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后的第二天,周家靖再次在一股食物的香味中醒来。
他还迷迷糊糊的,但没有像昨天那样以为是家里进贼了,从昨天清晨到晚上,他都接受了三次香味的荼毒,开始有点接受家里到饭点就会传出特别香的饭菜香了。
然而,他理智上有点接受了,他的胃却却不是很配合,适时地咕咕叫了两声。
周家靖闭着眼,轻轻嗅了嗅,有点焦香,似乎还有点蛋香,两者混合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
她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周家靖深深吸了一口香气,摸了摸已经空空如也的肚子,好想尝一尝啊。
江连月在**蛋灌饼。
昨天她在附城镇看到有人卖面粉,不用粮票就能买,就买了两斤。
面里加点水,调成糊状,锅里烧热油,把面糊均匀地倒一圈到锅里,等面糊中间起泡时,用筷子戳破泡泡,从孔洞里倒入搅拌好的鸡蛋液,再烙一会就好了。
面粉是上好的富强粉,鸡蛋是江家养的林下土鸡蛋,油是江家自留地种的花生炸出来的花生油,都是好东西,做出来的鸡蛋灌饼香得江连月都忍不住流口水。
江连月一共做了四张鸡蛋灌饼,第四张做好时,第一张刚好晾到可以入口的温度。
江连月迫不及待地拿起第一张做好的鸡蛋灌饼,和生菜卷起,趁着还热咬了一口。面皮稍微晾了一下,还未凉,正是最酥脆的时候,里面的鸡蛋正好熟,香嫩无比,生菜脆爽,三者搭配,好吃得江连月吃完第一张又去拿第二张。
外头江连月吃得欢,里面周家靖忍得辛苦,那一阵阵的香味不停地往屋里钻,他想忽视,但嘴里的涎水不让他忽视,疯狂地往上涌,实在睡不着了,周家靖只好爬起来倒了杯水喝。
握着搪瓷缸,他不禁“悲”从中来。
为什么?
为什么她来了之后,他感觉他过得好凄惨?
往时他觉得自己工作蒸蒸日上,衣食住行都比一般人强一点,生活十分愉快。但是现在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江连月,吃得比自己好不知道多少,这么一对比,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就不是那么完美了!
周家靖忽然不知道,自己前晚跟江连月签订婚姻协议,到底是对还是错的?
要是没签,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吃她做的饭,何至于会觉得自己生活凄惨?
外头,江连月吃了两张鸡蛋灌饼,望着碗里剩下的两张发愁。
这鸡蛋灌饼,凉了就不好吃,而且她等会想去孝义镇探探茉莉花的种植情况,中午肯定回不来,这几天天气有些热,放到晚上也不一定还能吃。
江连月想了想,去敲书房的门:“周家靖,你起床没?”
他昨天起那么早,今天也要上班的,该起来了。
周家靖正在质疑自己前晚的决定,听到声音,惊慌得好一阵才镇定下来,答道:“起了。”
他检查一下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连忙开了门。
江连月说:“昨天谢谢你带我回来,我做了早餐,算是感谢你昨天的帮忙。”
她本来想给他买点什么做谢礼的,现在既然多做了鸡蛋灌饼,就先谢一次,等她一会出去,再给他买点东西道谢也行。
周家靖正惦记着她做的东西,闻言顺着她下巴点的方向望去,饭桌上放着两个卷饼,心里欣喜,面上还强作镇定,微笑着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这么见外。”
江连月说:“现在的天气,也放不了,你不要客气。”
周家靖暗中留意江连月的神情,见她大有“你不吃我就拿去给别人吃”的架势,也不敢再矫情,矜持地点了点头。
江连月就不管他了,回屋收拾东西,打算早去早回。
周家靖洗漱出来,正要坐下来吃卷饼,看到江连月拿着草帽背着包,问道:“出去呀?”
可别是又去附城,他今天可不会去附城。
江连月点点头:“我想去一趟孝义镇。”
不是她想交代自己的去向,她在横洲只认识他,有人知道她去哪里,安全一点。
周家靖说:“我今天刚好要去孝义镇做个采访,你等我一下,我带你去。”
有人带,不用去坐班车,江连月求之不得,当下就在饭桌旁坐下来。
她看到周家靖熟练地拿起鸡蛋灌饼往嘴里送,不由好奇地问:“好吃吗?”
她记得书中有说过,周家靖是在京城读的大学,想必也吃过煎饼果子,不知道他对这简易版的鸡蛋灌饼是什么看法?
