哥客气,他有钱,我们今天帮他搬东西,这顿合该他请。”

刘宇飞已经开吃,边吃边含糊道:“对啊,我们以后来日方长,你想请客可以留到下次,我听说江大油烟街的烧烤可有名了。”

宁淼侧头看向沈致知,青年像是不关心他们的对话,深邃凤眸懒洋洋地敛着,单手随意挑开啤酒罐的拉环,独饮了一口。

“沈致知,你同意吗?”宁淼试探问。

青年瞄他一眼,“你不想以后再跟我吃饭,就买单。”

宁淼:“……”

算了,还是等以后关系好点,他钱挣得有空余能付起医药费,再同沈致知坦白。

沈致知跟刘宇飞和林威碰杯,“今天辛苦了。”

“哟,我们沈哥今天嘴巴抹了蜜了?”

“抹了蜜不知道,被甩了倒是真的。”

刘宇飞和林威贱笑。

“滚你妈的。”

沈致知瞪他俩,饮下一口,又转头冲宁淼道:“以后都是兄弟。”

宁淼也拉开一罐啤酒,心虚地举杯碰过去,“嗯。”

因为是沈致知敬的酒,他对人有愧,所以一口气喝完一罐,放下啤酒罐后,发现对面二人看着他目瞪口呆,就连旁边的沈致知都捏着啤酒,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水水你这么能喝啊?”

宁淼不好意思地抿了下润湿的粉唇,“室友敬的酒。”

“害,还是不够熟啊!”刘宇飞道。

林威不认可,“哪有,明明是水水看重我们沈哥。”

倒是沈致知,盯着宁淼的嘴唇看了会儿,然后目光上移,对上一直看过来的宁淼的眼睛,冷不丁道:“你喜欢男的?”

“……”

宁淼无语。

“沈哥你哈哈哈,刚失恋也没必要这么孔雀开屏吧?”

“水水是直男!跟罗……咳,不一样!”

沈致知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听到林威二人又在调侃自己,皱眉骂道:“你俩烦不烦,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林威喝了酒也放开了,胆子大起来:“要我说,就算水水是gay,也不一定看得上你,我听说人家gay圈更流行什么肌肉男天菜,再如何也是我们体院的更受欢迎。”

沈致知:“你再说我今天就把你捆到gay吧去。”

闻言,林威假装害怕,倒在刘飞宇怀里,两人抱在一起嬉皮笑脸。

旁观一切的宁淼默默无语,怎么感觉他们更gay一点?

不对,他自己也不是gay啊!

宁淼拿啤酒冰了下自己的额头,感觉待会儿得赶紧把飞讯的老公们处理掉,不然他总觉得心虚。

不知是不是他们太吵,过于引人注目,旁边卡座突然走来一个西装男。

正对着的刘飞宇先注意到他,他瞧见对方直勾勾盯着宁淼的眼神,捅了捅林威。

“哎哎?”

林威还嬉皮笑脸着,但跟刘飞宇有常年的默契,受到暗示坐直身体,顺着方向一看,“不是吧?”

不出他们所料,那人走到宁淼旁边,笑得文质彬彬,亮出手机:“请问可以加下你的飞讯吗?你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你了。”

场上瞬间停滞,四双眼睛齐齐看向宁淼。

被围观的人像是已经习惯这种搭讪,细白手指随意放下啤酒罐,瞟了眼递到面前的二维码,语气比刚才同朋友对话时疏冷不少:“不好意思,没有飞讯。”

西装男知道自己是被婉拒,但近距离接触,软玉温香比远观时更细腻勾人,更加不肯轻易放弃:“手机号也行。”

宁淼不为所动,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咚咚——”见人还不走,坐在旁边的沈致知不耐地砸了下啤酒罐,“没听见吗?没有飞讯。”

西装男对上沈致知冷寒的视线,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仍不愿放弃,借着高度低头凑到宁淼耳边,暧昧道:“我可以给钱。”

在男人靠近的那一刻,宁淼就冷下脸往沈致知那边躲,所以那句暧昧的低语也被沈致知清晰地听了去。

因此男人不仅没等来美人的联系方式,还遭到一记狠厉的拳头。

“你TM的死同性恋,到处发情犯贱是不是!”

