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啊———娘————啊———!”木搭院子里不断传来女人的哀嚎,婆婆正在用尽全力去拉肚子里的婴孩,狗儿在这时候却连滚带爬地扒在了产妇床头。

“嫂嫂,”她哆哆嗦嗦唤地全身痉挛着的女人,不断为她拨开黏湿的黑发,鼓励她:“加油,加油嫂嫂,已经能看到孩子的脚了,你再加把劲!”

悄眼看她娘没注意这头,狗儿即刻又低声告诉产妇:“你待会可不能一睡百了,嫂嫂你也该知道的吧,要是个女孩…”

“你得为自己的孩子挣出一条出路来。”

……

老男人又在捶门了,他张着血盆大口,不住想知道他老蒋家是不是要上天开了眼,让他不再受世人奚落嘲笑:“生了是吧?生了对不对!”

“男的是不是,是不是我好大孙,该死的,老太婆是不是存心想挨揍?快告诉我!”

妇人呆立在门后,仔仔细细的把小孩子抚了又抚,这才慢慢开口,宣告事实:“是个小姑娘。”

老头闻言暴怒,一脚便踢在了门槛上:“不争气的婆娘!”

“给你们的福赏到家门口了也接不住!把丫头给我,我这次非把她挫骨扬灰不可!”

“当家的!”

“呜哇哇哇,呜哇哇哇,呜哇哇哇!”

“爹!”

“轰隆!轰隆!”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上前来阻拦毒手却反而被打的头晕眼花的狗儿不肯放手,只死死拉着老男人青筋暴起的大掌。

“松手,你给我松手!”

“我不!”

“老子成全你!”

“够了!吵吵闹闹的在干什么呢,都叫别人免费来看一场大戏吗!”

沸反盈天的气氛里突然插进来一个懒散的男声,好似一盆迎头而下的冷水,一下就平息了在场人的纷乱心绪。

老蒋寻声看去,果然见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兜着袋在院子外打哈欠,就是个百无聊赖的混混模样。

再远眺一点,果然有几家男人嫂子的对着他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了。

蒋齐书吊儿郎当的打量院子,见着他老爹手上哪一小团时眉毛一挑,惊奇的笑了:“生出来了?这么早,男的女的?”

“刚刚好,哈,不用办婚酒了,又省一笔钱,正好我也花的查不多了,狗儿,再给哥拿点呗!”

“你媳妇还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呢,爹要摔死丫头,你就这么干看着!”狗儿急匆匆的质问他。

“哎呀不就生个孩子吗,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又是个丫头片子啊,害,”蒋齐书两手一摊:“我运气怎么这么差呢,都第三胎了,又是个女的。”

“你!”

他闯进来这走走那看看,一会把门打开,一会将窗支起,同时不满的说:“所以我觉得生孩子矫情,都快下雨了一堆人就知道围着她,这大股子腥味,没银两给我修大房子还不能把屋子通通风啊?”

刚生产完的产妇还昏在床上呢!

狗儿简直要被他气昏头了,她的愤怒犹如滔滔江水像蒋齐书灌溉过来,他果真注意到了这个满目不甘的小妹,摸着下巴笑了:“这么啦我的小财神,哦,想救下这个赔钱货?”

他手一摊,无赖的嘲笑道:“钱呢?拿钱来赎下她呗!”

“我不是才给你了吗!”狗儿尖叫起来:“那一荷包的碎银呢,肯定够了,够我养她了!”

“那点钱顶什么事?”他即刻在怀里掏了掏,找出一个空包来,一扬手将它扔到了泥巴地中:“都没了。”

“那么多钱,你都全部拿去赌了是不是!”狗儿想跑上前去捶这个不配称为人的东西,一下却又被小侄女的哭声吸引了。

老蒋似乎是被“银钱”这个词吸引了,本来抓着孩子的手力气也不慎放大些,看出来这老头又要问东问西了,蒋齐书眉头一皱决定转移火力:“啧,别的先不说了———你不是要丢了这东西?快别让人家握把柄了,拿出去溺弃了吧。”

老头横眉冷对几个人,又扭头去看了眼远处围观的村民,左右思虑了好一会才勉强对人高马大的儿子点点头。

儿子已经大了,虽说不成器,但他这把老骨头的威信力也早就大不如前了。

“不———!”狗儿捂着磕破的额角,却还是顽强的疾步跟了上去,原来这老东西也觉得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不光彩吗,他走的很快,好像要把一切肮脏事就此甩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在这时突然又从屋内传来了极其凄厉的喊叫声,犹如狱中恶鬼,更甚将死之人,好似遇见了这一生中最恐怖最恶心最悲哀的坏事情,因此用尽了所有力气警示她人,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

[?方镇生存公约]

[ 6. 远离男人,男人代表着不幸。男人会拉你下水。不管是哪种男人,他们都是危险的,不可控的,不能靠近的。]

在场所有人都被产妇的这一声嚎叫冲击了心神,在这千载难逢的一瞬间,在雨滴洗礼的即刻,狗儿顾不得擦掉脸上的血与泪珠,咬着牙朝这老男人冲了过去。

她要保护这孩子,毫无疑问!

