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 108 章

第七天的半夜,舒依禾王后亲自签署了关于荆小女王女的立储拟诏。

当然,她并不承认自己这个可笑的名字。

现在,她是[舒令仪王储殿下]。

王君未醒,国家动荡,原本舒王后当仁不让承担起来了监国重任,不期然却横插进来一位小王女,荆璟瑞王那边动向暂时不明,宗世门阀持皆观望态度,可以说,现在,荆州这个偌大的政治舞台上活跃着的,人们视线投向着的,刀光剑影的,是关于两位女性政治家的交锋。

男人们在这个时刻早已经黯然失色,更多承担起幕后工作,女人们少有的一反常态在各个领域活络起来,看好舒王后的、追随舒王储的、保持中立一心只想扩大自家势力的、政治家、经济家、阴谋家、军士、平民…每个女人都受到鼓舞走出家门,或大声说出自己的着意,或为支持的派别做出最大努力的贡献。

舒令仪王女却尤嫌这份火气烧得不够旺盛,在旧臣辅佐下一夜没合眼,带着诏书前往各个还算“平静”的州县进行演讲游说。

她当然受到了数不清的攻讦或者嫉恨,毫不夸张地说,舒令仪当上王储的这半天时间所遭遇的暗杀比她人生过去十五年来累加起来的都多,甚至有时候在台上眼睛疲惫地一睁一闭,聚集的人群里都会拖出好多个意欲谋反的男刺客。

但舒令仪并不会叫苦叫累或者停止自己的行动。

在舒令仪为闻意揭开自己的身份之谜的那个晚上,那位来自富饶和平的修真上界的剑主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哪怕前路不明,荆棘遍地?哪怕你行走的过程会让你感到无比的痛苦?哪怕你将要对抗的,会是所有拥护着**制度的男人?”

舒令仪思考了很久,看着河边自己苍白的倒影,最终喃喃回答到:“您知道我的害怕吗?”

“过去这十几年来,我一直不断害怕着。”

“我害怕看到旁人知道我性别时的不屑神情,他们都认为‘不就是个不受宠的后嗣嘛,还是个女孩,滚一边玩去玩泥巴吧,政治不是女人该掺和的事情。’”

“我害怕感受到旁人衡量我□□时的猥琐目光,仿佛我唯一的价值就是生育价值,生儿育女就是我绝对的使命,我应该待在房中,待在院里,待在丈夫的孩子的身边,温柔小意不焦不忮,奉献全部的肉与灵。”

“我害怕承受到旁人的暴力和社会舆论的窃窃私语,我曾经微服私访数次,天黑的时候,没有女人敢为任何事物停留在街上,独自一人的时候,没有女人不会警惕她身边经过的一切人和事,绝对武力值带来的控制感以及社会舆论的偏导,让荆州女性的裙摆从不曾在风中飘扬绽放。”

“人活一世,我宁可痛苦,我不要麻木。”

“成王这条路,我接受失败,但不接受放弃。”

这是舒令仪亲自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她不想做圣女,也不想做妖女,所有被禁锢住的类型化的女性形象都不是她的追求和榜样,她希望往后的女孩们,从她这一代开始,能看着与从前毫不相同的楷模长大。

人生只有一次,请打开崭新的门,奋勇前进吧。

我亲爱的姊妹们。

“历史从不铭记血脉,只铭记名字。”

在接到今天派出去的第五批秘密杀手也铩羽而归之后,倚靠在藤木椅上的舒依禾王后叹息着说出这么一句论断。

“真是要变天了呀,我看,从今天开始,这荆州可就不会再是荆州了呢,得改名叫舒州了,是吧?”

她轻巧的一笑,手中随意盘着的两颗薄皮核桃准确地砸进对面半跪之人的怀中,叫人两口就吞噬殆尽。

“不过区区一介女流,现在吃进去多少,往后我都叫她成倍成倍吐出来。”敖鸣珂吐出一嘴硬壳,阴狠无比地武断道。

舒依禾懒懒斜刺他一眼,她也是个女人呢。

敖鸣珂就笑嘻嘻地觍着脸上前捶她疲软的膝盖:“她肯定不能和舒君您相提并论了,那等无知小儿,怎么会知道舒君为了荆州的安危有多么殚思竭虑?”

“我现在不是以女人的身份和你说话。”舒依禾却在下一个瞬间毫无预兆的翻脸,用腰间装饰性作用的软剑横在凑上来的敖鸣珂的双眼之间,甚至削断了他额前一抹碎发。

敖鸣珂依然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装自己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好姐姐,我的好姐姐,我这又是哪一句话惹你不痛快了?我改还不行吗,怎么动不动就威胁人呢?”

