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疏明停顿片刻,收回手。
“开车吧。”
这个决定或许现在看来轻率了些,但是正视自己内心没有什么不好的。
如果实在不合适的话......
方疏明瞥了一眼周月寻的侧脸,他正在认真地看着前面,脸上带着还未收回去的喜色。
仿佛周围空气都是暖洋洋的,没有秋日里独有的萧瑟感了。
可以抽身的。
方疏明转过头安慰自己,是可以抽身的,自己早就不是当初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了。
*
周月寻把方疏明送到了酒店,下车的时候总觉得要说点什么,就算没有,也要做点什么。
但是周月寻没经验,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自己坐在驾驶位上憋了半晌都没想出来自己究竟要干什么。
见状,方疏明叹了口气,解开身上的安全带,顺带把周月寻的也解开了,然后拽过他,拉到身前,捧着周月寻的脸,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
然后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停顿片刻,随后起身离开。
方疏明在门口挥手,示意自己进去了。
周月寻没有反应,从方疏明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他就一直处于这种呆愣的状态,一声不吭,也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方疏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才猝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喃喃道: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软的,暖的......”
他的脸瞬间红了不少,意识到这是个亲吻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感受方疏明拉开距离的余温。
但是这足够了,对于一个单身二十多年并且从未想过找一个伴侣、洁身自好多年甚至自助都没有过几次的人来说已经很有冲击力了。
更何况,他上一次感受这种事情还是来自离世多年的母亲。
很、很好,很舒服......
*
方疏明回到酒店,收拾了一下买的东西和德克送的小白岛“特产”,看着眼前这一堆,他感觉自己下个月都吃不完。
明明是陪周月寻玩,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呢,弄得跟进货一样。
哦,顺带还多了个男朋友,不过这个很满意,应该算是意外之喜。
正在他思衬着是送葡萄酒还是送葡萄果酱给纪知乐时居然有人敲响了门。
这里不是酒店吗,我好像没叫客房服务?
方疏明半信半疑打开门,却看见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头发光滑出溜得苍蝇都站不住的年轻人。
他带着金边眼镜,手里还攥着一张手帕,脸上倒是白净俊逸,只是眼神却掺杂着一丝嫌弃,有种破坏姣好长相的感觉。
“你好,有事吗?”
年轻人看方疏明开门,迅速调整表情,微笑着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方疏明。
方疏明接过:“蒋鸿煦?”
姓蒋?莫非是原身母亲娘家人?居然都查到酒店来了。
“你好,算辈分,我应该是你的表弟。”
“表弟,哦,有事吗?”
方疏明把名片随手还给他,并没有把蒋鸿煦当成很了不得的人。
蒋鸿煦脸上有了一丝裂缝。
“我是蒋家人。”他再次扯出一抹微笑重复道。
“我知道,你姓蒋。”方疏明点头:“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蒋鸿煦终于放弃在方疏明心中引起波澜。
“可以邀请我进去吗?”
方疏明终于注意到他还站在外面,把他让了进来。
蒋鸿煦进来四处巡视了一眼,没看到什么“脏”眼睛的东西,暗自松了口气。
天知道对于他来说,踏足一个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酒店是有多么的艰难。
他不想在这里多待,直接开门见山:“听说你被赶出了方家?”
“倒也算不上。”方疏明穿着灰色的家居薄毛衣,随意转身,无意间漏出那么一点身体线条,让蒋鸿煦有点羡慕。
“应该是我自己净身出户?”
方疏明在塑料袋中拿了一瓶饮料,给蒋鸿煦看了一下,见他摇头,于是自己打开喝了一口。
“方苑博有个比我还大的私生子,想必是不愿意再让我呆在方家了。”
方疏明不觉得这有什么,他毕竟不是原主,对这个家没什么归属感。
“他已经在准备宴会要公开那个私生子的身份了,你知道吗?”
“?”方疏明疑惑,宴会?
蒋鸿煦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知道,心中有种掌握一手信息的自豪。
“嗯,这件事牵涉很多,本来是你一个人的继承权,现在可能要分出去了。你没什么要做的吗?”
方疏明摇头:“算了吧,我对那个不感兴趣,到时候我会退出,他可以把方家全部交给那个绿茶婊。”
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蛋糕,咬着勺子思考道:“不过,我听说方家似乎在走下坡路?”
蒋鸿煦意识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个话:“这个,也不错。”
“是吧,那我要什么继承权,继承他的愚蠢和不知道有没有风险的家业?”
