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月醉眼朦胧地晃着酒杯,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石榴,你、你怎么变成两个了?"她伸手去抓李砚舟的衣袖,却扑了个空,整个人往前一栽,滚到了地上。
李砚舟弯下腰来,试探道:“真醉了?”
“没有啊!”季明月嘟着嘴反驳,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她歪着头打量李砚舟,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李砚舟喉结滚动,被她指尖触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无人,”他声音微哑,“空有一副好皮囊,没用。”
季明月摆摆手:“不对,在我们那儿,长得好看,就可以当大明星,有很多很多粉丝……”说着突然委屈地扁扁嘴:“小石榴,我送你的剑呢,你怎么不带?你不是很喜欢吗?我、我没钱了……其实我最喜欢钱……”
这几句话前言不搭后语,李砚舟被她闹得哭笑不得,抬手想替她拂开额前碎发,却在半空停住,转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酒量那么差就算了,酒品也不好。你在这里别动,我去叫雁回。”
“那你背我回去呀!”季明月突然眼睛一亮,张开双臂就要往他身上扑,要不是李砚舟眼疾手快,季明月肯定会一头栽进池塘了。李砚舟无奈,只好半蹲下身:“我背你回去。”
李砚舟没背过女孩子,印象中他只背过拾来的柴禾,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腿弯,刻意避开敏感部位,任凭季明月小小软软一只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自己背上,少女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发丝间淡淡的桂花香萦绕在鼻尖。
“小石榴,你知道吗……”她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头发丝弄得人脖子痒痒的,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季明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其实我……我知道你用曼陀罗花混了墨汁抄写经书,我祖母有焚书的习惯,闻久了,她就得梦魇了……”
李砚舟轻轻一笑,眼里的锋利一闪而过,他似诱导般开口:“你还知道什么?”
秋风萧瑟,季明月又往李砚舟的脖颈处缩了缩,温热的呼吸喷在李砚舟的脖子上。“我、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祖母对乔氏很坏,动辄打骂羞辱,就连乔氏难产而死,恐怕也与她脱不了关系……可是李砚舟,你报复人的手段好低级……”
李砚舟的身子一僵,反而苦笑起来:“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揭穿我?”
“因为……我也不喜欢她……从小她只疼爱我哥,对我连个正眼都没有,要不是我阿娘护着,说不定我早就死了,我真的很讨厌她……你说,要是那些长安贵女们,各个夸赞乔氏生的姊姊如此出众,这会不会比杀了她还难受呢?嘻嘻……”季明月轻笑着说。
李砚舟又收紧了手臂,将她往上托了托。
“小石榴,我好累啊,其实我不是这个季明月,我是别的季明月,我要完成好多好多任务,才能做回我自己,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我……你呢,你又是谁呢,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我们也是假的呢……”
话未说完,均匀的呼吸声已经响起。李砚舟侧头看去,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眼角却依稀渗出一滴泪来。
李砚舟轻轻叹了口气,脚步放得更稳了。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季明月发间,李砚舟伸手想拂去,却在触及她发丝的瞬间收回了手。
雁回看见李砚舟背着季明月,丝毫没有诧异,只是对李砚舟的同情又深了几分——被一个脑子不好又娇纵的姑娘缠上,能是什么好事?
“得来点醒酒汤。依我看,还是不要让她在旁人面前喝酒了。”李砚舟神色如常,把季明月轻轻放下。
雁回嘟囔着嘴,不情不愿去安排醒酒汤,却见李砚舟仍未离去,忍不住开口道:“这里有婢子们伺候就是……夜深露重……还请回吧。”
“什么杨枝甘露?我要去冰三分糖多加啵啵……”季明月扯住李砚舟一带,然后“哇”一声秽物全吐他身上了。
雁回扶额叹息,得了,这会醒酒汤应该是不用煮了,又得废些时间洒扫了。
待一炷香后,屋内已收拾停当。雁回命人支起窗棂,燃起苏合香驱味。
回首却见季明月正踞坐圆凳上剥食烤栗,唇边沾满黑灰,冲她咧嘴而笑。
“月娘,您刚才不是才吐过?”
“对啊,吐空了腹中物事,正饿得紧。”季明月理直气壮地又塞了颗栗子入口。
雁回眉头快拧成川子:“月娘!您以后可别在外男面前喝醉,也就是李砚舟对你毫无兴趣,换成别的登徒子……”
“打住,我哪里喝醉了!你看我现在像喝醉的样子吗?”
雁回抓抓头发,暗自腹诽,未醉装醉,莫不是失心疯?
