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君拢月(四)

赵澈被那股突如其来的暖意裹住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厚重的狐皮披风带着男人身上清冽的雪松香,将她从彻骨的寒冷里捞了出来。

马背上的空间本就狭窄,她被皇帝圈在身前,隔着两层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稳的力道,敲在她耳膜上,震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抓紧。”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赵澈下意识抓住身前的马鞍,掌心触到冰凉的金属,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古早虐文里的强制爱桥段,可偏偏裹在身上的披风暖得过分,让她那些“狗皇帝”“死渣男”的腹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骂不出口。

“君上,您这披风……”她试探着开口,声音被风吹得发飘,“是不是太贵重了?奴婢这身份,穿着不合适。”

皇帝驾着马继续走,淡淡道:“冻死了,谁来伺候朕。”

赵澈:“……”行吧,这理由够实在。

她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披风里。

绒毛柔软,带着淡淡的香味,竟让她想起通宵看小说里对华丽衣服的描写。

恍惚间,马蹄踏雪的声音成了背景音,她甚至有点犯困。

直到马身猛地一颠,她整个人往前扑去,眼看着要把她呲溜出去,跟坐过山车似的。

“哎哟!”赵澈惊醒,赶紧拽紧马鞍,“吓死我了。”

皇帝的笑声从头顶落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坐稳了。”

他轻轻勒了勒缰绳,战马的速度放缓了些。赵澈趁机打量四周,大军在雪地里蜿蜒前行,像一条黑色的长龙。

微灿被两个士兵护着,远远跟在后面,看起来没什么事。

她稍稍松了口气,又开始琢磨回宫后的计划。

按照虐文套路,接下来就是女主被囚禁宫中,男主各种折磨与试探,女二作妖,误会加深……不行,她得打破这个循环。

“君上,”赵澈清了清嗓子,决定主动出击,“您说让奴婢伺候您起居,具体都要做些什么啊?奴婢以前在宫里就是个打杂的,啥也不会,要是做错了您可别砍奴婢脑袋。”

皇帝侧过头,凤眸微挑:“你想做什么?”

“我……”赵澈卡壳了,总不能说想帮他解开当年的误会,顺便让他放了自己吧?她眼珠一转,笑道,“奴婢会讲故事!各种话本小说里的故事奴婢都知道,保证您听了不无聊。”

皇帝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哦?说来听听。”

“就说有个公主和王子……”赵澈刚开口就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有个王爷和一个亡国公主,王爷灭了公主的国家,把她抓回去,本来想报仇,结果相处着相处着就爱上了,最后排除万难在一起了。”

她故意把故事讲得狗血又甜蜜,偷偷观察皇帝的反应。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没刚才有兴致了:“无聊。”

赵澈:“……”行吧,高冷人设不能崩是吧。

她撇撇嘴,不再说话。马背上的沉默有些微妙,风雪落在披风上,簌簌作响。赵澈能感觉到皇帝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不算滚烫,却很安稳。她忽然想起小说里说,这位皇帝自幼丧亲,登基后杀伐果断,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或许,他也没那么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赵澈掐灭了。

虐文男主都这套路!先虐后甜,最后追妻火葬场!而她身后这位则是更甚,先虐后也虐,最后直接和女主一起真去了火葬场,她可不能掉坑里!

大军连行了几日,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城池,宫墙在白雪映衬下泛着冷硬的光。

赵澈知道,那就是她接下来要走主剧情的地方。

“到了。”皇帝勒停战马,翻身下马,又伸手把赵澈抱了下来。

双脚落地的瞬间,连日来的赶路让赵澈差点没站稳,幸好被他扶了一把。

掌心相触,他的手滚烫,和身上的冰冷截然不同。赵澈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皇帝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往宫门走去。

赵澈赶紧跟上,心里的小鹿乱撞,这算不算是肢体接触?要开始走剧情了吗?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进宫后的第一晚,赵澈被安排在皇帝寝宫旁边的偏殿,说是偏殿,其实也奢华得很。微灿被送过来陪她,两人对着一桌子精致的饭菜,却没什么胃口。