西装男来不及反应,左脸被打到变形,直直撞到地上。

附近的女顾客短促地叫了一声:“打人了!”

林威和刘宇飞没听清那西装男说了什么,但看到对方站起来想回击,也连忙站了出来,瞬间将人拉开。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但那西装男可不想有话好说,脏话张口就来,打人的沈致知连带着坐在旁边的宁淼,都被他一并骂进去。

林威和刘宇飞听到这才明白沈致知打人的原因,内里也气到不行,面上似在拉架,实际上偷偷用手肘招呼西装男的肚腹。

西装男疼得龇牙咧嘴,大声喊让人报警。

宁淼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拉了拉沈致知让他见好就收,沈致知看人被他们折腾得够惨,冷哼一声,“看在我室友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你,有本事你等警察过来,老实交代清楚老子为什么打你。”

账用手机结过,说完他拉起宁淼,带头走了出去。

西装男在后面被林威二人钳住,不甘地破口大骂。

宁淼没打过架,还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走,但因为看到讨厌的人被修理的样子,心情非常轻松畅快。

沈致知拉着他,脚步从走变成跑,听到问话,回头嘲弄地看他一眼,目光相撞时,即将脱口而出的“傻//逼”硬生生转成“傻子”。

宁淼没听清他说什么,边笑边跟他跑,细软的短发被风吹乱,眼睛弯成月牙,斑驳树叶洒下的秋光像碎金在他身上跳跃,漂亮得像是偶入人间的精灵。

沈致知抓着他的手微微一紧,转头向前吃了满嘴的凉风,喉头因为干涩滚动,“你是学生,难道不知道打架会被记过?”

宁淼笑出声,“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

沈致知睨他一眼,“我不怕,倒是你,别到时候还没开学就有个蓝颜祸水的名声。”

宁淼的笑瞬间消失,努力强调:“我喜欢女生!”

沈致知翻了个白眼,模仿他的语气复读:“好巧,我也是!”

等把人带回到学校,沈致知才放下心来,掏出手机跟林威他们打电话,说明白所在地点,就待在原地等他们过来,一套流程下来熟练得像是没少干。

“你们以前也这样吗?”宁淼好奇。

沈致知:“嗯,从小就在外面打架。”

宁淼微微睁大眼:“那你们还能考上江大。”

而且沈致知还是经管系,这可是江大一直以来的热门专业,每年都高出提档线三十几分,比他调剂的文管专业吃香多了。

“脑子好使跟打架不冲突。”沈致知一脸“这不是理所当然”的表情,天生酷哥脸装起逼来也比普通人帅气。

宁淼:“……”

好想打他!

“对了,你刚刚别误会,不完全是为你打架。”沈致知似是想起什么,眉宇笼上阴翳,“更主要的是因为我讨厌gay。”

“为什么?”宁淼有些奇怪,他也是直男,但不至于讨厌gay这一群体。

沈致知却很警惕:“你是?”

宁淼摇头:“我只是好奇,你看起来不像会针对特殊群体的样子。”

沈致知沉默。

“本来是无所谓,碰上了一些破事。”

宁淼看他似乎不是很想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理解你。”

因为原主和今天的西装男,他也开始有些恐同。

沈致知跟他对视一眼,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散发出感同身受、惺惺相惜的讯号。

“本来还担心你是gay,现在觉得应该不是。”沈致知态度散漫随意起来。

“喂,我哪里gay了?”宁淼无语。

沈致知低声咕哝了一句“娘炮”,“看起来就很好骗。”

“我听到了哦。”宁淼瞪他。

沈致知对上那双眼,嘴角掀起的嘲笑莫名一僵,挖苦的话语再说不出口,他匆忙移开目光,扯别的话题:“行了,加个飞讯吧,室友。”

宁淼瞬时心虚:“没有飞讯。”

沈致知嗤了一声,“这年头有手机的人会没有飞讯?”

