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去成为一只雌鹰吧

白椿暂居的钰灵院内。

阿莺阿燕两姐妹眼含热泪,双双拜倒在她的床前。

陈可知和解灵两位年纪相比她们都大了,身子骨弱,从前又被百般磋磨,此时既然事毕,便接着卧床修养去了,不过白椿却比这两位更凶险些。

因为本来就是服用超阶丹药强行去往庆宴的,目的就是要把花街一事当众挑明,这会儿既然下了场,白椿自然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疼痛,边咳边扑在了床沿边上。

她一手捂着帕子咳血,一手要去扶这自说自话的两姐妹:“咳咳咳,干什么呢这是?本来就活不长,你俩这一跪我怕不得直接升天了啊,哈哈哈咳!”

跟着进来的一行人互相看了看。

嗯,这小姑娘变化很大啊?

从前她们无时无刻都注意着不挑破她的伤心事,结果白椿过了荆州花街这一遭之后竟然自己还想开了许多,这不,都能自个调侃自个儿了。

虽然是个地狱笑话。

白椿手脚都不方便,闻意便叹了口气接着她的工作,把这对苦命的姐妹俩扶了起来,又宽慰到:“不必如此感怀,放心,就算那安庆公死去又如何,此事我们必定追查到底,务必不会再让你们的姐妹步如此后尘。”

阿燕嘴角一撇又要下跪行礼,被碧落一个眼神唬住了。

她只好紧紧拉着妹妹的手,不住点头:“好,好啊,真好,多谢几位恩人,多谢几位!”

她停顿了一会,小心看了眼众人的眼色,这才复又往白椿所在的方向磕头,喊道:“苍天在上!”

“承蒙白椿恩人舍身相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以微宽苦心,阿莺阿燕从此就是您的人了!”

白椿吃药的动作停住了。

她的脸色开始精彩地变幻起来,不知道是该笑该气还是该恼,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便转头去看了看周围或站或坐的几个姐姐。

虽然细究起来几个人相处的时间不过尔尔,但不得不承认,在这几个少年天才面前,白椿改变了很多,也成长了许多。

有些东西是不破不立的。

这位昔日的纨绔小姐似乎从姐姐们的微笑里得到了勇气,终于试着褪去往日的顽劣外衣,认认真真地也跪下来,平视着阿莺阿燕。

“阿莺,阿燕,要一直记住,永远不要像物品一样觉得自己该归属给什么人。”

“因为你们是属于你们自己的,在其她什么身份之前,你们首先是你们自己。”

“不要依附别人,自己也试着闯出一片天来吧。”

两姐妹愣了好一会,似乎不明白恩人在说些什么。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白椿并没有气馁,依旧笑着把两人不小心散落的发丝轻轻绕上去,极尽温柔坚定的肯定她们的价值:“加油,自己也要开出一条通天大道来,像雌鹰,像橡树,像绿草,深深扎根在你所喜欢的地方或者领域。”

……不要停留在原地,自由翱翔吧。

从来没有人对她们抱有这么大的期愿。

自古只有“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情壮志,而从来不谈“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的飒爽傲骨。

可是龙泉宝剑终有鸣震于天的一日,而诸多女子,也终究会有挥斥方遒的时刻。

阿莺阿燕深深看了白椿一眼,热泪盈眶,两膝齐跪,手至地而头垂,端端正正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稽首礼。

这一次,白椿没有再拦两人,而是笑着整理着装,也严肃地受了这个大礼。

礼成前事毕,从此时开始,她们的人生就要进入新篇章了。

……

说笑间谈到了姐妹俩的过往。

阿燕的头发因为之前种种已然散架,阿莺便摆好头油拿着木梳,给她绾了个简单的发型。

阿莺站在妹妹身后,慢慢抚摸解开长发中不慎打住的结,回答着元嘉的问题。

她作追忆状:“那时候,阿娘阿爹都离去了,可我还在呢,我想着,就算不能如我幼时一样看遍大好河山,至少也要识文断字好行走于世间,于是拼了命也要供阿燕上学,旁人都有的东西,我们阿燕又不差,当然也要有。”

“但是那时候抑女政策终于推广实施,正是抓得紧张的时候,妹妹上不了学堂,我偶然一日从旁人口中得知了‘荫学’的存在,便试着将她送了进去,也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呢。”

听见闻意的疑问,阿莺又连忙解释到:“噢,诸位可能不知,这所谓的抑女政策是本朝王上上任第三年而大兴的一系列政策,因为全然针对女性,所以本地人都称这些东西为‘抑女政策’。”

“至于荫学,”阿燕龇牙咧嘴感受着姐姐的爱,接上了姐姐的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这荫学便是民间私下开办的学校,里面都是女孩子,什么都教,什么都学一点呢。”

“嗯嗯,”阿莺点点头表示赞同,又继续到:“阿燕既然上学去了,为她以后考虑,我也试着去打一些零工,想给她攒一笔路费,打算成年后就将阿燕送出这个吃女人的鬼地方。”

