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万家灯火的燃料

经此一遭,以闻意为首的此岸与周谋把控的彼岸终于互通有无,跨过了这条扭曲怪异的时间线。

虽然还不能直接对话,但在闻意的远程指导和季文莱等人的倾情奉献下,那个本来如同鸡肋的飞令经过道法鬼材宴楼玉的一番操作,正式升级成了修真版老人机,可发讯息可拍照,还能即时通话,公屏私聊随心切换,最妙的是不耗费灵力而启用灵石作为燃料,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独一份通讯法宝。

调试好“天听通尺”的性能后,择日不如撞日,闻意立马拉好元嘉碧落两人设了个小法阵,躲进去和另一头的男修们交换情报。

于是很多奇异的事情现在都有了答案。

天黑以后一直在村子里吃人的祂们就是村子里原本生活的女人,在那个时间点已经死去的女人。

桃源河里的白骨就是最强有力的佐证。

既然如此…澄心佛子对处理这类事情很有经验,当时也是他第一个察觉“恶鬼”可能还有一定灵智的,在听完闻意的情报后,沉思了一会,他便迅速判断到大家绝对不能再对祂们出手!

天行有常,无端杀戮会增加孽缘,更别提是在人家的主场,恐怕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被怨气“同化”,到时候他们就真的再也出不去了。

在听过几个姑娘化身为秘境中人的经历后,这会儿大家终于知道了,难怪当时女鬼们其实都不会主动靠近几个男修:祂们估计都是被村子里的尚存的男人,也就是“怨主”引诱而来的。

冤有头债有主,祂们其实也并不想招惹他人,所以才会躲着修士们走,甚至在被包围后自行了断,防止修士们沾染因果报应。

这样说起来,祂们似乎是良善的一方?可祂们明明是普世意义上最狠毒凶残的恶鬼。

新的问题接踵而至:这个村子里的人到底属于活人还是死人?亦或者处在生与死的模糊交界?

前些日子单独行动的宴大少曾经在路旁看见过一重又一重低矮的坟堆,那时正是逢魔时刻,昏黄余晖下显得格外杂乱无序;可等天亮安全后结伴再去巡逻,便是空空如也了。

四方镇里没有女眷是这个意思吗?特定时间、特定场合、特定地点才能出现?

闻意、元嘉、碧落三人所身处的是过去的四方镇,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这里被磋磨至死,是个无限循环被困的精神死亡时空;周谋、宴楼玉、季文莱、元理、白姜和澄心六个男修掉落在失去女人后的未来的无方镇,男人们在白天活着,晚上则被女鬼找上门来复仇。

女人们活在过去的时空,这是无法反抗的过去;男人们停留在未来,这是没有女人的未来;在黄昏降临女人们安息闭门后,时空扭曲合并,生与死界限重叠,女鬼们从水岸里爬出来,露出白齿撕咬肉条。

白天、黄昏、夜晚。

未来、现在、过去。

男人、恶鬼、女人。

如此严谨又混乱的逻辑,如此简单又复杂的时与空,如此作恶又得到报应的无限环流。

可为什么闻意总感觉自己眼眶湿润呢?这条怪异扭曲的时间线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女孩子们不知道年复一年历经了多少沧桑,她们不是自愿被当做万家灯火的燃料的,可逃不过一轮又一轮的循环。

即使有所谓的复仇,可碧落分明还是能听见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与尖叫,哭泣与崩溃,颤抖与呕吐。

元嘉明明没有自戕,可她依然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孩童,努力拦住喝醉酒的客人,不叫他继续殴打和红纱床混为一体的肉身像烂泥一样的娘子。

帮助她们?

帮助她们!

阿弥陀佛,诸法由因缘而起,一切互为因果,互相依存。

要了解背后的真相,再经历,再破局。

———

第五次循环开始。

闻意这次的身份是家风开明又受父母宠爱的小女儿家,因为不服气只有男子才能上学堂,偷偷跟着世兄一起胡闹,女扮男装上了私塾。

她实在有灵气,又确实下了狠功夫笔耕不辍,竟然还真的通过层层厮杀考了个县试第一的好成绩。

本来嘛,四方镇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地方,自然也没有俗世里所谓的乡试院试殿试,能在这里拿到个县试魁首的名头已经足够光宗耀祖了。

因为得了乐趣想继续深造,端群英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小镇去书院里学习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圣贤哲理。

她还说服了忧心忡忡的母父,放弃了最佳婚庆年龄,只带了一个从小陪伴的婢女就独行去了位于大山深处的四方书院。

她偶然也想着,待她学成归来有了大造化下,是不是也能清清白白地站在阳光下,证明女子不比男儿差?

但是她的身份被书院里的小厮撞破了。

小厮样貌清秀,说话间自有一股知乎者也的书卷气,又答应替她保密,还在众人面前帮忙掩饰她的错漏,在她怀疑自己时及时送上瘦弱的臂膀。

端群英自然被他吸引了全部心神。

虽然婢女芳芷说这男人来的蹊跷,那日她明明在小姐换衣时守在了房外,一时不察被学子们调戏,脱身时小厮便已经“误闯”进小姐的睡房中了。

巧合她被支开,巧合小厮撞破,巧合流言蜚语四起,巧合他对小姐一见钟情、心悦久矣但自感卑微?