舒依禾皮笑肉不笑,将小桌上摆放着的核桃全部倾倒而出滚落到敖鸣珂身上,加之他刚刚吃进去的两个,敖小王爷数得分明,不多不少正是七个。

他心下登时一紧。

紧接着就听见舒依禾的声音慢悠悠响起,脚下动作也不停,站起来,一个接一个碾碎了那些饱满美味的核桃果。

“西边宗族的势力,是你们家背地里主导的吧。”

她指的是如今正叛乱的那些区域,西边多水,大大小小的郡县分隔其中,其实按理来说并不相通,盘踞着的大多都是些没什么大作为的小贵族,怎么会那么巧合,一夕之间全部都揭竿而起了呢?

敖鸣珂还梗着脖子装傻充愣,舒依禾掐着时间点儿,这会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别在演你那个深情款款的狗屁样子了,看多了真让人倒胃口。”

“那三万五的骁兵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你我都清楚,更何况现在有了万大将军,这点儿人马自然更不够看的了。”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于窗前端详了一会残缺不全的月亮,忽然猛得转身,用剑强硬挑起低下头不敢看她眼睛的敖小王爷的下巴,微微笑起来:“不如说说,敖异姓王家世怎么联合其它六家老牌贵族,妄想颠覆荆州的吧?”

“究竟是有什么把柄呢…或者说,究竟是有什么泼天的好处,才会让你们胆敢谋杀王君也一定要得到的呢?”

“我们没有!”敖鸣珂被她这一诈吓得震惊地睁大眼睛,极力否认:“我们根本就没有动手!荆王君是自己出了差错才昏迷不醒的,与我们又有何干系。”

没有动手,那就是没有来得及动手,幸好她先行一步抢占了先机。

舒依禾于是点头又摇头,故意好久不说话,钓足了敖鸣珂的胃口,把人逼得快要疯掉她这才施恩一般靠近小王爷的耳边,似吻非吻地传了这么一句话。

“我说有就有。”

她直起腰来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身上那股子所谓祸国妖妃的气质尽显:“这儿可不是敖城,搞清楚,这里是荆州王府。”

“子民们究竟是会相信我这个一直忧国忧民的操劳王后多一点,还是你们这些天下皆知狼子野心的王侯公卿多一点呢?”

“哈哈哈。”

她恶意满满地盯着直冒冷汗的敖鸣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们就得做好事情败露的准备。”

“常言道功高震主啊。其实你们不出手,王君那边也是早有打算的,你们也察觉到了,不是么?所以才会如此急切,暴露出这许多的马脚来。”

敖鸣珂彻底将整个身子都俯低在了尘土中。

这个妖妇、怎么、怎么会把一切都看得如此明彻?!她竟如此料事如神,甚至还高瞻远瞩!

舒依禾不打算回答他的困惑,只是话锋一转,突然将手放到他颤抖不已的肩膀上,用一种低沉的语调问他。

“既然如此,干脆拼一把,敢不敢?”

敖鸣珂眼神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答话。

舒依禾捏他像捏死蚂蚁一样,继续给人抛诱饵:“别忘了我姓什么,别忘了我的身份。”

她姓舒,南城霸主那个舒。

她们家可是荆州叫得上名号的老牌贵族之一,背靠无尽之海独称一域,数百年来屹立不倒枝繁叶茂,哪怕是才开国的最近几十年,也出了好几位舒行庆舒言荣两姐妹那样惊才绝艳的大人物。

就是当今王君初初发迹的那时候,也依靠借助了不少属于她们家族的力量。

不过也正因如此,功高震主的事情常有发生,舒家自觉树大招风,因此更为谨慎小心,在舒依禾这一代时,已经很久不在政局上活动了。

但是眼下…听她的话中之意…

敖鸣珂跪趴在地上,背部几乎弯曲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眼角余光却是不闲着,从绣着东珠的绯红宫鞋一路往上,小心翼翼去瞥舒依禾的表情。

舒王后似笑非笑。

她轻飘飘又提醒了男人一个事实:“虽说王君目前处于昏迷状态,但到底还没驾崩。他一日无事,我就一日是王后,是国母,是整个荆州最尊贵的女人。”

舒令仪想名正言顺继储?那就先过了她这关再说。

反过来说,有舒依禾这座大山压着,这些个零散的世家大族也翻不起什么花样———用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所谓“流水的王君,铁打的宗族”,只要家族势力不衰,那么究竟是谁在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上坐着,她们并不真的在意。

