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安琪头痛欲裂,手腕上传来刻骨的疼痛感,她攒足了力气,才勉强睁开自己的双眼。
首先看到的,是傅斯年那张满是疲惫的憔悴脸颊,青黑的胡茬爬满了下巴。
若不是因为太过疼痛,郝安琪几乎要笑出声来,傅斯年何曾在人前显露过如此狼狈的模样。
“你——”郝安琪想说,你不是应该在秦嫣然身边吗?订婚?还是结婚?
忽而,脑海中像是被无形的木棍搅了个天翻地覆,无数零碎的镜头像是快剪的电影片段一般从脑海中呼啸而过。
那些画面中,有她和傅斯年——
在影视城闷热的大棚中......
在宾馆黑暗的房间里......
还有停在电视台门口的黑色轿车......
一段段影像,像是打上了黑白滤镜的古早电影,那样清晰,却又让人难以相信。
那个叫白素的女孩是——
想到这里,她的脑子剧烈地疼痛起来。
“安琪,你怎么样了?”傅斯年弯下腰,温热的大掌将他额头凌乱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拨去耳畔,露出她苍白的面颊。
面前的女人已经不再年轻。
她已经三十一岁了。她追随在自己身后,足足十二年的时间。
然后在自己结婚当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是他的错。
傅斯年痛苦得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中恢复了一丝的镇定,看向郝安琪的目光,温柔而缱绻。
“你今天......”就连郝安琪自己也不太敢确定,“不是应该和秦嫣然结婚了吗?”
面对傅斯年过于炽热的目光,郝安琪的脖子微微瑟缩,似是要躲避些什么。
而傅斯年像是未曾听见她说的话,默默侧过身去,从一旁的柜子上取来棉签,蘸上些许的温水,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沾湿郝安琪的唇瓣。
直到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他才像是想起些什么似的,答复郝安琪:“婚礼本来是在前天,但已经取消了。”
郝安琪的瞳孔猛得睁大,里头的惊讶让人难以忽略:“你——”她眼珠子转了转,忽而意识到什么,不敢再去看傅斯年的双眸,说话的声音本就小,此刻声若蚊蝇,“是我影响了你们,对不起,其实我——”
郝安琪心中忐忑,其实她什么呢?其实她没有自杀?还是她没有蓄意想破坏他们的婚礼?她心中有愧,说不出口。
好在,傅斯年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已然用食指按上郝安琪惨白的双唇,将她原本要说出的话堵了回去:“不是你,与你无关。”
他的声音微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我自己,我后悔了。”
郝安琪看向他,眼睛里装着满满的疑惑与不解。
你们分明很相爱,若不是我一直从中阻挠,早就该成婚了,不是吗?
这一句话梗在喉头,没有问出声。
傅斯年这几日来,头一次唇角露出一丝丝的笑意:“我好像,已经习惯你在我身边了,怎么办,郝安琪?”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间崎岖的疤痕之上,眼里全是后悔与疼惜“当我站在舞台中央,却搜寻不到你的身影的时候,我特别害怕。郝安琪,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就像是一道惊雷,在郝安琪的脑海中“砰——”的炸开。
紧接着烟花爆竹一通噼里啪啦的乱响,将她震了个外焦里嫩。
她猛吸了一口凉气,才能缓慢的把刚刚听到的话语消化下去。
不过——指导震惊的余韵过去后,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心中似乎除了除了惊诧的情绪,在没有更多其他的想法了。
若是换了之前,自己该幸福到要晕过去吧?而不像此刻,只有麻木的平静。郝安琪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只觉这一场大梦醒来,心上似是有哪一块,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看着傅斯年深情的目光,她竟然不自觉的想要回避。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察觉到郝安琪变化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守了她几天的傅斯年。傅斯年隐隐约约感觉到,郝安琪从醒来之后,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就连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变了。
那些年对着自己千依百顺始终用崇拜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姑娘,此时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多的只有平静和惊讶,唯独没有欢喜。
她好像,并不大乐意看见自己。傅斯年皱了眉头。
只见郝安琪艰难的对傅斯年挤出一丝微笑:“我有些累了,谢谢你对我说这些。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的。”
傅斯年愣了愣,似是终于意识到,在人生这条路上,他与郝安琪的戏份并未能如他预料般书写下去,顷刻间,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凌厉起来:“郝安琪,你怎么了?”
而郝安琪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我......只是累了,想要休息。”
傅斯年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她现在的这副模样,很像这两日,他在梦中梦见的那个郝安琪。
脾气恶劣,拒人于千里之外。
傅斯年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我和秦嫣然结婚的事情,惹你生气了?我只是——”
话到了嘴边却戛然而止。
只是什么呢?
他要怎么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解释这十二年的辜负呢?
一时间,他竟哑口无言。
郝安琪逐渐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一些不可理喻,莫名的烦躁情绪从胸腹中升腾而起,她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就连嗓子都哑了几分,刻意地转移了话题:“我爸妈呢?他们没有在吗?”
言下之意,怎么会是你在我的病房了?驱赶人的意味倒也十分明显了。
傅斯年身子一顿。
他这才直起身子,认真打量起郝安琪起来。
面容与平日一般无二,但是对待自己的态度,却与往常天差地别,好似换了个芯子一般。
一种奇怪的念头冒出脑海,他试探性的问到:“这两天,你有没有做什么梦?”
郝安琪的眼睛一亮。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
“2007——”
“2007——”
一个年份从二人嘴里脱口而出,果然!
“你也做了那个梦!”傅斯年颇感头疼,梦里面的那个“郝安琪”像是吃了炸药一般,对待自己态度可算得上是避如蛇蝎。
但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躲着我?”傅斯年早就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郝安琪对他更像是一条赶不走的小尾巴一般,即使是在梦里,也不该是这样子的态度。
郝安琪舔了舔舌头,纠结着,要怎么去措辞:“其实,我梦见,另一个人进入了我的身体里,她是我的粉丝,她叫白素——”
“咣当——”
推门而入的郝夫人在听见“白素”这个名字时,瞬间白了脸色,手中拿着的保温桶全数掉在了光洁的地面上,热腾腾的鸡汤泼洒了一地,还有些许溅到了她的身上,她却全然无视,只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
郝安琪和傅斯年一齐看向郝夫人。
“妈,你怎么了?”郝安琪微微抬起头,她好像还是头一遭,看见素来端庄大气的母亲露出如此惶恐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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