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重金的沈瑶一时间情绪低迷到无以复加,兰云意笑了笑,上来为沈瑶添上酒,道:“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我让阿沅再去定做一份就是了。”
沈瑶叹了口气,虽然兰云意这样说,但她还是有种被人挖去了一块心头肉的感觉,心口钝钝地痛着。
兰云意端起酒杯放到沈瑶唇边,按了按,道:“姐姐喝酒吧,莫要为小事烦心了。”
沈瑶轻轻叹了口气,和兰云意对上眼神,兰云意又凑近了一点,伏在她耳边轻声道:“要不我现在就带姐姐相看那两条小蛇去?”
沈瑶问道:“你找到了?”
兰云意点点头:“……巧得很,我跟着裴小侯爷进林子的时候就找到了,那两条蛇一直跟在裴小侯爷身后,怕不是小侯爷身上有什么吸引蛇的东西。”
沈瑶的目光一暗,心想果然如此。
她没说过此事跟裴恒有关,但兰云意倒是一直很会揣测她的心思,沈瑶刚提出这个要求他就立马想到了裴恒,也很会讨巧地通过裴恒顺利完成了沈瑶的任务。若事情真照兰云意所说,那蛇像是被裴恒吸引着一般紧跟着裴恒不放,这说明裴恒是赵崇这件事,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沈瑶之前问过澄心人是否能够转世重生这件事。澄心一开始以为她在和自己谈论生老病死,于是跟沈瑶讲今生事今生毕,何苦还要委屈下辈子的自己。后来沈瑶一番解释他才明白了沈瑶所说的是“重生夺舍之事”。
澄心倒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说若非天命之人,这种逆天而行之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就算真的发生,也不可能毫无限制。
原本沈瑶想着,只要夺走赵崇的机缘就能阻止他重生,但现在看来她高兴得太早了,赵崇的重生根本不受任何影响。大概是上天觉得他命不该绝,所以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按照赵崇……哦不,裴恒的性格,他必然会报复兰云意的杀身之仇,而报仇的方式估计就是抢人老婆外加以命偿命。
连日来裴恒的诡异行为终于得到了解释,沈瑶在心中气极反笑。
至于那两条蛇,兰云意将蛇放进了沈瑶特制的笼子里,笼子上贴满了符纸,并且他抓到蛇之后就立马派人将蛇送去了灵山寺,有备无患。
在这件事上,沈瑶多少还是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若那机缘强求不来,沈瑶也不想逆天而行。
两人正窃窃私语着,突然底下的裴恒笑了一声,朗声道:“裴某在京中时,就常听人提起兰将军。”
兰云意一顿,笑容消失然后目光冷然地转向背后的裴恒。
裴恒想起之前兰云意问他的问题,又见沈瑶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家伙,不由得愤恨。他举起酒杯,道:“都说兰氏姐弟美貌无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兰云意挑了下眉,脸上的表情倒是舒缓了一点,但沈瑶看得出他对裴恒还是心存厌恶。
其他客人却因为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毕竟他们都听说兰云意最讨厌别人说他的长相。
但是现在看来,兰云意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改观?
“兰贵妃凭借美貌独得盛宠,为陛下诞下皇子。真是可喜可贺。”裴恒举杯道,“若来日大皇子为储君,兰将军就是国舅啊。”
他的话语奉承得很,但又充满恶意。分明是在借兰贵妃以色侍人讥讽兰云意也是一类货色。
兰云意倒不是很在意,沈瑶却早就看裴恒不顺眼了,冷道:“裴小侯爷身在西凉,就莫要在操心朝堂之事了。”
沈瑶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袒护的意味太过明显,甚至不惜得罪裴恒。不过她贵为公主,就算她得罪裴恒又如何,哪怕镇南侯舞到皇帝面前,皇帝也会为了在西凉的利益让这件事一笑而过。
兰云意大大方方地笑了笑,然后又向沈瑶的方向挪了挪。
因为公主突然发威,台下的气氛顿时有点尴尬。这会府衙内的一个官打破了安静,笑道:“对了,听说前段时间将军巧妙应对金国的偷袭,缴获俘虏马匹无数,真是值得庆祝啊!”