巧合小姐若不弃,他愿借八抬大轿迎娶已过豆蔻的心上人,婚后她依然可以自由求学只是需得用他的名义冲破禁锢,而他则依旧兢兢业业地外出赚钱养家?

看惯了人情冷暖的芳芷并不觉得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能实现他的诺言。

可是不知不觉芳心暗许的端群英在小厮畅想的未来里,可耻地心动了。

既解决了女扮男装的困境,又能继续求学,还不用再受唠叨找到了如意郎君,这很好。

……

以爱为名让她在家中写作,长久的停顿,没有人在乎易名的文曲星是否还算针砭时弊的天星,人们只夸:哦,果然是书院里熏陶出来的大人物,大器晚成啊!

她甚至还为了巩固男人的形象特地写了好几首给自己的求爱诗,一时间传为佳话。

成家立业后是治国平天下,小厮摇身一变成了德高望众的大学究,虽然私生活为人诟病,但文采实在斐然,让人敬佩。

而端群英,这个名字只作为学究的“贤内助”寥寥出现几笔,这个女人从此被困在后宅与不断纳进来的莺莺燕燕宅斗,拖着年少求学时损伤的身子,抑郁而终。

已经打造好自己志学基础的大学究再也不需要他的糟糠之妻,倒是难得看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亲手写了一首悼亡诗。

要是芳芷能看见这首狗屁不通的诗词,她肯定会二话不说摇醒对夫君盲目自信的自家小姐,可她早就在多年前的后院宅斗中“畏罪自杀”了。

———

第六次循环。

四方镇村子里的某户人家,因为贫穷和邻家互换的童养媳。

不仅要照顾七八岁正调皮的小丈夫,还要被天天赌牌的公公辱骂殴打,嫌弃还没有灶台高,煮饭办事不利索。

娘家的几个兄弟也像大山一样牢牢扒在她背上。

病弱的婆母生了,是个赔钱货,她亲眼看着呼吸细弱的小生命连胎血都没擦干净心,就硬生生被丢进村口大槐树下充当树灵的养分。

婆母肚子又大了,还没有做完月子的她看不过去男人把所有农活都甩给儿媳妇,连续着,挺着五六个月的大肚子下地干活。

然后因坡高山抖摔了一跤,流出来的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孩。

婆媳两个都被气急败坏的男人狠狠抽打了一顿,中间夹杂着小丈夫的唾液。

婆母又怀孕了,小媳妇麻木的看着哇哇啼哭的婴孩,目送她离开。

然后是第四胎,第五胎…婆母的肚子好像就没有停下来过。

又是个不知道该排行多少的女孩。

天哗啦啦的在下大暴雨,透风的屋子里可以听见婆母痛苦嘶哑的尖叫,公公鼾声如雷的漠不关心以及小丈夫不满的呐喊。

她的手在冷风里无力的瑟缩着,只听见小丈夫的咒骂:“把这个瘟神踢开!扔得远远的,她打扰到我睡觉了!”

天在下大雨呢,小小的妹妹蜷缩头一次处理这种事情的她怀中,小媳妇抹开黏在刘海上的腥臭的雨水,默默盘算着走远点,去镇子上为她找户好人家。

涨水了,肿大膨胀的淤泥像贪婪的魔物窥视着没有家的两个孩子,大的那个甚至连一双遮脚防滑的草鞋都没有。

……

次日一早,有村民发现河道里漂浮着一大一小两具喝饱了水的尸体。

———

第七次循环。

农妇女,家中只有寡母和两个年幼的妹妹,懂事的她早早嫁人减轻家中负担。

丈夫是个没骨头的,公公是个老不死的,三年无所出的她被一家子奇怪癖好的男人绑在了屋子里没日没夜折磨,终于肚子大了。

生出来是个健康的女婴,不要。

又磋磨,又生育。

是个瞎了眼的男孩,只能不要。

被强迫喝了民间偏方,生出来两套器官的畸形儿,还是不能要。

被坊间亲戚指着戳脊梁骨说是报应,说她命不好,说人心野了不三不四的鬼混,这才肚子里得了如此遭天谴的玩意。

选择跳河自尽证明自己的贞洁。

妹妹作为填房被抬入了夫家。

———

第八次循环。

被拐卖的千金小姐,因在踏青时离开了护卫被绑架,父亲舍不得出那么多银子,辗转被土财主买下。

财主年过六旬,膝下只有两个痴傻的双生子。

看中她的美貌和聪慧,急切的希望传宗接代。

其他有血缘关系的宗亲听说了,也上赶着来瞧热闹。

死在血迹斑斑的草席上。

还有第九次循环、第十次循环、第十一次循环…天灾时被卖掉换粮食的平民女、被书生骗了全部赎身钱的青楼女、为丈夫孩子牺牲一切的修仙女、被强抢来冲喜的冥婚女、一辈子养在后院作为筹码与对家交换利益的娇娇女…

在所有的故事里,无论身份高低,“女”就是原罪。

这个规则有点难懂噢可能…尽力理解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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