季明月笑意渐敛,方才自己真真假假一番话,不过是要让李砚舟明白:要折辱老妖婆,何须下毒?让季照微风风光光出现在盂兰盆节上,才是诛心之举。
果然翌日晌午,尚书令嫡女郑临霜的帖子便递到了季府,邀季照微同往草堂寺供僧。季明月感慨,好个季照微,竟连尚书令家的贵女都攀附上了。
事已至此,苏氏也只得应允。若执意阻拦,反倒落人口实。季明月的任务算是勉强完成,系统一下赏了30积分。
【恭喜宿主,顺利完成任务,当前总积分70分】
季明月说:【之前你说的打骨折还算话吧?劳驾,50积分让我使用一下剧情编辑器】
系统:【亲亲记性真好,第一次使用可以打折的哦,不过,限定字数五字以内,另外我再提醒宿主,事情越大,字数越少,请宿主谨慎使用】
季明月并没有立刻使用剧情编辑器,她心道,既然系统指引她前往草堂寺,想必这里是书中**之一,不如静观其变。
盂兰盆节当天,季明月故意选了一件张扬的绯色襦裙,朱唇似火,眼线斜飞,媚眼如丝,正是长辈们不喜欢的妖媚样。而季照微,一袭月白素色长裙,淡扫蛾眉,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
晨光初破,长安城南的官道上已车马如流。
季明月挑帘望去,道旁银杏果碾入泥泞,落叶萧萧。远处草堂寺飞檐破雾而出,鸱吻衔日,素绢灯笼悬于朱廊,墨字书就的各府名讳在风中摇曳,恍若招魂幡。
季照微与郑临霜同乘一车,吟诗论赋之声断续飘来。
“至于嘛,搞这么大这阵仗……”季照微嗤笑一声放下帘子,李砚舟骑马跟随在侧,一身靛青圆领袍,腰间蹀躞带束得利落。
山道渐陡,马车无法再行,众人要下车步行。季明月踩着脚凳下车时,被一截横生的桂枝勾住披帛。李砚舟不动声色地抬剑挑开,残桂簌簌落了她满肩,甜腻的香气混着寺前焚烧的檀香,熏得人眼眶发热。
草堂寺前已设九层祭台。白麻布铺就的供桌上,金箔莲花灯映着《盂兰盆经》卷轴,墨字在光下竟泛出血色,僧人们赤足踏过满地黄纸。
不过,李砚舟也只能护送到这,其他闲杂人等皆不能入内。草堂寺内,长安贵妇们依次列席,个个锦衣华服,珠翠盈鬓,作出一副虔诚模样。
郑夫人跪坐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眉目低垂,口中念念有词。其女郑临霜生得一张圆润福相,两颊丰腴,白得近乎惨淡,衬得唇上胭脂愈发猩红,母女俩都像庙里供奉的泥塑菩萨。
崔家娘子则不同,她生得清瘦,颧骨略高,眉梢微挑,一双凤眼半阖,似在诵经,实则眼风早已扫过全场,将各家女眷的穿戴尽收眼底。她手中捻着一串沉香佛珠,指节却绷得发白,显是心中不耐,却碍于场合,不得不装模作样。
至于那位东宫太子妃,更是端坐如松,一袭素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莲花,厚厚的帷幔将她与一众贵妇隔开,季明月脖子伸得老长,也只看到她半个一闪而过的背影,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她走后众人才可以供僧。
供僧仪式开始,众女眷依次上前,将金箔元宝投入火盆,再跪拜三叩,以示虔诚。季照微莲步轻移,裙裾不惊尘,跪拜时腰背挺直,姿态优雅如画。她双手捧香,低眉顺目,唇边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哀戚。众贵妇见状,纷纷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季明月袅袅上前,绯色襦裙在素净的佛堂中格外扎眼。她跪得漫不经心,叩首时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也不顾别人的眼神,看什么啦,系统刚才已经说了,一会她要助季照微替李砚舟挡箭,这说明什么啦——今天会有言情小说常见剧情之刺杀,你们跪那么老实,跑都跑不掉,等着被别人砍头吧!
老妖婆坐在上首,手中佛珠捏得咯咯作响,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季照微。仿佛又看到当年乔氏那个贱人,也是这般装模作样,勾得她儿子魂不守舍……
“老夫人?”身旁的英娘低声提醒,“该您上香了。”
祖母猛然回神,强压怒火上前。她跪拜时膝盖磕在蒲团上,发出一声闷响,手中香烛险些拿不稳。待起身时,她狠狠瞪了季明月一眼,却见那丫头正歪着头,冲她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
佛钟余响未绝,众女眷正欲移步斋堂,忽听檐角“咔嚓”一声脆响。
来了!季明月眼神一眯。
一支漆黑如墨的毒箭擦过她的鬓发,“铮”地钉入身后朱漆圆柱。
箭尾犹自震颤,箭镞深深没入木中,周遭的漆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诡异的青黑色,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啊——”
郑夫人手中的佛珠“啪嗒”落地,圆润的脸上铅粉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惨白的脸色。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颤抖着指向那支毒箭。
崔家娘子反应极快,一把扯过身旁侍女挡在身前。
季明月被刚才那一箭吓得满地爬,心里骂娘,卧槽,这刺杀不会冲她来的吧,我说你们这些贵妇们真没用,你们倒是把门外那些家丁护卫都喊进来啊,别傻站着啊!
“嗖!”一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只取季明月心口。
电光火石间,李砚舟旋身拔剑,寒光闪过,“铮”的一声,箭矢断作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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