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人心不古

“情况如何?”

连檐宫阙灯火通明,其中止不住的侍人走动,像游水的鱼,来去都匆匆。

殿外传来一阵阵急促但稳健的行走声音,由远至近,不过还未见人就先闻了其声,可见来人心中忧虑不轻。

舒依禾全靠着周围女使的全力搀扶,才能勉强坐在了椅位一角避免失态,可眼角周围不断闪烁着的泪光暴露了她的真实感受,此时终于见到有能主事的人来了,当下起身,衔着泪珠问安到:“太傅来了。”

这一行共有数人,都是平日里朝中能上奏书文的权臣,为首的那人双眉紧皱,神色焦急,正不断询问着储君遇刺一事的具体事宜。

因已夜深歇息,面前人来的仓促,只着一身深青对襟常服,外披一件大袖鹤氅,挺拔如松,虽已年过四十但依旧姿容俊美,白面儒冠书卷气,正是荆州文臣之首,从前跟着荆方观一起打天下,如今任职太子太傅的首席谋士荆来鹄。

他原本不姓荆,只单名一个鹄字,是开国后王上龙心大悦,感怀部下艰辛,特此赐予他的国姓。

从前,他和那位蒙面大将一左一右一文一武,共同扶持着一无所有的君主走过了那段飘摇岁月。

如今时过多年,官拜万人之上的他是否还记得当初三人同游时许下的鸿鹄骄志?

舒王后压下眼底情绪,低低切切地回答荆来鹄:“请了诸位医修进去,还不知,还不知里头的具体情况。”

说到这,手里的软帕被她绞了又绞,真真一个心乱如麻。

太傅无奈的点点头,拿过后头一位臣子转递上来的药盒,打开包裹严实的锦盒,里面放着一根形状规整的药材:“七百年的仙参果,且先熬了吊着序儿的魂气。”

舒依禾神色狼狈的去接那灵药,因南嬷嬷不在,种种事宜她需得亲自动手才安心,就先放几位高门主母和各自的夫婿守在殿前,她先看着使女们把药煎了来。

不过荆来鹄倒是不急于这一时,见舒王后离去,他也跟着抬脚向前,前后沉默地行走。

不知是否为了打破忧悒的气氛,荆来鹄忽然上前两步,稍落后于舒王后半步,语气半散漫半赞叹:“这一次的罗刹娑一案,多亏了您及时止损,才能再引起更大的非议前扑灭了火焰。”

荆州王多年沉迷修炼不理俗事,储君又还年幼,强国弱主,底下人自然不免动了些歪心思,贪官污吏无数,从前被暴力压制下去的农人起事又隐隐有抬头的风险,各地暴动时有发生。

这一次花楼事件实在骇人听闻,还牵扯到了修真上界,若不是舒依禾当机立断抄了那安庆国公的候府,恐怕接踵而至的就不止是小小的地方叛乱了。

舒依禾抿了抿嘴,神色犹豫:“都是为了我朝千秋功业啊,人心不古,我只能顺着天意。”

两人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荆来鹄质疑舒依禾往前朝的手伸得太长,舒依禾则回避一步,暗示这是荆启序的旨意,她不过顺应行事,其实也是不愿伤了他们这些老忠臣的心的。

荆来鹄盯着这个保养的极好,看上去还如同双十芳年的美妇人闷声一笑,意有所指:“一朝为臣,余日不敢忘。”

他看着舒依禾,而她眼眸里有掩盖不住的**,这是对金钱地位乃至生杀与夺的至高权力来的更加轻松容易的渴望。

“臣子本分,臣等必全力辅助王储殿下早登大殿,王后还是莫要忧虑过多伤了凤体才是。”

舒依禾垂眸,避开他如狼似虎要将她生生吞吃了去的眼神,柔声谢到:“太傅大义。”

荆来鹄不由得哂笑。

她和她姐姐一样,有一双令人厌恶的眼睛。

———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流言蜚语如冬日止不住飘洒的雪花,纷纷扬扬通往荆州全地。

舒依禾心力交瘁,不得不去请稳坐高台的荆方观现身镇场,因他日夜刻苦修炼,往常这个时候是无人敢去练功房里打扰他的。

可是前朝后院都得有个交待,舒依禾不得不领着荆来鹄等一班肱骨之臣去叨扰他。

黑更半夜,只有那一座庭院灯火明亮,屋外檐口各挂两盏刻字红笼,随着房内女子痛苦又愉悦的呐喊不断悠悠晃荡。

一干人等脸色都不太好看。

舒依禾面上哀凄神色不变,习以为常地喊王上身边最信任最得宠的、现在就勤勤恳恳守在院外的老管家开门通报今晚发生的种种事端,务必把沉迷修炼的王上请出来,共商国是。

老管家鼻孔朝天的去了,便有跟在后头的相□□人悄悄叹息一声。

王上公正严明,修为高深,不怒自威,是全荆州都信奉的无上战神,可就偏偏只有一点不好。

为人贪色。

就算如愿以偿踹了那个粗俗不堪的女人,迎娶了自己这辈子唯一挚爱的真命天女,可他总是管不住骚动的下半身。

不过这点问题在平时倒也不算太严重,毕竟他是一州之主嘛,他有如此大的权力和地位,他是如此威严过人,旷世无匹———至强者所犯下的过错,能叫错误吗?