蒋鸿煦顿时没有来时对方疏明的轻视,虽然他在来之前就听说过自己这个表哥天资卓越,但是对方一直没有什么实绩,所以也就存了轻视之心,并没有多尊重这个表哥。
没想到对方意外的格局大,偌大的方家说不要就不要。
“你不会是怕了那个私生子吧?”
蒋鸿煦疑惑地看着他,还是有点不相信。
反倒是方疏明不理解:“怎么了,我不可以退出吗?方文川那个傻逼一看就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草包。未来要是我们一块继承了家产,他花光了自己的,肯定还要来抢我的。”
“再说,谁知道方苑博什么时候下去,万一他滚蛋的时候留了点什么“惊喜”给我,我上哪哭去?”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不会管理公司。
万一到时候自己上手,董事们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那不得丢脸丢大发。
蒋鸿煦点头,非常认可方疏明的说法,毕竟在他姑姑去世之后,爷爷都断定方苑博走不远,现在方家的情况算是应了那句话。
珠玉在前不知珍惜,反而去捧一个草包。
“很好,等宴会蒋家一定会去的。”
不管怎样,这个私生子的存在都是在打蒋家的脸。
方苑博必须要解释解释,给蒋家一个交代。
“嗯,还有什么事吗?”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爷爷想见你。”
方疏明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见蒋鸿煦点头,他才说:“我长这么大,他见过我几回?”
蒋鸿煦解释:“你别怪爷爷,当初姑姑跟方苑博有矛盾的时候,爷爷就劝姑姑离婚,可是她不肯,没多久就跟蒋家闹翻了。”
“那几年没什么往来。姑姑去世之后,方苑博就不肯你回蒋家,爷爷那时也在气头上,毕竟你流着方苑博的血......所以就这么些年过去了,也该有个了断了。”
蒋鸿煦说到爷爷的时候神情有点沮丧,情绪低落。
“他年纪大了,身体不怎么好吧?”
方疏明试探着问道。
蒋鸿煦点头。
他就知道,如果不是年纪上来了,才不会怀念一开始就打算丢掉的人。
“哦,你的意思是一句‘气头上’,我前面受过的苦,流过的眼泪就当它过去了?”
蒋鸿煦显然没想到方疏明会这样说。
方疏明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原主,为他说一句不公罢了:“你知不知道,方苑博连我母亲都不喜欢,还会对她生的孩子有多好?”
“我跟他朝夕相处,一年来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你觉得我的待遇有多好?”
“我母亲死后他就不管我了,我小时候应该是问过他母亲是怎么死的吧,可是方苑博只说她活该,没有任何解释,所以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蒋鸿煦被打得措手不及,没想到方疏明竟有如此大的怨气。
“我......可是,爷爷他......”
方疏明点头:“快死了?”
蒋鸿煦犹豫着点点头。
方疏明嗤笑一声,说:“看来你们也没有那么孝顺?”
蒋鸿煦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我们只是隔太多辈分,不怎么亲近罢了......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去见一见爷爷的,就当是完成他的临终愿望了。”
方疏明点点头,答应了,他倒是要看看是怎么样一个狠心的老头子,把原主扔在那个冰冷的家,直到死都没有离开。
方疏明送走蒋鸿煦,心情很不妙。
他不是喜欢为别人生气难过的性格,只是原主不同,他很轻易地共情原主,可能是同一具身体的原因吧,情绪波动得很异常。
酒店顶层有健身房和拳击馆,他这几天没有踏足过这里,就今天倒是向来尝试一下,发泄一下多余的情绪。
前世也是这样,每每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都会在拳套和沙包上发泄,后来越来越勤快,直到最后一天不打都难受的地步。
心境也在挥汗如雨中变得不一样,最后才能手起刀落,干脆利索。
这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方疏明一个人可以很放松的发挥,所幸谁也不认识谁,最后冒了一身热汗。
他越发明显的肌肉线条引来了别人的注目,实在是他好看的过分,尤其是额头上的汗把刘海打湿了一点,被他一股脑薅了上去,露出精致的眉眼,眼神淡漠疏离,静静坐在一边歇息的时候,格外吸人眼球。
他喘着气,声音危险又迷人。
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了周月寻,不知道那人在干嘛,是不是在办公室拿着文件,或者是西装革履跟人谈合作?
想着想着,方疏明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他摘了拳套,起身离开,留下身后某些人没要到联系方式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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