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谚唇角扬的更高,饶有兴味地看着沈迟意:“我若是不应呢?”
沈迟意立刻转向瑞阳王,瑞阳王十分配合,皱眉道:“六娘那里留那么多紫藤苑做什么?”薛素衣是寄住在王府的,瑞阳王吩咐起来也颇不客气:“既然沈姑娘作画要用,就让六娘先把那紫藤苑拿出来,日后再双倍补给她便是。”
卫谚又看了看沈迟意,瑞阳王直接道:“你现在就去她那里,把几株紫藤苑讨要回来。”
卫谚这才慢慢收回目光,他平日对瑞阳王完全是阳奉阴违,这回难得没多话,起身便出去了。
薛姑娘住的小院叫朱绣阁,正暗合了她的名字,小院里布置的颇为清雅,翠竹掩映,绿水潺潺,只是这般美景,冬日里瞧来未免萧瑟了些。
卫谚刚在院门口站定,薛家嬷嬷就迎了出来,满面惊喜道:“世子来了啊,我家姑娘亲手做了几样点心,正准备拿去谢您呢。”薛素衣送沈迟意的是点心,送卫谚的还是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开食品加工厂的呢。
嬷嬷边说边想将卫谚引进去,眼里的喜色压抑不住。
卫谚扫她一眼:“药是吩咐管家找的,倒也不必谢我。”
他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也不欲和人废话,直接道:“把你家姑娘用剩下的紫苑藤拿出来,府里有急用。”
薛家嬷嬷一惊:“可,可是我家姑娘的病...”
她话说了一半,卫谚含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薛家嬷嬷心里打了个哆嗦,她家姑娘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心里头再清楚不过,也不敢再扯得病的事儿,强笑了笑:“既然您需要,我们姑娘怎么着也得把剩下的紫藤苑拿出来,老奴斗胆问您一句,这药...您打算拿给谁?”
鉴于沈迟意方才算计他,卫谚毫无帮她隐瞒的意思:“沈迟意。”
薛家嬷嬷一下子怔住,脑仁嗡嗡作响,脸上浑似被人扇了无数个巴掌一般。
她昨日才去沈迟意那里炫耀挑拨了几句,说卫谚特地为她家姑娘搜罗了满城的药,结果沈迟意转头就讨走了她们手里的紫苑藤,而且还是卫谚亲自来讨要的,这是何等的打脸?
想到昨日的得意她都觉着无地自容,她算是理解沈迟意昨日那别有深意的笑是什么意思了,可是那小贱蹄子哪来这样的心机手段?!
她又是羞又是怒,身子都气的轻颤起来,冷不丁扫到卫谚的神色,她才回过神来,强忍着内心的羞辱感:“老奴...这就为您去取。”
薛家嬷嬷取完了药,才回了院中主屋。
薛姑娘倒真是一幅弱不禁风的姿态,跟下人说话还隔着厚厚的帘子,她在帘子中问道:“世子呢?”声音含了几分羞喜。
嬷嬷踌躇再三,不敢瞒着,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薛姑娘似是不可置信,过了许久才有了反应,重重地砸了个杯盏出来。
......
卫谚才拿到药,下人就递来一张单子:“世子,沈姑娘说这些都是需要的材料,上面有宣纸画笔颜料等物,这些都得劳烦世子帮忙置备了。”
卫谚见她使唤下人一般,不由轻哼了声,表情莫测。
不过他办事倒还利索,而且沈迟意所需的这些东西,府里几乎都有,不过几炷香的功夫就置办齐了,卫谚转向下人:“把这些送到沈五那里...”
他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直接站起身:“罢了,我倒想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来。”
他说完命人捧着那一堆东西,亲自给沈迟意送了过去。
今儿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好天气,沈迟意在院中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堆雪般的肌肤要在阳光下晒化了一般,眉眼剔透,给人一种疏淡无邪之感。
卫谚不免多瞧了一眼,总觉着沈迟意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手指轻叩院中石桌:“你要的东西备齐了。”
沈迟意头也不抬地吩咐:“帮我摆好。”
卫谚稍稍侧头看向她,微笑问了句:“蹬鼻子上脸?”
沈迟意放下手里的书卷,似乎才看到他似的,故作讶异:“我以为世子会派下人过来呢,没想到世子竟亲自来给我送这些杂物了。”
她说完又闲闲道:“世子这话可真让我伤心,这画又不是为我自己做的,我可是为了让王府免于朝廷责难,这才答应帮王爷作画,我一派热心快肠,世子竟这般出言辱我。”
两人隔着一方石桌,卫谚逆着光微微俯下身,白皙的脸被阴影遮盖住了一半,然后...他冲她勾了下手指:“有没人有跟你说过,你特别...”
沈迟意挤兑他挤兑的正痛快,听他话说了一半,难免好奇地探了探头。
他慢条斯理地道:“欠管教。”
沈迟意眉心跳了跳,觉着自己再说下去,恐怕要面临□□伤害了。她权衡片刻,展开他带来的一卷宣纸,在底下垫上上好的羊毛毡:“我要开始作画了。”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逐客令,卫谚便也直起身:“我从未听过你擅作画。”
这倒是真的,原身知道卫谚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对他生活的点滴了如指掌,而她擅长的,喜欢的,厌恶的,以及她为卫谚花过的心思,可能卫谚这辈子都没可能知道了。
到底事关朝廷和王府的微妙关系,他不免多提了一句:“释迦摩尼坐像用色大胆,色彩繁多,线条务必得清晰流畅,细节之处更是数不胜数,你真的有把握完成剩下的二成?”
原身对卫谚何等崇拜倾慕暂且不论,在沈迟意眼里,卫谚就是个只知道行军打仗的行伍中人,所以她听卫谚这个外行敢来她面前装模作样,指手画脚,这般做派让她心下难免不屑。
她提起勾线的细笔,打算先把释迦摩尼坐像临摹一遍,等到临摹的差不多了再动手补全。她口中敷衍道:“世子说的是。”
卫谚瞧出她眼里的不屑一顾,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突然跨了一步上前,直接站到沈迟意身后。
沈迟意冷不丁被一片阴影笼罩,悬起的手腕一顿,几滴浓墨在宣纸上晕开。
卫谚不由分说地握住她手中细笔的上半部分,带着这支笔和她的手在宣纸上勾描。
画笔一共就这么长一截,沈迟意的拇指时不时被他的小指擦过,几乎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
他人就立在沈迟意伸手,她只要稍稍往后靠些,脑袋就能磕到他怀里。
按说这样的场景应该很暧昧的,但两个当事人全然没有暧昧之心,沈迟意更是莫名其妙,烦躁地皱起眉。
卫谚的动作很快,把她滴在宣纸上的墨汁晕开,勾画描绘,笔锋回转,转眼一朵傲然嶙峋的墨菊就在宣纸上徐徐盛开,这朵墨菊形神兼备,内蕴的风骨气度让沈迟意瞧的微怔,又瞧不懂卫谚这波操作的含义。
卫谚终于松开握笔的手,命人取来湿绢子擦着手:“觉着我装模作样,对你的画作指手画脚?”
沈迟意心思被他一字不差地道了出来,不觉挑了下眉。
卫谚抬了抬下巴,用下巴指着宣纸上的墨菊:“现在,我有资格说你了吗?”
沈迟意:“...”
小学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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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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