这不过是一种遮掩的借口,而此时此地,这套说辞未免就有些微妙了,跟着来的不仅有他们本州人,还有好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真人士呢!

荆方观面色沉郁地出门来,因事态实在紧急,连松松垮垮的亵裤都来不及拉好,只披一件外衣,眼下一圈青乌,面上余怒未消。

显然,他也和荆启序一样,正为了白天庆典发生的诸多事情而在院子内大发雷霆,连累了后院里不知几何的侍妾丫鬟。

大臣们低头不言不欲触他霉头,几家修士却是不怕的,不如说他们接了某些旨意而来,正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当下便有人私语窃笑,荆方观怕不是在练什么邪魔歪道吧?荆州王族从上到下都是一个德行,怪不得民间怨言诸多!

这一点调侃到处乱飞,自然也传到了烧完避厄符水,硬给荆启序灌了下去的宴楼玉耳中。

没办法,他浑不在意的拍拍手上不慎沾染到的脏污,这群人硬要请他来,他又不是半吊子医修,自然只能照民间法子烧些朱砂黄符了事。

他一挥广袖,告诉面色焦急的南嬷嬷:“我能做的都做了,你家主子不在,便由你进去守着吧,我在门外休憩片刻。”

南嬷嬷一噎,还想说些什么,宴楼玉不依她的意,一溜烟就跑远了:“此地灵力混浊,我得好好去去身上的晦气!”

表演之人既然不在,面前这出戏自然演不下去,南嬷嬷犹豫一番,终究还是随他去了。

等王后回来再请不迟。

宴楼玉如愿以偿离了南流景的视线范围,眼神一凛,刚要观察荆启序殿内布局和人员分配,便见一队女使从寝卧中缓缓退出,似乎是干完了自己分内之事,乖巧的候在院外了。

宴楼玉:…可恶,竟然看得这么紧!

他不能表露的太明显,此时也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和这群小使女待在一起,简单交流了几句,七八个人一下就和这个姿容高雅的修真贵公子熟络起来了。

宴楼玉随意和她们说了些趣事,又给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分了点灵果灵食打发时间,却见大家都不约而同只将它们吃了几口就爱惜地包了起来,宴楼玉见状好奇地多问了几句,其中最活泼的那个管不了嘴,像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府上规矩严苛,王上好细腰,使女们就都得保持曼妙婀娜的身材,大些的还好,小孩子们禁不住饿,常常饿得昏死过去,再虚弱一下的病倒都有可能,我们这些稍长几岁的便想着,都是姐妹,能省则省,便多匀给她们一些罢。”

宴楼玉骤然想起刚入荆州王府时,那位名叫“懿”的女使与她们曾说过的话。

“大一点的妹妹会负责照顾小妹妹们,我就负责照顾大妹妹们啦,姐姐们也会尽己所

能的照顾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后半段去泡温泉时他没跟在闻意她们身边,不过当时种种都通过实时开启的天听通尺传到了他这边的,后来他便也捡了些重要的情报听了听。

温泉一别后她们就没再见过这个小姑娘。

后来他和闻意外出找白椿时倒是在沧清河边遇见了一个酷似懿的鬼影,可她后来都化作浮萍飘远了,所以严格意义上讲,那道鬼影并不是懿女使本人。

他想到这里,便直接开口问出来了:“诶,你们那个叫‘懿’的同伴呢,怎么这两天都没出来活动?”

“您在说什么?”

年纪最大的那位女使攒眉颦额,很是疑惑的抬起头来瞄他:“我们府上,没有叫‘懿’的女使呀?”

“是啊是啊,这名字犯了端懿先王后的谥讳,区区一个粗使女侍,是断断不敢取这个名儿的。”最活泼的那个如此补充到。

“……?”

明明是难得的晴空无云夜,晚风清凉舒适,可宴楼玉的后背,却无端攀爬上了涔涔冷汗。

突然上线!

话说怎么没有小宝去领我大眼仔元宵发的小红包哇,十五个,现在一个都没有领呢,大家快去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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