宁淼看到不远处的营业厅,灵机一动:“我的卡本来是香府的,套餐有点贵,现在到这边要换手机号,之前的飞讯就不用了。”

“哦。”沈致知懒懒的,倒也不执著这点。

宁淼看反正在这也是等人,便跟沈致知交代了一声,“我去营业厅办卡,你在这等下。”

沈致知没回话,靠着路灯,懒散地摆了摆手。

宁淼转身往营业厅去了。

营业厅在进门必经的路口,林荫路两旁支了很多小摊,今天天晴,也是最后一天报道,所以来往的人很多,有些勤快的社团部门趁机开始提前宣传招人。

宁淼刚到附近,就被人团团围住,学长学姐们纷纷兴奋地冲他递宣传单和报名表,并且让他一定要来,免试进社。

宁淼对社团并不感冒,但架不住人家过分热情,只能拿着一叠东西往营业厅里走,好在进去后他们没再跟进来。

但没想到营业厅里还有学生会的人,白金制服的学姐甫一看到他进去,眼睛就亮起来,也问他要不要加入学生会。

宁淼摇摇头,表示不想参加。

那位学姐没多缠,尽职尽责地帮宁淼办理业务。

因为宁淼没带身份卡,申卡流程有些麻烦,但学姐人很细心,做事麻利又周到,因此在她的引导下宁淼很快就走完流程。

在等系统信息录入时两人聊了几句,宁淼得知学姐在营业厅里帮忙是因为学生会值勤。

“其实是因为我加入了勤工助学部。”学姐笑着补充,“本来是没有这个部门的,但我们这届的学生会长关注困难学子,所以特意申请成立了这个部门,负责筛选整理安全靠谱的兼职信息,同时也对接学校的勤工助学岗位,比如我现在在营业厅的值勤,其实是有钱拿的,工资不低哦。”

宁淼现在最缺的就是稳定的收入来源,“加入勤工助学部会有补助吗?”

“没有,但如果你申请值勤,是有工资的。”

“这样。”宁淼听到这,不假思索地填好入会申请表,递到学姐手中,“那麻烦了,我想加入勤工助学部。”

学姐看到报名表,喜笑颜开:“好的,明天中午在笃学楼202面试,还请按时过来。”

拿到属于自己的手机卡,又得知了新的赚钱信息渠道,宁淼整个人都松快不少,他拿着已经换上新卡的手机,边打开飞讯界面边往外走。

虽然打算不用旧飞讯号,但在此之前他得先跟另外两位“老公”分手,避免节外生枝。

按照消息排序,手指刚点开大老公的界面,林荫道上突然掀起异常的骚动。

“啊,会长!”

穿着白金制服的学长学姐们发出惊喜的叫声。

听到声音,原本闲散坐开的其余社团负责人也闻风而动。

“苏学弟来了?”

“哪啊?”

宁淼不由有些好奇,抬头顺着人群蜂拥的方向看去。

林荫道上树影婆娑,树下青年长身玉立,眉目温柔俊秀,面对将他包围起来的年轻男女,他不仅没有半分不耐烦,还一一温声回应,面上的笑意从始至终未减半分。

宁淼没看清脸,只隐约觉得是个气质不凡、长得好看的人,想到刚才营业厅的学姐说是这届会长创立的勤工助学部,现在看他这么受人追捧喜欢,看来平常也是做了不少好事。

他没想凑热闹去认识,远远看了一眼便又收回视线,目光转回手机,刚点开的大老公聊天框里,最新消息停在昨日。

——[转账]5000

——学费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看到这笔钱,宁淼觉得有些头疼,要怎么告诉对面他被渣了,原主不值得,感觉怎么说都会有些伤人。

琢磨半天,他决定还是狠下心来,当断则断,简单发了一句:

——我跟别人在一起了,钱不收了。

说完他将消息同样复制发给三老公,心下总算落下一块大石。

“宁淼!”不远处有人在喊。

宁淼顺着声音看去,林威、刘宇飞已经跟沈致知在广场另一头汇合,高个青年似等得有些不耐烦,迈着长腿、面带不满地冲他走来。

捏在手心的手机刚好震动了一下,因为沈致知正在靠近,宁淼连忙按下锁屏,收起手机,赶了过去:“来了。”

“你怎么这么慢。”

“过来了嘛。”

“走了,去别的地方吃饭。”

“去食堂吗?”

“随便。”

两人结伴向远处走去,与此同时,有人若有所觉,放下手机投来遥遥一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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