舒令仪上台之后肯定要以王储身份进行一波大清算,初生牛犊不怕虎,说不定就真的会阴沟里翻了船,既然如此,干脆把持着昏迷的荆方观做傀儡,和舒依禾王后分而治之,不失为一个更好的做法。

舒依禾是世家女,从根本立场来说,家族利益最大化也会是她的目标,而这正是这些氏族子们要追寻确保的最终点。

家族利益的考量必须要放在对王君的忠诚之前。

也就是说,她们不得不和舒依禾站在同一个阵营里,甚至得尽最大努力支持她。

是吃下去这几颗破碎的核桃,还是吐出来之前扣下的全部家业,全看敖鸣珂一方如何选择。

舒依禾坐在软榻上冷眼瞧着,终于被点破天机的敖鸣珂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难得正经一回,直言此事事关重大,他须得回去再琢磨琢磨。

舒依禾懒散颔首,没错过他转头一瞬间脸上爬出的阴毒狠戾。

走着瞧吧,笑到最后的还不一定是谁呢,不过互相利用,还真以为她到时候会心慈手软被反将一军?

这些自大又自傲的贵族老爷们,一个都别想苟延残喘。

那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满打满算还剩下三天,目前这个状态还不够,她得再添一把火。

思及此,舒依禾在无人的寝殿内闭了闭眼,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当前势力分布和各家阵营,这时候忽然眼皮一跳,想起来闻意这个最大的变数。

她立刻把南流景嬷嬷叫进来:“从修真界来的那群贵客这两天都在干嘛?除了陪伴在舒令仪左右,她们还有什么动作没有?”

南流景嬷嬷仔细回想一番,摇了摇头:“一切照旧,倒也不知小王女怎么搭上她们这条线的…”

“不对。”舒依禾将脑中诸多事宜想了又想,总觉得好像漏了什么东西,她干脆点亮烛火,盘坐在窗前与南嬷嬷细细推敲:“咱们从这群人抵达的第一天开始盘算着走……”

讨论半晌,她忽然灵光一闪:“女修们呢?最近这两日似乎只听到那几位男修士的动静,扶摇剑宗的碧老祖和合欢宫的元真人,还有那个之前失踪的白家二小姐,她们去哪里了?!”

南嬷嬷经这一问立即想通了关键之处:“小王女!”

这两方人马肯定也像她们和敖鸣珂那样,私下里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可是舒令仪那个一穷二白的背景能做什么交易?

这个时候,雁婺拖着她那薄得反光的双成梅新钺,哼着歌,两步三步走进来,要向舒依禾汇报一下最新的任务进展。

然后一下子被主仆两人齐齐吼住:“快!雁婺,快走秘密通道回地下城守着,不要惊扰到荆州卫!”

“务必不能让里面的人逃出来!!!”

这章前半段配合Road to Glory~for Dragon Nest食用更佳!!!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一个知识点:类型化的女性形象,即是包括但不限于小说、影视剧、电影中常见的几大类型的女性角色,粗略可以分为倡妇(童年悲惨、渴望被拯救)、圣女、大地之母、祭品或牺牲者、花瓶、坏女人(□□、疯女人、绿茶)、女巫(智慧、非理性、破化性)。

要做圣女(好女人),不要做妖女(坏女人),不然会受到惩罚。保持单纯无害,虔诚的爱着男性,就可以得到男性的爱,这是男性所期待的模样。她们不断自证我是好女人,这就是所谓的圣倡二像性。

比如第一个副本中无方镇的李其真,她就是这么被同化了的女人。我在文中不止一次提到过,她渴求“爱”,世俗的教诲让她只能渴望来自男人的爱。以及第一本书里的小狐狸白珠珠,她也是同样的人物底色,永远虔诚的爱着男主常自然。(这都是未觉醒前哈)

但我希望我的文里面不要有这几种模板化的女角,或者说,不能只有这种基于男性幻想视角下的女性角色。

希望看到现在的大家都能感受到女孩们鲜活的灵魂,不只是鲜花和糖果,也是鲜血和野心。

我宁可痛苦,我不要麻木。是关中平原一位名字叫刘小样的已婚农村妇女在采访时说的话,她的表达里多么充沛而有灵力。

女性裙角飘扬那段是杂糅阿富汗事件、《使女的故事》和《the power》,以及我日常生活中的亲身经历有感而发,大家都看到那个新闻了吗?两男子酒后骚扰一个才10岁未成年的小姑娘……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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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两方招兵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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