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天气愈发寒冷,玉园更不想出门了。她和秦章丘商量了一下,等他休假,一起去供销社囤一点过冬的食物。
最近晚上她都不想开火了,经常是秦章丘下训回来后从食堂打饭菜回来,她看了看手表,这个点自家男人应该要回来了。
说什么来什么,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大门被推开,秦章丘披着一身寒气进屋,一到家就习惯性地寻找玉园的身影。
玉园听到动静,跑过来,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饭盒,一只手拍了拍他肩上的雪,随即想摸摸他冻的有点红的脸。
秦章丘看这她这左拍拍又摸摸的手,忍不住一把抓住,然后慢慢包裹紧“那给我暖暖手吧”眼尾荡起笑意。
“给你烧好了热水,去用热水洗洗手”玉园笑着看了他一眼。秦章丘亲了亲玉园脸,听话的去洗手了。
洗完回来,擦干净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今天收到了你老家寄过来的信,你看看写了什么。”
玉园接过来,有些好奇,定睛一看,寄件人处写着“王彩凤”二字。玉园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很不爽,准没好事。
果然,她拆开信纸,刚读了几行,发现这家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理直气壮的贪婪。声称大伯病重,急需一百块钱的“救命钱”,语气强硬,仿佛这钱是玉园欠他们的。
信中对她当年被苛待的旧事轻描淡写,只一句“陈年旧事就别计较了”轻轻带过,末了竟还以“孝道”和村里人的风言风语相威胁,字字句句皆是**裸的算计。
玉园看着信,气得几乎笑出声来。一百块?在这个年代,这无异于一笔巨款。好大的口气,一百块存款,她这里确实有,但这都是她男人挣的血汗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冰凉的怒意沿着脊背爬升,但很快又被一种深深的悲哀取代。原主就是被这样的“亲人”逼上了绝路。
从看到信是从玉园老家寄过来的那一刻,他就想拆开看了,因为他知道那一家人对玉园并不好,但是怕玉园不高兴,就没敢擅自做主。
从信递给玉园开始,他就一直紧盯着她的神情,果不其然,玉园神色有点郁郁。
“怎么了?”他走过去,声音不自觉放柔,“出什么事了?信里说了什么?”
玉园默默将信纸递给他,嘴唇抿得紧紧的。秦章丘接过信,快速扫过那些潦草却贪婪的内容,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他坐到玉园身边,温暖的大手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语气沉稳而温和,“你怎么想?别气着自己,为这种人不值当”
丈夫的支持像暖流驱散了心头的寒意。玉园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沉默了一瞬。
她抬起头,嗤笑:“还好意思要钱,别说一百,我一分都不给。”
当晚,在昏黄的灯光下,玉园铺开信纸,她语气殷勤的地问候了伯母的“病情”,表达了一番“忧心”,随即笔锋一转,开始“哭穷”。
信中写道,秦章丘虽是军官,但津贴有限,每月还需奉养年迈的公婆;西北物价不低,家中每项开销都要精打细算。
并且还在信中说道“若不是这边太忙,早就想给伯母寄信过去,由于身体太弱了,原先在老家身子骨就没养好,到了这边秦章丘带她看了医生,钱早就花个干净”
似乎不经意地提上一嘴:“最近,忽然想起离开前,组织上和我说过,早年父亲去世时,有一笔抚恤补偿好像暂寄存在伯父这里,若家中艰难,可以暂用一部分,用完剩下的,还希望伯母辛苦寄回来,以解决我这边的燃眉之急。”玉园心知肚明,那笔钱早已被大伯一家吞没,绝无吐出的可能。
信的最后玉园补充“如果不够,她可以让秦章丘去问问组织上是不是漏发或者少发了”她此举,无非是给他们添点堵,让他们知道,她并非全然不记得旧事,若真的还不要脸写信回来继续问钱,那他们独吞抚恤金的事,可够吃一壶了。
没计较那笔钱,主要当初是她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身体还虚弱,一直在适应阶段,不想节外生枝,加之不能把无赖给逼急了,只当花钱消灾了
第二天,她去邮局汇出了那封信,玉园心里忍不住叹气,真是没想到人还可以这样无耻。
这一上午,秦章丘除了训练之外,还一直想着怎么样媳妇才能开心起来,想到了当初哄她的法子。
傍晚,秦章丘拎着一只羊腿回到家中,一进门就瞧见玉园是笑意盈盈,心里也跟着松快起来。
“哪里来的羊肉啊?”玉园有些好奇。“在附近村里换的,赵云给了我一包香烟加上之前从老周那里得的半包茶叶,拿这些换的,给你补补身体”秦章丘把羊腿放下继续说道“等下我给你做,你歇着”
