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你觉得他说的像话吗？他们逮到就算证据，我家柱子看见就不算？因为他年纪小就不把他当人看了？”

柱子妈第一个不同意，谁都不能说她宝贝儿子不好。

“确实，人家柱子是小，不是傻，再说了，孩子会说谎吗？心眼儿多的是某些大人吧。”

秦琴阴阳怪气的补充道。

大队长冷下脸，这件事到现在都没解决，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孟家的胡搅蛮缠，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孟大嫂，尤其是这位，看着不显山露水的，实则没少在背后捣鼓。

孟老六刚才心虚的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又不傻。

“既然你们双方都不服，都有意见，那就都送公社吧。到时候被查出来，该咋办咋办。”

大队长撂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孟家人见他似乎要动真格，连忙追出去拦人。

孟大嫂也维持不了淡定了，真被送到公社，这一家子蠢货不露馅才怪，嗐，也不等去公社了，现在一个个已经绷不住了。

她扭头看向一直没动的孟老大，见对方眉头纠结在一起，眼神慌乱，她心底长叹一口气，扭头走了。

这会儿大家都集中在大队院和村口看热闹，孟大嫂小跑回家看到大儿子带着刚会走路的小儿子趴在墙角玩蚂蚁，

“大宝，家里还有谁在？”

大宝茫然的转过头，

“就我和小宝。妈，你咋回来了。”

“别问了，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回你姥姥家。”

说完将院子里晾晒的几件衣服迅速收起来，然后回房间取来大背篓，将能装的都装上。

她取出藏在床底下埋得钱罐子，将所有钱全塞进内衣口袋。然后去了孟婆子房间，她床头的大柜子里全是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孟大嫂伸头朝外看了看，

“大宝，你去大门口看着点，如果家里人回来了，就赶紧叫我。”

“好。”

大宝已经八岁了，他猜到孟大嫂要干什么，但想到最后都进来自己嘴里，还挺开心的。

他拉着刚回走路的小宝蹲在大门口。

屋里，孟大嫂拎着小木凳狠狠朝锁头砸去，三两下就给砸掉了。

看着里面的东西，她忍不住骂道，

“呸，老东西，天天自己藏着宁愿生虫都不给我们吃，今天你一个都别想留。”

白面，饼干，耗电，糖…全部装走。背篓装的满满的，勒的她肩膀往下沉。

她咬咬牙硬是背起来往外走。

“大宝，有人没？”

“没人，街上一个人都没，妈，奶奶回来会不会打死咱们啊。”

“不会，咱们以后都不回来了，她也不你奶奶。”

她看了眼趴在地上流口水的小宝，衣服脏兮兮的跟从土里出来一样。

“咱们走。”

“弟弟呢？”

“有你孟叔呢。走。”

说完背着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宝年纪小，张着嘴啊啊啊叫着，似乎想把哥哥和妈妈唤回来。

大宝有点难过，频频回头看弟弟，但也知道肯定带不走，弟弟和他不一样，弟弟有爸爸，他没有。如果他不跟紧妈妈，说不定也会被抛下。

等孟家人回来时，家里跟遭了贼一样，东西乱七八糟扔的到处都是，孟婆子的宝贝柜子也被洗劫一空，厨房除了几块红薯外什么都没了。

几人屋里院外全部搜了一遍后，终于发现孟大嫂不在了。

“大嫂呢？她还没回来？”

孟二嫂站在院子里吼。

“不知道，谁看见大嫂了？”

大家都摇摇头，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大哥，你不是跟大嫂在一起吗？她人呢？”

孟老二拽着孟老大问。

孟老大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良久后摇摇头。

“大宝跟小宝也不在，她不会是带着孩子跑了吧？”

孟四嫂跑过来喊道。

“不可能，她不可能走。”

孟老大推开挡在身前的孟老二朝门外跑去，院子里其他人互相看看都没说话。

良久后，孟四嫂感叹了句，

“相处这么久，还真看不出来啊。”

“是看不出来，连咱妈的宝贝柜子都敢砸，我看大哥去了也白搭。最多啊弄个拖油瓶回来。”

孟二嫂拿着扫把开始打扫被弄乱的堂屋，心里怨气十足。

“二嫂，你说咱妈她们到底啥时候回来，家里现在一团乱，大嫂卷东西跑了，老六人也被大队长抓了，就算咱们死不承认，查出来也是迟早的事。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孟四嫂叹了口气，老五一家子在城里不回来，其余的…

