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感受自己云雾状的魂魄,石玖仿佛回到了刚刚进入这个躯体的时候,当时安详平和,如今却严阵以待、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黑色的物质体。

她软倒的时候真以为自己被魔修的魂体偷袭,意图夺舍她,因为有些魔修的魂体因为修炼的功法影响,会变成黑色。

来往几个回合之后,她发现对方并没有人的意识,没有意识就不能称为夺舍,可对方实实在在想吞噬掉石玖。

石玖怎么会让对方如愿,这可是她的主场。

围劫阻拦,撕咬抓挠,她忍着被对方啃咬的疼痛,拼劲所有的手段,终于在对方的凄厉怒吼中,全部把它吞掉了。

而她自己,却在消化那些物质的同时,慢慢陷入到如梦如幻的情景当中。

天高日丽,东海之滨,仙山之巅,有一群域兽吐出内丹,迎着太阳在修炼。

这些域兽外形如猴,身躯却有猴子百倍大,如此聚在一起修炼,场面甚是壮观。

如果让修仙者看到,必定会疯狂,因为域兽之所以得名,在于它的内丹是炼空间法器的绝佳容器,能自成一域,不同于其他能炼化空间的物质,一旦成型大小就不能变化,若域兽内丹刚刚脱离本体被炼化,它还能自行吸食日月精华修炼,内部空间可以无限增长,就算脱离时间久远,也有本身固有的空间,怎能不受修仙者狂热追逐。

当然,域兽也不会被动挨打,其实力强横,内丹岂是寻常修士可以夺走的。

而此时在画面里,一切似乎静好,没有修士打扰,域兽专注修炼。

突然,石破天惊一声雷,天地变色,海面高耸,巨浪滔天,仙山急坠,灾难顷刻爆发,域兽们惊慌失措,收回内丹,四处逃窜。

其中一只域兽离海面最近,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内丹,就被海旋风刮住,身躯破碎,独独留下内丹卷着域兽的一丝不甘沉入海底。

漂流不知岁月,那丝不甘里有了鱼的悲伤,有了乌龟的惊恐,有了鲨鱼的挣扎,还有了海蛇的躲闪,慢慢地,有了人的怨气。

茫茫深海,能让它捕捉到的,必定不是来自普通人。

第一次来自沉迷阵法的修士,玩物丧志,为研究阵法耽误修炼,最终寿命耗尽,才幡然醒悟,没有漫长的生命哪来时间奉献给阵法,他恨,醒悟得太晚。

第二位是无恶不作的魔修,做为海上强盗,本以为走上权利巅峰,却被兄弟们背叛,落得修为尽毁,葬尸大海的下场,他怨,命运无情,兄弟无义。

第三位是位女修,不甘平凡,以五灵根之躯炼体求长生,同样抵不过寿数,黯然而亡,她悔,太过固执,伤了一份本该属于她的真情,丢失了儿孙绕膝的乐趣。

似乎,从这里不甘有了不同,它凝聚了人的感情好像就有了些灵性,居然开始谋求拖着内丹离开大海,外面的天地更宽,它很向往。

乘风破浪正有时,尝试过无数次之后,内丹被巨浪掀起抛到海滩,被一个打渔的老者捡到,以为是珍珠,卖给了收珠人,收珠人又卖给玉翠轩。

就这样,内丹被玉翠轩的匠人搭配真正的珍珠,做成了桃花钗,就是石玖今天买到的那一支。

而那团黑色物质体,正是隐藏在内丹里的那丝有灵性的不甘之情,之所以进入石玖的意识海袭击,是因为它看到石玖在打坐修炼,以为石玖是修士,想吞掉她的魂体进化。

要是普通人,还真被它得逞了,可惜,它遇见的是魂体强大的石玖,反被灭掉,成了石玖灵魂的一部分。

此刻,石玖意识已经回笼,她挣开眼睛,迅速爬起来,从床铺下面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这是外公送给秀姨娘防身的,削铁如泥。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石玖总是随身带着这把匕首,晚上修炼睡觉就把它藏在床铺下,虽然她知道真遇见修仙者未必能威胁到对方,可带着它确实有了不少安全感。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用到它不是防备敌人,而是自残,不过,跟得到一颗域兽内丹相比,划破手指滴血的行为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石玖站在妆台前翻开檀香盒子,拿出珍珠钗放平,同时匕首一划,左手中指就迸出殷红的血滴,滴在中间那颗珠子上。

这是最普遍的认主方式,滴血认主,就见内丹瞬间吸收了血液,开始沸腾,随着滴在上面的血液越来越多,内丹慢慢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与此同时,石玖能感到自己体内多了东西,距离丹田很近,她将意识探入内丹,察看里面的情景,这一看,差点没吐出来。

内丹里,到处都是各种海洋动物的尸体白骨,简直跟炼狱差不多,从记忆里石玖挖出来,原来那丝不甘为了方便吸食魂体,就把见到的活物死物吸入内丹,顺带着海底的泥土、草类还有珊瑚种种,几乎填满了大半个空间。

这根本就是个藏尸场嘛,石玖想到它还在自己体内,刚刚压下来的恶心又想犯了,甚至鼓不起勇气再进去一次。

不过刚才的探索,她已经基本掌握了内丹空间的情况,直径应该有三百米左右,虽然只有意识可以进去,她的身体不能,已经完全超乎她的预料了,如果没有那些尸骨,她想她肯定会忍不住高兴得跳起来。