“谁知道我当时伺候的那个少爷正是该测天赋的年纪,我当值时失手将测灵石打碎了———那时候测灵石还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只能大概显示元素亲和力与等级,我一握上去那些碎片,就忽然起来好大一片光芒。”

“然后我就在不久之后被抓了。”

“其实在那之前我有预感,”阿莺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知道自己恐怕是被什么人盯上了,于是提前拜托了左邻右舍,又给阿燕留下一封信骗她说我找到了份好工作,这才安心离开。”

“姐姐…”阿燕又眼泪汪汪的了。

阿莺也有点绷不住,哽咽了两声:“啊,那时候我去的是个非常封闭的地方,周围环境倒是不错,但是很压抑。”

“而且里面的姐妹们天赋都很高,我能感受到她们身边时刻环绕着的各色元素。”

“我的天赋偏了,不是他们想要的火系,又特别不服管教,他们看奈何不了我,便干脆灌了瓶药把我丢进了花楼中。”

“他们不知道我幼时随阿娘走南闯北,曾有一段奇缘遇仙人赠药,那位医修赐我百毒不侵,因此那魔药实在没什么作用,并没有洗去我的记忆。”

“可是就算这样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慢慢熬着,熬着,就这么熬到了恩人们出现。”

阿燕在姐姐怀里流着泪补充她的视角:“你走后,邻居家出了个预训子,全家人都因为这位预训子飞黄腾达。”

“我知道姐姐一天为了养我工作很辛苦,所以我就在想,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帮助姐姐过上好日子呢?”

“谁知道这个想法偶然被邻家的另外一个男孩知道了,他嘲讽我,说只有大哥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配当预训子呢,我又算什么东西。”

于是阿燕气不过去,在某一个晚上毅然决然离开了小木屋,前往了附近最大的一座测灵台。

那些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男人抓人也是有一套自己的标准的,却万万不能容忍阿燕这种黄发小儿随意捣乱,更何况她的天赋其实也不差。

于是她也被抓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就也都串联起来了。

那封在紧要关头委托白椿送出去的手写信,本来是阿燕想着如果能有幸成为预训子,有了一定社会地位后就找机会送出去,帮忙递到她消失已久的姐姐手里的,可惜后来她也被人诓骗…

不过还好,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那封信还是送给了姐姐,甚至是她亲手给她的呢。

此时终于合家欢喜,一大堆人亲亲密密紧挨在了一起,沉寂了叙旧的屋子终于再度热闹了起来。

闻意特地指派出去的宴大少就是这个时候赶回来的,平时最挑剔的大少爷此时此刻风尘仆仆脚步匆匆,脸色更是异常的凝重。

他虽然出身法修宗门,但实际战斗时更偏向于符修和阵修那种运筹帷幄的控场状态,只是因为实力还不到家,所以平时并不如碧落她们显眼。

但真才实学还是有的。

因此,在众人都围着被解救出来的姑娘们忙碌的时候,宴楼玉特意挑了这个空当,往案发地也就是那条花街狱底丢了个分身出去。

宴会结束,分身刚好也就探索完毕,将所见所闻同步传回主人这边来了。

见整个屋子都不是其她什么外人,更是有着当事人在场可作见证补充之用,宴大少便也干脆利落地吐出来几个字:“我知道原因了———罗刹娑地狱自建成以来,绝对没有人逃出去的原因。”

阿莺一擦眼泪,表情也跟着诚恳起来:“请恩人为我等解惑!”

他点点头并未答话,只是拿出一份羊皮图,图上仿刻着分身在地下甬道天花板上发现的古怪阵法。

见阴阳双扇横其上,中绘鱼纹吞剑,光回两端双斩,意为剑锋无刃,法光黯淡。

也就是一切功法效果都会被吞噬的意思。

季文莱脑袋转得快,这时候明白过来了:“因为之前被抓进来的姑娘都或多或少有些法力,所以这罗刹娑地狱就专门刻满了这种抑制法阵,这样一来,牢中诸位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逃出。”

碧落相比起来更了解白椿这个白面无馅包子一点,当即想通关窍:“白椿!白椿因先天受限没有法力,正好可以克制这重法阵。”

白夫人陆续怀上白姜、白椿兄妹俩那几年,中州魔域动荡不已,为抵御魔族侵扰,杏林宫大批医修子弟前往战场支援,身为一宫之主的白夫人更是一马当先直接奔赴第一线,为最前面的宗主、掌门、长老们时刻守卫后方。

只有两三幼龄的白姜自然被妥帖送往了大后方,然而在抗击途中,白夫人却突然发现自己又有孕了。

那时候战斗正在白热化阶段,白夫人身先士卒穿梭在魔族残尸与修士断臂中间,尽可能地救治同族人并对魔修们补上最后一刀,谁知道其中一个魔将竟然狡诈至极,剑修们扫荡的时候他靠躲在其他魔尸下方逃过一劫,准备苟延残喘,再在不经意的一刻发动最后突袭。