哪怕豁出她这条性命!

反应过来的老头终于要再度将小家伙抢回来,狗儿却早就从他身边溜开,下意识往家的方向跑去。

家是温暖的港湾,这是所有人下意识铭刻在心的记忆。

可是———她们是女人。

狗儿在雨中奔跑,不期然撞到了一个人,一个撕咬了所有贫穷养分的男人,也就是这个家的另一个既得利益者,蒋齐书。

这个无恶不作六亲不认自顾享受的男人眯着眼睛,一把就薅住了狗儿枯草似的发丝:“你是真的在找死。”

“还学会联合外人骗家里了是吧?好,好的很,真是欠打的。”

“就想和这女婴在一起是吧?我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便手臂暴起青筋,挤出扭曲的微笑,看也不看哭闹不停未喝过一口奶的孩子和撕心裂肺的妹妹,一路拖着两人来到村子外环绕着的河流岸堤上。

[?方镇生存公约]

[ 2.小镇外伴随着一条弯弯绕绕的河流,它通向的地方是美好的桃源。]

他要把这几个贱人都溺死,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矫情造作的女人!

倾盆大雨和令人心惊的落水声同时降落。

平时的桃源河是一条温柔而多情的小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大雨的影响,这会的水面格外湍急,简直像个饿了百年的吃人巨兽,一口又一口的尽数要将人吞噬殆尽。

水花掀起巨浪,不住倒灌在狗儿的耳鼻口中,一点发声机会也不留给她,只一次又一次扑灭她的自救希望。

这个天气这个处境,不会有人来救她们的。

河水神秘,幽暗,急促,深且冷,无话而默然,狗儿甚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充满恶意的舔舐着她,蹂躏着她,覆盖着她,遮挡着她。

这些如水般柔情冰冷的手臂轻轻蒙上了她的眼睛。

[来吧,和我们一起吧。]

[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了。]

[会保护你们的。]

[我们才是一家人。]

可是…总感觉有点不对,我原来,是那么无力之人吗?

已经无力思考了…咕嘟咕嘟咕嘟!

要不然,就放纵自己吧,就这一次…

咕嘟咕嘟咕嘟…放弃吗…咕嘟咕嘟咕嘟…松手吗…咕嘟咕嘟咕嘟…好累…咕嘟咕嘟咕嘟…孩子…

不对!

她可以死,可是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还这么小,她还没有喝过一口奶,没有感受过一次娘亲的爱,没有沐浴过一次阳光!

她还没有睁开眼睛看过这个世界,这个无论是好是坏,都应该自己去探索、去尝试、去改变、去奉献的世界!

起码,救救这个孩子!

救救她!

可是好多水…咕嘟咕嘟咕嘟…也没有人来救她…咕嘟咕嘟…又有谁会关注这个将要逝去的生命呢?

大股大股河水灌入她脑中,一只手高高托举孩子一只手挣扎的狗儿立刻护住了自己的头颅,却恍然间在刺骨冰凉中感受到了一点久违的舒心感。

她知道,那是她很小很小时候的记忆了,那时候,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学会的凡人。

有天赋,但是拿不起剑。

她一日又一日泡在寒水中,经受数不清的挫折锻炼,只为和她的本命灵剑产生一丝心心相映的那一点玄而又玄的联系。

这把剑本该由她命名,但是因为她迟迟拿不起剑,本该耀眼的明珠也渐渐蒙上一层铜锈的灰。

她找不到自己的道,因此灵剑拒绝她成为自己的主人。

她还记得那时的她小小一个还没有剑高,百般方法之下还是不能让灵剑回心转意,所以十分沮丧,极其怀疑自我。

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吗?我是不是…不配和它并肩作战呢?它合该寻找匹配一位更出色的主人。

那时还对她和颜悦色的师傅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摸着她的头,充满信心的鼓励她:“总有拿起来的一天的。”

“可是我这么弱小!我真的会等到那一天吗,师傅?”

“会的,我保证。”

“你一定会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进而找到你的道,拿起你的剑的,我肯定。”

“天下之大,总会有某件事是你能做到的———我指的是,只有你能做到。”

“那件只有你能做到的事,它就会是你的使命。”

“到了那时,你就能真正拿起你的剑了。”

“…等你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我想做的事…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救下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可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此时此刻我又能做到什么呢?我能拯救这个小妹妹吗?

我的使命…

没有人救她,那就我来!

我来救她!

这世界要淹死我们,这河水要溺死我们,这些男人要杀死我们!

我偏不服!我要保护自己,保护她!

我要杀掉所有对我,所有对我们有敌意的人!

天要亡我,我便逆了这天!

对了,这便对了!我要杀,要伐,要屠尽!

有何不可?!

我本就修的杀伐道,我拿的是以杀止杀的血剑!休叫天下人负我!

我能做到,我可以承担我的责任,完成我的使命!

我早就可以拿起我的剑了,早就能做我想做,承我应承之事了!

我的剑,助我、屠掉这片穷水恶地!

霜华助我!

节奏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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