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陶盈退了房。打了一晚上的坐,修为稍稍精进了些许,这些许虽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不小的进步。
“我回宗了,你们呢?”林稠问,陶盈回道:“看情况。不过拍卖会还有两天,你不去去了?”
林稠说:“不去,这样就可以了。”
闻言,陶盈不再问,说:“一路顺风。”
“同样。”林稠笑道。
水烟城城东,一小巷内,景实敲动了一间屋子的门板,里面出来一个青衣男人,男人长相普通,属于丢在人堆里看不见的那种。景实说明来意后,男人转头就走,很快就回来了,只见他拿着一竹简,递向景实,等景实接过,男人神色就像松了一口气一样,仿佛丢掉了什么烫手山芋。
自龚家一事后杨珃去找他道谢无果后,两人再无交集,不过从一开始就没多熟,有没有交集也无妨。
只是因为景实,陶盈问了下杨珃近况。
“杨师兄最近被明师伯管的很严,所以他才叫我去拿。”
景实说道。
陶盈闻言,想起最近明铬的大弟子二弟子也要回来了,不过因为修为在元婴,事比较多,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刚才还好好的,有修士在城里打斗?”
陶盈景实看着来时还完好无损的小道,现已遍地狼籍,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掉落在地无人问的白玉碎片有些眼熟。
成色好像昨天那个镯子。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毕竟这里不是凡人城,想调查还不简单,何况都要走了,用不着担心。
距离最晚回去还有一段时间,景实办完了事后问陶盈可不可以回趟家。
陶盈答应了。
景家扎根在枫安城,因为临近枫陵、枫云,故和后两者并称“三枫”。
景实是景家的旁支族人,所以来后并没引起多少注意。
陶盈问:“你家可是有什么事?”
景实摇头:“没有,只是都一年了,也该回去探望了。”
陶盈一时哑然,他穿越没几年就父母双亡,实在没往那想过。
“师兄,往这走。”景实说道,陶盈没想到景实让他也去,毕竟他们师兄弟俩才认识没几天。
随景实来到一处庭院,有一美妇人在院里吹笛,笛声悠扬,和入了内门的弟子比起来相差无几。
光看水平,陶盈推测她的修为差不多在筑基初期到中期之间。
景实看着美妇人说:“师兄,她是我母亲,不喜欢有人打扰她,我们等一会。”
陶盈轻点了一下头,思绪却在仙记上面,想着以后去陨仙渊、万仙陵,那里可能有答案。
景实则是看着母亲静静聆听,这首曲子比较长,半柱香才终。
“母亲。”景实说着,向母亲走去。
美妇人转过头去,见儿子回来了,叫了声“阿实”,又问他这一年怎么样,景实回答完后,她说:“你不必特意过来,我很过得好。”
说罢,见陶盈在旁边,问:“你是阿实同门吗?”
“母亲,他是我师兄,陶盈。”景实在陶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把这话说了。
“原来如此。”她说,然后说道:“我在南境榜上听说过你,少年结丹,前提不可限量,说的就是你啊。”
南境榜是收录修真界南部各大天骄等事宜并排名次的一个榜单,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陶盈平时并不关心,所以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
我上榜了?
陶盈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有点封闭,连这都不知道,不过不碍事,有时间查查上的那个榜,没时间就罢了。
“前辈过誉了,不过,敢问前辈如何称呼?”陶盈说道。
美妇人闻言,回道:“我算什么前辈,我姓柳,名字不重要,既是阿实师兄,叫我一声柳姨好了。”
柳夫人话音刚落,景实开口了:“母亲,近来可好?”
“还可以,就是听说有个客卿长老摊上事了,因为这,我倒是落得个清闲。”柳夫人说道,景实心里嘀咕,难怪母亲有时间吹笛子。
景实转念想到钱才之事,问柳夫人:“什么事?”
柳夫人回道:“具体我不清楚,只是昨天不少人都被责令在家,上面只说那长老涉及原则问题。”
说是原则问题,其实是指十二宗门规定的正道修士一些底线,即不勾结魔界、不修邪术、不与对人族产生不利的妖混在一起、不杀人夺宝等。
不过话虽这么说,真的遵守就不知道了。
两人现已确定就是钱才的事,这时柳夫人已经在亭子里沏了三杯茶,说道:“一路过来,难免疲惫,喝点吗?”
景实过去后看了看茶汤,说:“母亲,你不是厌这种茶吗?”
柳夫人道:“不是厌,只是不喜罢了。”说着饮了一口,动作娴雅,看起来像副仕女图。
陶盈端起茶来,汤色清澈明亮,闻之清香,一口下去回味绵长,是好茶。
好在他以前在宗门学过礼仪(应付各种大会之用),不至于不雅,尤其是在有柳夫人这位光是坐着,就透着股端庄气质的衬托下,但凡差了些,就显得很不好。
景实倒是一口闷了,毕竟是自己家,没有多少顾虑。
“好喝,还有吗?”景实问。
柳夫人说:“这壶里都是。”
景实拿起茶壶到了起来,这时候陶盈才喝了大半,全喝完时,柳夫人正施术清理桌面。
陶盈和景实认识也不过一两天的事,彼此都不熟悉,陶盈只知景实资质不错,是景家旁支,其他一概不知;景实也只知师兄资质上佳,生的又好,年纪轻轻便已结丹是个天才,其余的并不知道。
有些事情,须相处久了才知道。
就比方说,陶盈就不知道景实是丧父了还是父不在,不过他没问,这些没问的必要。
柳夫人和景实母子俩聊着天,陶盈则在一旁喝茶听他们聊的内容。
离这么近听不见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修士耳力目力远超常人的情况下。
只听母子俩各种闲话家常,还有些私密事。
陶盈:“……”
真不把他当外人,就不避着他吗?
