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秀这话，宋嘉妮眉头紧蹙。
“哪个二流子？谁啊？”
宋嘉妮这一问，宋小燕扯了一下她袖子，低声说道：“还能有哪个二流子？咱们村有几个二流子，就是那个乔羌啊。”
乔羌？宋嘉妮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宋小燕见她皱着眉头好像还不知道乔羌是谁的时候，低声说道：“你不知道啊？就是那个住在半山腰那家，他家祖上是地主。”
祖上地主？
宋嘉妮想到了这个年代什么地主还有富农成分什么的，都是很严重的问题，肯定也会经常被批斗，那这家人现在的日子肯定也不会有多好。
成分问题过些年会得到解决，只是这还有个二流子的称号，这总不至于是祖上带给他的吧？
宋嘉妮低声问道：“哦~那为啥说他二流子？”
宋小燕还看了一下四周，低声在宋嘉妮耳边说道：“因为他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听哥哥他们说，乔老二打架可凶了。”
“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那他干活赚工分吗？”宋嘉妮问。
宋小燕寻思了一下，想着地里干活什么的，虽然时长看不到乔羌的身影，但地里的活，该除的草，好像也都做了的。
“活好像是干了的。”
宋嘉妮微微点头，寻思了片刻又说道：“除了打架，还有什么其他不好的吗？”
宋小燕觉得宋嘉妮这话问得有些奇怪，打架已经很不好了呀，但宋嘉妮既然问了，她也只好回道：“他都不跟村里人接触的，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嗯。”
宋嘉妮应了一声，才恍惚的想起来问宋红秀为何要和那二流子结婚的事情。
“对了，宋红秀不是说不想嫁人吗？为何又答应那个乔羌？”
李秀看着宋嘉妮和宋小燕嘀嘀咕咕半天，听到宋嘉妮这一问她才接话说道：“我听说的，红秀回去后和她娘商量，她娘不同意，而且也不会分粮和钱给她，让她想去哪儿去哪儿。”
“然后呢？”
“然后宋红秀就跑出去了，从山上摔了下来，被乔羌背回来的。”
李秀这话宋嘉妮不太明白，“只是背回来，不至于就要结婚了吧？”
李秀微微挑眉，压低了声音：“是第二天大早上背回来的，老太太让乔羌直接把宋红秀背回他家去，都没让宋红秀进门。”
“这都什么事儿啊，赖上乔羌了？乔羌就认了？”
宋嘉妮听这话沉沉叹了口气，只听李秀继续说道：“认了，还是乔羌的姐姐亲自给老太太送来了一些粮还有十块钱，说是做彩礼，我估摸着那是乔家所有的钱和粮。”
这话让宋嘉妮有些惊讶，见她这神情，李秀继续说道：“乔羌那姐姐，脑子小时候受过刺激，有点问题，父母早没了，大概是想着自己家的成分问题弟弟也娶不上媳妇，所以就答应了。”
“至于红秀什么想法？谁也不知道。”
从宋巧芝家吃完喜酒回来，宋嘉妮心里头就感觉沉甸甸的。
没过两天，宋红秀嫁给乔羌的事情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但老宋家没办出阁酒，乔家呢又办不起喜酒，所以就是老宋家宣称宋红秀嫁给乔羌了，连结亲的这个环节都没有，其他的什么嫁妆喜服等等的，更是什么都没有。
自从听到这个事儿，宋嘉妮叹气连连。
陆松柏瞧着她这样就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宋红秀的事情，但他对老宋一家包括宋红秀都没什么好感，所以实在是不想多言。
倒是宋二妮她们问了宋嘉妮几次为啥叹气，宋嘉妮都没说。
安静了几天之后，宋嘉妮等夜深人静了之后带着宋五娃拿着东西偷偷摸摸的去了一趟半山腰。
因为白日里天晴，晚上还有点清幽月光，又是大晚上不敢亮电筒，怕狗叫吵醒人，惹得人注意。
所以姐弟俩摸着黑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到乔羌家门口。
俩人摸到院门口已经气喘吁吁，看屋里又没光亮，宋嘉妮想蹲着缓口气再进去，她还人没缓呢，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阴冷的声音，“你们干什么的？”
姐弟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一个屁墩儿就摔在了地上。
宋嘉妮想着总不至于是小偷来偷乔家吧，村里的人也不太可能来这里，所以这人应该就是乔羌。
“我们来找宋红秀。”
宋嘉妮说完，只听那人冷冷问道：“你们什么人？”
“我，宋大妮，这我弟。”
说完这话之后，面前的人沉默了许久，伸手推开了那个破烂不堪的院门，声音冷淡：“进来吧。”
