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闻战鼓意气发

老廖自己举报自己?

逻辑上说不通啊,却也不能轻易排除这个可能。

但既然有人能够模仿我的笔迹,想必也能够模仿老廖的笔迹。

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现下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而我甚至连他们是哪些势力都不清楚。

真是不妙。

我取出箭上的字条,把它给祝长舟看:“小姐请看,这是我下午在树林时,有人交与我的。”

祝长舟仔细对比了字迹,道:“什么人?”

“不知,随箭射来,未见其人。”我摇摇头。

祝长舟沉吟道:“此事交与我,我会派人去查。”

我自然乐得当甩手掌柜。过了小半月,我的军功也核算完了,拜参军事,是个文职,看来祝长舟并不想我走战场领兵的路子。京城又加封我了“都尉”的勋官,因战事当前,命祝长舟为镜湖城主帅。

老廖的遗物也早清点完毕,果真发现通敌罪证。

他的家书每句话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军中情报。很简单的藏头,但因那句话是朔荇语的音译,就较为隐秘了。

我隐约听见些只言片语,近日军中都在传一个故事。说的是那日我独身探林,有飞鸟衔书入怀,因而得知老廖细作身份。天也助我,催使老廖自投焚身,且老廖死后,果真没有兄弟再中毒吐血,想来我真是天神下凡无疑了。

我:……又来?

祝长舟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那日朔荇军地道一计不成,果真围城。用围三面的打法,独留西侧不围,是显而易见的陷阱。

祝长舟并不上当,任朔荇人如何叫阵,都固守不出。镜湖城早坚壁清野以挫敌锐,并不惧围城,甚至还示威般挑衅地扔了一筐新摘的菜出城,明晃晃地告诉敌人我们粮草充足。

如此守了月余,气温也降了下来。我搬回了将军府住,早晚点卯才往营中去。将军府那株早开的梅花还绽放着,九真采了些许花瓣晒干,给我熏衣,梅花清幽的香气令我近日的心情都轻松不少。

祝长舟让月麟查笔迹的事情,最后无果而终。我受杖养伤时,趴着无聊写了好些字,又嫌手上没劲写得难看,最后都丢掉了。因此收拾房间的丫鬟们、处理垃圾的小厮们,自然都是见过的。若是有人有心买通其中一位,弄几副我的“墨宝”,也不是什么难事。

再者,当时跟在我身边的还是紫述,真要清算又是一笔烂账。这点难以突破,因此便罢了。我开始留心军中谁擅长伪造书画,但这项技能太过要命,又岂能让我轻易看出。

派去生璮县的人也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祝长舟在我到镜湖城的第一天,就给周元帅写了信,口口声声自己的心上人在他的地盘受了欺负,要周爷爷给讨回公道。

我那时候才知,这个周元帅和祝长舟爷爷是一辈,当年随先帝打江山,都在大成开国将帅之列。原来,大成现今也不过二世而已。

近日终于收到周元帅的回信,信中先是关心了我的伤势,又祝贺了祝长舟升官,说会仔细查明生璮县事件,最后问了一句镜湖城是否需要支援。用的都是十分客套的官话。

祝长舟也没指望周元帅真能查出什么,只是通知他“我要光明正大查你老巢了”。但很可惜,并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一过相对安逸的日子,就有些懈怠。虽然有了官职,在军中也批批日常文书,但大病初愈,浑身病恹恹的气息还没有褪去。

祝长舟一如既往的忙碌,虽然同在营里,我也常常见不到她。她不像我一般贪图软床,她鲜少回将军府,因此我今日休沐闲来一算,竟与她三日都不曾见面了。

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然也。

九真见我望梅发呆,以为我又犯困了,轻声劝我回房歇息。

我摇摇头道:“城中可有书局?”

从前的日子颠沛流离,没有空找来史书看看,如今才称了心愿。

我刚到书局,就听有人喊我:“姑爷,你今日也休沐?”

是青霜。看他特意追过来的样子,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于是要了一间雅座,把跟着我的月麟打发去别处买东西。

青霜仔细确认了环境安全后,才开口道:“爷,大先生听闻这边战事将尽,恰好手中事务处理完毕,决定提前来此,不日将抵。”

我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这个大先生多半是认识原身的,我根本不知道原身是个怎样的人,岂不要露馅?

我故作镇定地道:“知道了。”

但我转念一想:“如今镜湖城三面被围,一面定有埋伏,大先生如何进城?”