周家靖虽然吃得速度快,但吃相很优雅,他把嘴里的鸡蛋灌饼咽下,才矜持地道:“还行。”
江连月其实对自己今天的发挥很满意,不过周家靖说还行,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周家靖悄悄打量江连月,发觉她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便没再说话,心头有些不安。
这么说,以后该不会吃不到她煮的东西了吧?
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周家靖一时感觉有些后悔,为什么有在她面前装矜持?
明知道她不是那种会跟别人客气的人!
想到以后可能都吃不到江连月做的东西,周家靖顿时觉得手里的卷饼珍贵起来,不由自主放慢了速度。
江连月也不催他,安静地在一旁坐着。
她在考虑,如果今天看到孝义镇有茉莉花了,该怎么行事?
这时候,还不允许搞私人企业,只允许有集体经济和国有经济。
国有企业当然轮不到她来操心,集体企业倒是有可能,只是,她在横洲人生地不熟,去哪里找人来办集体企业?
要不回娘家去办?
不用别人否定,江连月自己先否定了这个想法。
江象村离孝义镇有点远,茉莉花又是需要新鲜才能制茶,现在交通不方便,光是每天从孝义镇运江象村这件事,就能让她愁掉几根头发。
周家靖边吃边留意坐在身旁的女子,见她那对浓淡相宜的眉毛紧紧地皱了一起,没拿卷饼的左手微微抬了抬,竟然有股想把她眉头抚平的冲动。
惊觉自己的不寻常举动,周家靖猛地攥紧了左手,同时剧烈咳嗽起来。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把江连月的思绪拉回来,视线从虚空中移到周家靖脸上。
那张白皙的面庞因为咳嗽,透着不健康的潮红,看着倒是比平时冷冷淡淡的模样多了几分颜色。
他本来就生得好看,再多几分颜色,看得江连月忍不住暗中咂舌。
啧,这么好看的男人,可惜是别人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江连月怕他咳出事,耽误了去孝义镇,给他倒了杯水。
周家靖正咳得难受,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搪瓷缸和一只莹白的小手,联想到自己咳嗽的原因,又是一惊,咳得更厉害了。
江连月皱皱眉,抬手给他顺了顺背。
周家靖感觉后背突然落了一只软热的手,身体一僵,倒是忘记了咳嗽,渐渐缓了过来。
屋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周家靖喝了几口水,表情有些讪。
丢人!
真的太丢人了!
自己因为……嗯……还……
江连月等他缓过来,就起身去找了个军用水壶,装满水,放在手边。
周家靖见状,心头涌起一阵暖流。
这丫头虽然冷言冷语的,心倒是好的,不仅帮他顺背,还担心他半路缺水咳嗽,灌了水带着。
等两人要出门时,周家靖主动把水壶拿到手里。
这是为他带的水,不能让人家姑娘家拿。
江连月没跟他抢,一脸的理所当然。
周家靖看在眼里,心里更确定了,这水一定是给他带的,不然她怎么好意思让他拿呢?
小覃早就开着拖拉机在机械厂门口等着,看到江连月和周家靖一起出来,有些惊讶。
周家靖说:“江……连月她要去孝义镇,她一个女同志去不安全,反正顺路,带她一程。”
小覃对这样的安排没意见,也不敢有意见,他本来就是厂里派来配合周干事工作的,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听到周干事对他解释,他涨红了脸,摆手道:“我只是觉得太阳有点大,要是知道阿嫂也去,会带把伞来。”
周家靖抬头望望强烈的日头,丢下一句话:“你们等我一下。”
说着,他转身快步往宿舍楼走。
江连月眨眨眼,没管他,对小覃笑了笑:“那麻烦你等一等。”
小覃黝黑的脸顿时爆红,结结巴巴道:“不……不麻烦。”
等了一会,周家靖拿着一柄伞出来了。
坐上拖拉机,周家靖把伞打开,撑在头上。
小覃说:“我晒惯了,不用遮我。”
“我是遮我自己。”
周家靖的话是这么说,手里的伞却悄悄地倾向江连月。
江连月坐在他右手边,伞本来就有大部分遮着她,这么一倾斜,就将她罩得严严实实的,半点太阳都晒不到。
江连月察觉,视线从前方转回脑袋旁那只擎着伞的手,皮肤白皙,指节分明,是双漂亮的手。
她看了又看,忍不住暗暗叹气。
好看的男人果然哪里都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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