“公……澈儿,我们现在怎么办?”微灿压低声音,眼圈红红的。

“别怕,” 赵澈拍拍她的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现在还没认出我,我们先稳住,再找机会逃跑。”

话虽如此,赵澈心里也没底。她扒了两口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赶紧让微灿收拾碗筷。

门被推开,一个宫人走了进来,说是君上召她伺候。

赵澈眼一闭,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用眼神示意微灿没事,跟随宫人走了出去。

“君上。”一进寝殿,赵澈学着宫里人的样子行礼。

皇帝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悠悠道:“不是要讲故事吗?现在讲吧。”

赵澈:“……”这人还挺记仇。

再说了,不是觉得她讲的故事无聊吗,怎么这会又让她讲了?

本着能抓住一点活命的机会是一点的心态,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一个关于误会与救赎的故事,故意把书里看到的当年可能发生的真相隐晦地编了进去。

皇帝静静听着,没打断她,眼神晦暗不明。

故事讲完,殿里一片寂静。

赵澈紧张得手心冒汗,试探着问:“君上,这故事怎么样?”

皇帝抬眸,目光锐利如刀:“你想说什么?”

赵澈心里一紧,知道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鼓起勇气道:“奴婢就是觉得,很多事情眼见不一定为实。就像故事里的男主,要是早点查清真相,也不至于后悔一辈子。”

皇帝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你倒是看得通透。”

他站起身,走到赵澈面前,“时候不早了,伺候朕歇息。”

赵澈:“!!!”等等,这发展不对啊!虐文里这时候不是应该把她扔去柴房吗?

“君上,我……奴婢睡哪里啊?”赵澈结结巴巴地问。

皇帝指了指内室的软榻:“那里。”

赵澈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同床共枕。

她赶紧伺候皇帝宽衣,动作笨拙得差点把他的腰带扯断。

皇帝皱眉,却没说什么,自己动手解了外袍。

赵澈看着他里面穿着的白色中衣,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这人身材是真好,宽肩窄腰,难怪能当男主……呸呸呸,想什么呢!

“下去吧。”皇帝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赵澈如蒙大赦,赶紧溜到软榻上躺下。

软榻很舒服,可她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皇帝刚才的眼神。

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赵澈快要睡着时,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一声低咳。

她翻身坐起,看到皇帝眉头紧蹙,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君上?”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皇帝没应声,只是咳嗽得更厉害了。

赵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他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苍白。

“您是不是不舒服?”赵澈伸手想探他的体温,却被他一把抓住。

皇帝猛地睁开眼,眼神冰冷:“你想做什么?”

“奴婢看您好像发烧了……”赵澈被他抓得生疼,却还是解释道,“以前在宫里见过太医给人退烧,用酒擦手心脚心就行。”

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松开了手:“放肆。”

赵澈却觉得现在治病重要,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要不要奴婢去找太医?”

“……不用,”皇帝收回视线,哑声道,“就按你说的来。”

赵澈小鸡啄米般点头,让屋外的宫人找来酒壶和布巾,倒了点酒在布上,拧干后小心翼翼地去擦他的手心。

皇帝的手很烫,带着薄茧。

他没有再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赵澈擦完手心擦脚心,忙活了半天,额头上也冒出了细汗。

她直起身,喘了口气:“好了,应该能退点烧。”

皇帝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赵澈愣住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赵撤警铃大作,他一直没问过她的名字,她也忘了说。

她灵机一动,报出来自己的名字:“奴婢叫阿澈。”

“阿澈……”皇帝低声重复了一遍,闭上了眼睛,“下去吧。”

赵澈回到软榻上躺着,穿书过来经历了太多的事,都没怎么休息过,她身心俱疲,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她没看到,床上的皇帝睁开眼,望着软榻的方向,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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