可现在,她选择放一放先不管它,缓缓精神,去处理手头的事情。

捏紧的手指已经不出血了,石玖从格子里拿出伤药,摸上之后,连伤口都几乎看不见了。

她清理掉珠钗上溅到的点点血渍,意识一动,一颗珠圆玉润的珍珠出现在她的手心,几乎跟内丹一样。

内丹里真不缺珍珠,正好用来补上空缺,想来即便做珠钗的匠人看到,也未必能看出其中的区别。

石玖拿着钗柄和珍珠走到窗台前,“十六,帮我把这个珍珠重新黏上。”

蚕宝石榴的汁液是极好的粘合剂,不过瞬间珍珠钗就恢复如初,同时响起十六惊恐的声音,“石玖,你的魂体怎么会膨胀这么多,都快到了身体承受的极限,你做了什么,疯了吗?”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其实,石玖的身体没有一处不疼的,不过域兽内丹太过重要,她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先把它纳入体内。

正如十六所说,她的身体真的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是气球,就快要被撑爆了。

十六暴跳如雷,石榴树枝都开始抖动了,“石玖,你是在找死,你知不知道,这种状态下修炼,进入炼气期,绝对会被撑得皮开肉绽,流血而亡,夺舍只有一次,你会死的,我也会死的。”

“不会,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的,我自有分寸。”

摒弃十六狂暴的声音,石玖拖着酸胀的双腿,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开始体悟脑海里的炼体功法。

没错,就是捕捉到第三位女修士记忆里的炼体功法,石玖才更有底气拼一把,吞掉所有的不甘团体,一举扫清认主内丹的障碍。

之后,她只需要解决掉身体的隐患,却不用面临内丹被人发现夺去的风险。

道法曰,灵魂乃人之根本,是长生的生命体,身体是承载灵魂的容器,既然她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承受灵魂之重,那就强化身体,铸成铜墙铁壁,难道还能撑不住吗?

一刻都不想耽误,石玖已经举起双臂按照功法开始修炼。

整套炼体功法共有六层,正好对应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和渡劫各期,每层也只含六个动作,从头到身再延至四肢,正好涵盖了全身,以她现在的能力,也不过参悟了第一层。

就论这第一层的六个动作,在石玖看来,大体跟现代的瑜伽动作差不多,只是寻求更大的极限可能,想要一次到位根本不可能,须得千锤百炼,而就在这种锻炼当中,体质才会大增。

练至大汗淋漓,石玖稍稍能感到身体的酸疼缓解,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欲速则不达,跟打坐一样,也是有度的。

她又不敢修炼感应灵气,干脆,擦拭身体之后,就躺在床上睡觉。

临睡前石玖忍不住想到郎月凝,想到她手里的玉钗,自己捡她不要的东西都是如此大的空间,那玉钗又是什么呢。

原谅她看书的时候走马观花,根本没记住女主大人的装备,但空间是肯定有的,还记得作者用大量的文字描述,布置跟神仙洞府一样。

再看自己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打住,打住,石玖连忙叫停,不让自己再往下想,她不想考验自我的内心,容易横生嫉妒,与修炼百害而无一利。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走好自己的,最重要。

如此,在后来的日子里,除了去问道苑,她一心一意窝在屋里炼体,不让任何人打扰。

问道苑里所有的孩童都一样,根本不会有人怀疑石玖。

终于,在迎仙会的前几天,六个动作顺利做下来,身心轻松,再没有涨涨的感觉,她才放下心,有闲情逸致,坐在书桌前,拿起很久没有动的毛笔,练练字了。

“小姐,你已经感应到灵气了吗?”陈氏关心地问,连着这么多天净关在屋里,总得有点收获吧。

石玖提笔吸墨,“确实有些感应,不过,我觉得这段时间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应该放松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应该放松。”陈氏高兴一圈,又默默坐下,盯着石玖,好像看不够。

石玖抬头,正好撞进她的眼睛,“外祖母,怎么了?”

“仙使没几天就来了,到时候你就要跟他们上皓月门,外祖母再想见你,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是人都知道,到宗门才有好前途,可这个她从小拉扯大的孩子,就要离开她的怀抱了,陈氏怎么会不伤感。

石玖放下毛笔站起来,靠在陈氏的怀里,“不一定哦,说不定我是五灵根,就能留下来陪着您。”

“呸呸呸,不许瞎说,你这么聪明,不会是五灵根的。”陈氏哪还顾得上自己伤感,忙双手合十,祈求上苍让自己的乖娃灵根少些。

石玖强挤出个笑容,扭头拭去眼角的泪水,其实她也想自己运气好些,不是五灵根,那分离就成了必然。

后面几天,她都没有修炼,而是尽一切时间跟陈氏相处,哪怕晚上,两个人也同塌而眠,讲着说不完的话。

尽头终有到达的时候,迎仙使的日子转眼就到了跟前。

一早,陈氏给石玖隆重打扮,亲自把她送到家主跟前,随后,她排在石希言身后,一行人到临仙台等候。

日头上得三竿,还不见仙使降临,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石定忠都有些不淡定了。

就在这时,一道霞光染过天空,飞舟降临,同样也是五位修士,仙风道骨,却气势逼人。

石定忠楞了一下连忙迎上前,“见过真人,见过各位师兄。”

心里却嘀咕,何以这次领头的是金丹修士,就连四位随侍都是筑基期,莫非上次的事别有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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