他说完,底下人突然反应过来,又都举起酒杯向兰云意表达敬意。
兰云意笑笑,道:“也是多亏了在座各位在西凉城内兢兢业业,镇守军后方安定,所以才屡战屡胜。”
一句话将功劳全部分摊下去,大家的心情也都昂扬起来。
结果裴恒突然又冷哼一声,发出了与众不同的声音。
他说道:“西凉城自从前朝来就战争不断,百姓深受其害,打仗又极其消耗国力。没有战争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好’,屡战屡胜,只不过是将军分内的事罢了。”
兰云意抿了口酒,沈瑶按住他的大腿让他不要跟裴恒计较。
兰云意心领神会,将手按在沈瑶的手背上,又轻轻握紧。
“如今大盛国力强盛,各处都开放贸易。西凉唯独拒绝金国,金国自然会不满。再加上金国地处北方,天气寒冷干燥,不产稻粟。为了粮食,他们自然只能靠偷和抢来维持生存。”
他说完,众人都噤了声,对裴恒的话不置可否。
兰云意却笑了,他放下酒杯,淡道:“金国虽然不产稻粟,但以游牧为生,不产稻粟,还有牛羊肉。不知小侯爷帮金国操的什么心……?”
裴恒站起身来,道:“裴某这几日辗转难眠,正是为此事忧心。金国不产稻粟,而我大盛地大物博,若能在西凉开放与金国的贸易与文化交流,以大盛之稻米换金国的牛羊与手工艺品,两国的根本矛盾会当场消除,而且这样一来,不仅能减少因为战争带来的国库开支,还能造福百姓、增加额外的财政收入……”
“放你的屁!”他还没说完,在台下一直沉默的陈铭拍案而起,然后指着裴恒道,“你可知当今金国之主苏赫巴鲁是什么人,就敢在这里侃侃而谈,胡言乱语!”
裴恒转过去,冷冷地看着陈铭。
陈铭接着道:“什么‘开放贸易’,若西凉城的大门对着金国大开,迎来的只会是猖獗的强盗!”
裴恒:“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我们两国能坐下来好好商谈。”
陈铭:“谈个屁!黄口小儿,你若去过塞外,看到金国的马蹄如何踏碎我们大盛将士的血肉之躯,饶你是铁石心肠也说不出这种话!”
关于这个苏赫巴鲁,沈瑶也有几分了解。此人精力极度旺盛,一把年纪了却还是骁勇善战,但他最大的问题也就在于年龄。
他已经快要七十岁了,子女众多,最小的儿子也已经三十有余,每个儿子都有自己的势力,说不定哪一天苏赫巴鲁就会“意外”地撒手人寰。
但他还不想离开战场和皇位。
他变得不能接受任何大臣的意见,一心只想着保持现状,什么贸易沟通、什么礼尚往来,他完全不在乎,只要维持现状。
开放贸易对他来说是不能想象的。他甚至舍不得将自己的皇位传位给儿子,怎么可能允许大盛的势力浸染他的金国。
更深的道理沈瑶不懂,但也隐约觉得此事不妥。她偷偷看了一眼兰云意,只见他一言不发,看向裴恒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杀意。
没有人比兰云意更懂金国人。
在这个问题上,沈瑶觉得还是没必要班门弄斧,对裴恒说道:“此事兰将军自有考量。”
她不想说得太重,免得裴恒逆反心上来立马就要将此事上报朝廷。
皇帝不是很信任兰云意,若是对裴恒的话听之任之,那百姓必会遭殃。
今日不知道被怼了多少次的裴恒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笑道:“裴某只是有感而发。但裴某还是那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兰云意始终沉默着,但放下酒杯时忍不住抓住了沈瑶的手。沈瑶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他想的似乎和沈瑶是一件事,绝对绝对不能让裴恒把这馊主意放到盛帝面前。但裴恒迟早是要返回帝京的。
沈瑶从来没如此无力并且厌恶过一个人。
宴会结束后,沈瑶当即与兰云意、陈铭等上了灵山寺,与澄心共同写就一封密信,说明金国此时的局势与苏赫巴鲁本人的情况,然后连夜将信寄出,送往帝京。
这件事做完后,沈瑶却还是忧心,忍不住道:“要想办法让裴恒在西凉多呆些时日,并且拦截他与帝京之间的所有来往信件。”
她说完后等着兰云意等的回复,兰云意却只是轻轻出了口气,淡道:“公主先回去休息吧。”
沈瑶看向他,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自己从未见过的情绪。
她的直觉让她觉得此时此刻的兰云意异常危险,她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
“你们要杀……”她没说完,之前看见赵崇尸//体的不适感再一次轰然涌上了喉口。
沈瑶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脸色当场变了。可她也知道,这就是兰云意的风格,他绝不会给自己留任何祸患。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