结果白夫人比道修剑修先来,他心知瞒不过去,先发制人袭击了她。

白夫人敢抛头颅洒热血冲到第一线,自然也不会是个花架子,她当即回击杀死了对方,可是已经迸发的魔气无法收回,退后又会伤到其她人,她只得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被紧急送下战场的白夫人在排毒过程中发现异常,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已有孕在身,两月有余。

孩子倒是顽强,这诸多魔气竟然也没能让她消失。

可是唯独造成了一个惨剧———这孩子吸收了母体中魔将死前最后一击的全部魔力,幼嫩的身子骨已然废了。

这就是白椿先天不足的原因由来。

她被魔气肆虐,身体就像千疮百孔的气球,不管吃再多的灵丹妙药也会通通漏完,一点不剩,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就自暴自弃了。

偏偏白夫人因为这事对小女儿心怀无限愧疚,对这一生只能当个碌碌庸庸毫无作为的凡人的白椿毫无底线下限地宠溺,所以才造就了白椿无法无天唯我独尊的霸王性格。

谁能料到十几年后歪打正着,罗刹娑地狱无法使用灵力,可是这小姑娘浑身没有半点法力,只有大堆大堆的灵宝法器。

她在无意间反而破坏了这种奇诡规律。

众人都做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时间全都笑了。

这可真是…命里如此啊。

说到这里,闻意想起来一件事,连忙把话题拉回正轨:“对了对了,能查出这秘阵的来历吗?还有之前小椿说的通道尽头大蛇一事,又是如何结果?”

这话提醒了宴楼玉,他摇摇头:“此阵阴邪异常,暗中调查一事我已经在做了,不管恐怕不得其法。”

“但据我所知,在十几年前魔族肆虐的时期,曾有一小批魔兵魔将逃出了生天,而他们之中就正好有精通阵法符箓之辈,至今仍有许多糟粕残留在五州各地。”

“你凭什么认为这是魔修所为?一个搞不好,咱们都得因挑唆煽动她人而被各宗刑法堂抓走!”

元嘉毫不客气地开口质疑。

不是她不留情面,只是几人平时的相处习惯如此,大家都会在讨论时发表自己的意见,更何况若是宴楼玉的想法成真,那么荆州内部到底如何…元嘉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这种事情真是细思极恐。

宴楼玉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也不在意元嘉的针锋相对,而是出门四处看了看,又里三层外三层布置好了防护罩,这才以谨慎得不能再谨慎的态度缓缓从最高阶的储物扳指中拿出来一样东西。

———是一方两寸大小的透明晶石。

正是前不久被荆方观声称要拿来给几人测试天赋的其中一方测灵石。

“怎么会?!”没见过套路的阿燕惊讶开口,她就站在台上,明明亲眼看见宴楼玉一个一个将四方测灵石叠好递给了南嬷嬷的,那这会怎么会又凭空多出来一个这玩意?

闻意俏皮地朝她眨眨眼:“兵不厌诈嘛。”

早在一入场的时候,闻意就通过千里传音和闻熙交待好了,要帮忙给她们打个配合。

而闻熙也不负众望地光荣完成了任务。

宴楼玉这才有时间慢悠悠在所有人面前使了个障眼法,成功调转一方荆州方面提供的测灵石。

“白椿,我听你哥说因为先天之事,你对魔气特别敏感,简直到了一眼就能辨真伪的程度———这一点整个杏林宫都清楚———麻烦你仔细看看,这里面流淌着的,到底是不是魔族之邪气?”

之前隔远了还不敢确定,然而此时此刻,白椿还能有什么不敢确认的?

她呐呐回答道:“…千真万确。”

她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连忙苍白着脸补充道: “这里头的东西,和我在花街外测灵台中 也就是阿燕第二次测试时主管人拿出来的测灵石中的,一模一样。”

“以及罗刹娑地狱里的杨回,他曾服用过一种纯黑色的不知名丹药…药上的花纹就是这种东西。”

暗灰色的魔气,她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个东西,就是它,毁了她的前半生。

在场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沉入了谷底。

她们不是天真之人,自然明白魔气这一特殊信号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元理独自站在姐姐身后,刚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正是在这个暗黑时刻,几乎却又同时传来了更加雪上加霜的两个消息———

“逍遥门麦芙,求见元嘉右护法。”

“急报———储君荆启序遇刺身亡!”

丹药和测灵石这个伏笔已经铺垫了好几次了,小宝们发现没有?!

读者小叶子点的出场人物下章正式出场!(主要起一个揭示线索作用,不会打扰到其她人哒!)

小宝们有这个想法的也可以期待一下,我心情好了就随机抽人送一段与主角团同行的旅行噢啊哈哈哈哈哈~(这是个证明原创的好方法呢,不过要等麦芙的故事结束了来)

新年好新年好,恭喜发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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