宋嘉妮拉着宋五娃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跟着乔羌进了小院，里面是两间破旧的屋子，比村里的感觉还差一些。
站在门口，乔羌瞧了四下门，里面插销声就响了。
屋门刚打开，宋红秀的声音就传出来了，“你回来了。”
乔羌淡淡的嗯了一声。
宋五娃出声喊道：“小姑。”
宋红秀愣了一下神，只见乔羌已经进屋点亮了煤油灯。
借着灯光，宋红秀看清了宋嘉妮和宋五娃的面容，连忙说道：“快进来。”
人一进屋，迅速就把屋门关上了，小小的窗户口也用黑布蒙了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
宋嘉妮看了看乔羌，又看了看宋红秀，良久才说道：“没来过小姑父家，来认认门。”
这声小姑父，让正在烧火的乔羌都抬眸看过来，眼神有些冷，但宋嘉妮看得出来这人也没什么恶意，大概只是对她这个称呼有点陌生。
宋红秀亦是有些受宠若惊，怔怔的看着宋嘉妮，毕竟自从之前的事情之后，宋嘉妮一直都没喊过她小姑，说过话也是直接说，但就是不喊她小姑。
现在竟喊乔羌小姑父。
但这话落下之后，屋内的气氛也怪怪的，宋嘉妮把带来的东西递给了宋红秀，是一床五斤的被子，还有一点白面粉和大米。
宋红秀看着面前的东西心里五味杂陈，说道：“大妮，这我不能要。”
宋嘉妮淡淡说道：“当你的嫁妆。”
宋红秀想着自己老宋家的屋门都进不去，再想着宋大成刚死那会儿，她们对宋大妮姐弟几个的行为，内心里万分愧疚，姐弟俩能半夜来一趟她已经很高兴了，东西就万不能要了。
“嫁妆哪里轮得到你给，拿回去吧，你带着弟弟妹妹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宋嘉妮说道：“我替我爹给你的，他要是活着，肯定会给你更多的。”
在几番推搡之后，宋红秀终于收下了东西，放在了墙边。
乔羌生了火，随后开始热稀饭，没说话但粥热了之后就自顾自的去拿碗过来，给宋嘉妮和宋五娃一人盛了一碗。
宋嘉妮觉得说不吃不合适，但吃这么多更不合适，只得急忙自己动手，倒了一半给宋红秀，俩人跟着吃了一点。
吃完粥，乔羌就端着盆出去洗脚了，宋嘉妮望着宋红秀低声问道：“他欺负你没？”
宋红秀知道宋嘉妮什么意思，急忙摇头，“没有。”
“他姐对我挺好的。”
宋嘉妮微微皱眉，宋红秀继续说道：“他很听他姐的话。”
这么说宋嘉妮也明白了，听姐姐的话，姐姐喜欢宋红秀，他也不会欺负宋红秀。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没被欺负就好了。
没过一会儿乔羌洗完脚进来，宋嘉妮感觉人见了，门也认了，可以回去了，就喊着宋五娃准备回去。
宋红秀看着乔羌说道：“你帮忙送她们俩下去吧，外面太黑了。”
宋嘉妮急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你们休息，我和五娃也有伴儿的。”
宋红秀刚想继续说还是让乔羌送，但是话还没说出来，乔羌就应了一声嗯。
这人高高瘦瘦，长得也还算好看，五官立体，算是浓颜系那一挂。
可能是环境造就性格，他一晚上也就是在院门口说了那两句话，进屋后做事情，其他什么都嗯。
出了屋，宋嘉妮牵着五娃走在后面，乔羌走在前面，就这么沉默着感觉很是诡异。
走了一段，宋五娃喘着气说道：“这下坡下得我腿抖。”
宋嘉妮刚想说自己也是，就听乔羌顿住了脚步，在她们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宋嘉妮：……
宋五娃想说不需要，但乔羌也不起来，宋五娃对乔羌有点怵，总感觉他眼神太冷了，像是随时要打人似的。
但说话和让他背，还是让他背吧。
想着宋五娃就趴了上去，乔羌背着他起身，侧身对宋嘉妮说道：“你走前面。”
宋嘉妮乖乖的走前面。
乔羌一直把姐弟俩送到家门口，宋五娃先进的屋，乔羌对着宋嘉妮没头没尾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欺负女人。”
宋嘉妮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也看出来了，宋嘉妮大半夜去他家根本不是认门，而是去看宋红秀，怕被他欺负。
“你们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所以有一点担心，希望你别介意。”
“嗯。”
他应了一声便要转身走，宋嘉妮只得说道：“那小姑父回去慢点。”
乔羌没应她，身影慢慢的消融在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