玉园一眼大概猜出来了,这男人是看她昨天情绪不太高呢,倒是很朴实的哄人方法。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吃一顿好的,实在不行就两顿。
玉园有点期待今天的晚餐,这年代物资比较缺乏,更别说西北这边了,来到这里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数了数大概吃了五六次肉,已经算是是顶顶奢侈了,盒子里日渐稀少的票据和钱可以证明,这可是秦章丘攒了十年的积蓄。
还是在没有孩子,自己男人又很能存钱的情况下,花这么快,感觉自己和自家男人似乎都有点大手大脚,她得计划计划了,日子可不能这么过。
她注意到大院里孩子多的家庭,过年都不一定能吃几口荤腥。
这晚,换好衣服,秦章丘系上围裙就在厨房里忙活开来了,他干脆利落的把羊肉理好,煮了一大锅的羊肉汤。
饭桌上,玉园和秦章丘讲起她在信中的回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脸庞。“你做得很好。”眼神温柔而赞许,玉园觉得他有点像哄小孩,但是心里暖暖的。
秦章丘说完,紧接着给玉园盛了满满一碗汤,里面还有几乎堆出来的肉。“快趁热喝,特意给你做的”
玉园看着这装着羊肉的大碗,这是他从哪里找来的,简直是个盆了吧,她看了看桌上,肉几乎都被夹紧了她的大碗里,她哪里吃的完啊。“你可是辛苦的一晚上,怎么能我一个人吃,咱俩一人一半”说着把碗里的肉夹过去给秦章丘。
秦章丘接过,心里甜滋滋的,媳妇太疼自己了,真拿她没办法,明天得问问赵云,要怎么样能让媳妇多想着她自己一点,别老是想着他。
看着对面突然傻乐的男人,玉园一时间有点摸不着他又在脑补什么。但她捧着温热的盆,突然感觉羊肉汤的暖意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底。
饭后秦章丘收拾完碗筷,进到里屋发现正玉园就着灯光缝补他的衣服,侧脸恬静而温柔。他忍不住走过去,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玉园被吓了一跳这家伙干什么,害她差点戳到自己“你差点害我戳到自己,你这家伙”说着忍不住拧住这男人的耳朵。
秦章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认错。
“对了,我最近打好了两件毛衣给爹娘,这次寄津贴过去的时候把毛衣也捎上”玉园边说边从柜子里掏出两件织好的毛衣。
秦章丘看到细心妥帖的玉园,感觉五脏六腑都麻麻痒痒的,因为她在乎他,所以把他的爹娘放在心上,怎么这么好。
深夜,秦章丘看着身旁人睡熟的脸颊,以往他一直觉得冬天太冷太难熬了,但现在有她在身边,他只觉得从里到外,都是暖的。
只是突然想到存的私房钱又花光了,到底猴年马月能给玉园买得起那条围巾啊,要明天找赵云借一点,不成不成,这家伙到时候又要来家里打扰我和玉园的二人世界,想着想着,秦章丘不知不觉睡着了。
窗外细雪轻飘,屋内只剩两人熟睡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内交错相缠。
第二天,就玉园老家那件事,秦章丘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为防那家人日后再生事端,扰了玉园的清净,他私下写信,寄回自己老家,恳请父母代为打听玉园大伯母家的情况,务求详尽真实。
当然,寄毛衣和津贴也没忘记,特意在信中标明,玉园亲手做的。
半个月后,老家回信到了。长长的一封信,关心了小两口的生活,说起这新毛衣又保暖又舒服,都舍不得穿,让秦章丘好好帮他们道谢,照顾好玉园。
说完这些后,又详细的说了打听到的情况,果然有出入,信中说玉园的伯母与人争执时轻微摔伤了腿,家中完全有能力医治,索要百元巨款纯属借题发挥,意图讹诈。
信中还提到,玉园寄去的那封滴水不漏的“哭穷信”,让王彩凤觉得他们在村里丢尽了颜面,原本他们夫妻俩一直对外吹嘘,巴结上里军官,以后要飞黄腾达,结果一封信就露馅了了。
她恼羞成怒,四处散播玉园“小气”、“忘本”的闲话,反倒惹得明事理的乡邻暗中耻笑。
倒是不知道怎么了,数天后玉满仓从隔壁镇学习完拖拉机回来,看到了信,没说什么,王彩凤也消停了。
秦章丘看完信后,心放回去了,那位大伯父倒是是个精明人,挺会权衡利害关系,这其中的轻重,掂量得很清。处理完这一切,他方才觉得安心。
这下可以重新规划一下,怎么样能在短期买到那条围巾送给玉园,要不要找赵云商量一下,这家伙鬼点子多。秦章丘眉头紧皱,郑重的想着。
这条围巾怕是买不到了咯,玉园打算在家里实施计划经济了,年货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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