她看了一圈没一个能顶事的。

“四弟妹，给咱妈还有三弟妹拍电报吧，再不回来一家子都活不下去了。”

孟二嫂拿扫把的手逐渐握紧，大儿子今年要说媒，如果被扣上小偷的名头，后半辈子估计都要打光棍了。她还有闺女，要不了里面也得说媒，不行，必须得把苏晓兰叫回来。

“拍电报的钱…”

“我出。”

为了儿子闺女，她咬咬牙出了。

孟四嫂松了口气，虽然她也着急，但让她出钱还是算了吧。反正人总要回来的，早晚而已。

另一边，孟老大直接冲到孟大嫂娘家。

李婆子正在后院收拾菜地呢，就听见孟老大在门口发疯，

“李小莲，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家。出来！”

李婆子眉头皱起，这玩意儿今天咋这么大气性。俩人吵架了？

她手里握着刚拔出来的杂草晃晃悠悠来到前院，见孟老大气呼呼的样子，劝道，

“小莲不在家，你有啥事进来说。”

“不在家？那她去哪了？”

孟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李寡妇的房间。

“不是在你家吗？除了那儿她还能去哪？”

“那我儿子小宝呢？”

他这会儿心凉了，李小莲真的很可能拿着东西跑了，但要说她没回家，他一百个不信。

“都说了没回来，小宝才多大，他能自己爬回来？”

李婆子这会儿整明白了，李小莲跑了，孟老大来找人还空手，她实在懒得搭理。

孟老大想发火，但想到人还没找着，只能硬把火气压了下去。

“成，妈，我信你，等小莲回来麻烦你让大哥他们带个话，我实在太担心他们女子三个了。”

“行行行，知道了，赶紧回去吧。”

回去？自然不能回去。就像她说的，李小莲除了这两个地方还能去哪？

孟老大见她回了后院，便在门口不远处的小过道里蹲着。

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天黑。

六十年代的农村，唯一的光亮来源于天上的月光，趁着月色，他终于看到不远处几道人影快步朝这里赶来。

其中一个身上背着大大的背篓，光看身形孟老大就知道来的人是城里做木工的李木匠，也是李小莲的二哥。

他身边还有老三老四兄弟俩，跟在最后的纤细身影正是李小莲。

他恨得牙痒痒，这贱人还真搜刮完东西跑了。

等李家兄妹几人靠近准备推门进院的时候，孟老大突然从一旁窜出来冲过去将背篓上面盖着的布料揭开，里面的东西正是家里丢的那些。

“李小莲，果然是你，你这个贱人。”

他怒气冲冲的抬手准备打过去，一旁浑身腱子肉的李老三抬脚踹到他肚子上，孟老大人直接飞出去两米。

“敢骂我姐，你找死啊！”

说着走上前又往他脸上狠狠揍了两拳，而李寡妇在旁边看着，表情冷漠，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还是李木匠看不下去开口，

“行了，老三，别打了。”

“二哥，他就是欠揍，孟家的事我姐都跟我们说了，她的意思是为了我外甥，不打算你过了。毕竟，你们老孟家根子烂透了，可我外甥还小，以后前途不能耽误。”

纪老三话还没说完就被孟老大呸了一口，

“李小莲，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咋样？从你娶你的时候你妈要了五十块钱，我给了。你是寡妇我也没嫌弃你，有好东西先给你，要什么买什么，就连大宝我也敢说没苛待过他。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李寡妇嘲讽的笑笑，

“你对我好？你妈磋磨我的时候你让我忍忍，你几个弟妹一口一个寡妇，明里暗里骂我的时候，你也跟我说忍忍。大宝被骂野种，吃个鸡蛋还要挨打的时候，你咋说的？孟老大，我才是对你不薄的人，天天洗衣做饭伺候着，下地挣工分我也不比你差，结果呢？我落着好了吗？现在，孟老六的事闹大了，我不带着孩子走，难道跟你们一起去劳改吗？别说孟辰会救我们，他自己能不能继续在部队呆下去都不一定呢。不过，你们倒是可以把锅甩到苏晓兰头上，毕竟这事她脱不了干系。”

孟老大愣了许久，最后咬咬牙道，

“行，你要走我不拦着，你把我小宝留下，他是我儿子。”

“小宝我没带走，他还在家里你没看到吗？”

“什么！”

孟老大有些心慌，院里院外，能找的地方他们都找过了，所有人都没看到小宝，难道…

“李小莲，你个毒妇，小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砰”

李老三又一拳奉上。

“饶不了谁？再说，老子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