青霜显然十分信任大先生:“属下不知,但大先生定有妙法。”

我只好点了点头,我们又无话可说了。

青霜也察觉了尴尬,没话找话道:“爷,军中将您传得神乎其神,想来这大业可成。”

大业?我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我试探道:“说到这大业么……”

青霜闻言脸色一变,垂首跪地:“属下多嘴,请爷责罚。”

我:……

我在内心叹了口气,也不看他,只待到把刚借的史书看到这边的春秋时期,才道:“起……”

我一个“来”字还未出口,就听得北边一声钝响。青霜倏然抬头:“爷,好像是炸药!”

我一惊:“炸药?”

月麟此时恰好回来,有些焦急地敲门:“姑爷!”

我起身往外走:“怎么回事?”

“听起来像是北城墙外炸药声。”月麟解释道。

我经过生璮县那一遭,被科普了些炸药知识。这个时空的炸药还是金贵稀罕的玩意儿,还没有大规模用在军事中,边城储备量都有限——不然哪还需要我箭射壕车?

而且,据说因为朔荇还不具有制作炸药的原料供应来源,且朔荇人还没有掌握制造炸药的技术,因此大成的炸药多作威慑之用。

所以生璮县洞藏炸药才令人震惊——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飞马直奔北城墙,果然祝长舟和将领们在城头。

我爬上城楼,在一旁静静听他们讨论,逐渐弄清了原委:朔荇人的地道都从护城河下经过,昨夜统一挖通了河道与地道相接之处,使河水泻入地道之中,妄图顺水潜入城中。

地道有水,洞口放火的招数就不管用了。因此需要日夜有人守着地道口拼杀,又要提防新的地道口出现。

敌方自以为得计,士气大振。祝长舟立时命人点了一捆炸药投到河对岸,杀一杀对面威风。

朔荇主帅赛图也很果断,当即要求谈判。

谈好了自然是对双方都有利,祝长舟自然答应,约定明日中午出城隔河而谈。

下了城楼,自然又是开会敲定细节。我不敢置喙,等到散了会,才跟祝长舟说了疑问:“若是谈妥收兵,镜湖城自然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无战事,小姐将如何自处?”

我没把话说得十分明白,镜湖城用不着祝长舟这个主帅,那皇帝是把她调回京,还是调往别处呢?镜湖城以太守为首的一干官员还没笼络,将领对祝长舟也不是心服口服,总之在镜湖城还未扎稳脚跟,就要换地方,实在不利于未来发展。

祝长舟有些疲惫,示意明庭给她揉太阳穴:“你的意思是,叫我养寇自重?”

所谓“养寇自重”,就是略微给朔荇人一点好处,拖着钓着他们,使战争持续,以此来抬高自己的地位。

我道:“不敢。”

祝长舟闭着眼轻声道:“浚之,我先是大成的子民,然后才是祝家之女。”

我闻言一怔,是国民家子,什么时候才是祝长舟她自己?

我霎时明白了我与她最大的不同——我始终都是21世纪的陆一衡,我对这个地方没有归属感。

我不愿深想,恭维道:“小姐大义。”

祝长舟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重新闭上了。

祝长舟道:“第一个,也可以换一换。”

我没听懂:“什么?”

但她却又不愿意再说了。

翌日晌午,我随全副披挂的祝长舟骑马来到城外。快入冬了,太阳不烈,微微的日光透过云层,反有些温暖。

祝长舟一身银甲,红色的帽缨在风中摆动,衬得跨下骏马也十分威风。她勒马矗立在阵头,身后是一字排开的将领、军士,约百来人,挂“祝”字帅旗,战鼓开道,声如雷震,我也被激得热血沸腾——

尘飞战鼓急,风交征旆扬。

双方就议和事宜进行了洽谈,包括且不限于开展双边贸易、互补进犯等条例,一直到日头西斜,才堪堪达成共识。

我正松了一口气,谁料赛图忽然对祝长舟说道:“我与你夫比试一场,倘若他能赢我,我便在议和书上签字画押。”

我:?

这简直是躺着也中枪。我若是答应,那必定签不了议和书。就我这没磨合好的功夫,别说原身练的是轻盈的江湖路子,就算是战场路数也白瞎。

我十分忐忑地望着祝长舟的背影,毕竟她可是有答应王槐比武的先例。

本章章节名化用自陆游《老马行》中“一闻战鼓意气生,犹能为国平燕赵”一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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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闻战鼓意气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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