好吧,他作为景实的师兄,还真不是外人,不过他们俩没认识多久。
陶盈轻咳一声,柳夫人好像看出了他的顾忌,说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听了就听了,不用避着。”
他这才放心,心中神游,思考着一些事情,反正他也没什么好聊的。
景实正与柳夫人聊近况,说到门令时,本就打开了的话匣子更多言了,他绘声绘色地提及所见所闻,柳夫人越听,神色越严肃。
见母亲神情的变化,景实问:“怎么了?”
柳夫人问儿子:“你以前,有没有去过族中禁地?”
“什么时候?”景实问,柳夫人闻言大惊失色,而后保持住原本的仪态,问他:“你去过了?”
景实说:“我去了。”
“禁地?”陶盈问出了声,刚才柳夫人的反应让他觉得钱柳村的事还没完,说不定不止他看到的那些。
柳夫人回道:“景家两百多年前设的,不瞒你说,不光是景家,还有别家,就在这。”
陶盈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就见景实开口了:“那我怎么没见过?”
“别人要是让你见着了,那还了得?”柳夫人白了儿子一眼,转而说道:“你房间的东西我都收到放杂物的那了,你要是带走就去看看。”
景实闻言,立马向屋里跑。
支走了儿子后,柳夫人继续说道:“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不过你和我儿毕竟是局中人,我就直说了。浮锦镇,血魂卷,秘术。”
陶盈脸色一变,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年陶盈十岁,独自离宗历练。
得了批准后,陶盈一路按计划好的行走,这是他第二次历练,不同于第一次因为修为尚浅束手束脚,已经处在练气后期的他已经不会被那些小妖小怪伤到分毫了。
即便如此,陶盈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心谨慎,他实力再怎么比同境界的强,说到底还是个练气期,什么事情都要小心为妙。
修为没超出多少可坎一战,多了就跑,就这样过去了大半月。
斩掉一只恶鬼后,陶盈吞下一颗回灵丹,丹药入口即化,消耗的灵力被补回了很多。
“感谢小道友救命之恩!”衣衫褴褛的男子扣首相谢,陶盈忽略了男子对他的称呼,摆手道:“举手之劳,不过恶鬼怎么会在这?
男子回道:“我进山时被缠上了,若非小道友相救,恐怕就交代在这了。”
“这山上有邪物?”陶盈问,男子回道:“怎么,小道友想走山路?别了,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被缠上可是很难挣脱的。”
说完在身上贴了很多增速用的符纸,然后拔腿就跑,陶盈还没来得及问出原因,就见一堆恶鬼朝这来,对此,陶盈的想法只有一个:“跑!”
只是当时他的重心在剑术上,身法并不是很好,加上没带几张增速符,几颗提速丹,很快就被追上了。
既然如此,那就试着打吧,打出一条生路。
若能活着离开,以后必做好完全准备,符纸丹药法器必安排够。
恶鬼看着厉害,但也就看着而已,和陶盈的修为相差不大,很快就不陶盈打了个七零八落。
“道友好剑法。”有人赞道,声音稚嫩,循声望去是个不过**岁的孩童,脸庞白净,看着乖巧,不过他既然都来了,那就不是个乖的。
“在下姓梅,单名一个忌,想必道友也是来这历练的吧?既然如此,我们结伴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不是?”
虽然话很漂亮,但被一个小孩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喜人的。
就是所处之地容不得这种情绪。
陶盈回道:“这样也好。”
当然好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就是不知那人安的是什么心。
两人结伴而行,但彼此都没有言语,距离更是颇远,只是能看到彼此而已。
他们只是临时走在一起,随时面临就地解散的风险。
直到两人随着一次次配合杀敌,最终走到了山顶。
山顶有朵洁白莲花遗世独立绽放在污浊的池水中央,叶子亭亭如盖,饱满圆润。和周围堪称脏乱差的环境映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感。
“小陶,你说这是什么?”梅忌问道。
陶盈:“不知道。”
两人没有过多停留,只是继续赶路了,自从进了这山,就一直走不出来,现在已经被困了好几个月了。
两个人都混熟了。
结果走了好几次,都回到了莲花那,看着依旧洁白如雪的莲花,陶盈产生了怀疑。
没办法,太显眼了。
陶盈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过去一探究竟,走进了仔细看,陶盈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拔剑砍向白莲。
这一斩,便有莲瓣从中掉落,没入污泥中,而陶盈却是唤梅忌过来。
梅忌在陶盈砍莲时就感到了不对,过来后见陶盈从里面拔出一段藕节后彻底明白过来。
怨心莲居然被他撞见了!
回去了可得好好吹吹!
前提是回的去。
走时两人观察了四周,确定被布了阵法,于是决定破阵。
陶盈学过基础阵法,一点点琢磨就慢慢被破除了,梅忌没有此类知识,所以在陶盈破除期间看着周围让他不会因意外分心。
阵法破除后,原本的阵眼处出现一张黄符纸,其中朱红的符文让两人见了大惊失色,一时间竟没看出已经周围已然恢复正常。溪水清澈,树木丛生,清风徐徐。
这东西绝对有异!
两人不敢轻举妄动,过了这做山后禀报了离那稍近的玄坞。(但也进不到哪去,但比之灵霞宗近)
听那边后来的调查结果说,这符配上怨心莲,就是厉鬼恶鬼制造机!
假以时日,必将成一祸患。
好在,被发现了。
之后,那附近被重点打击,不过有无遗漏,就不知道了。
大多正道门派除了去派人去人魔边界驻守以外,就是长期打击邪修,以维持修真界的稳定。
起码表面是这样的。
经此一事,陶盈去了解了那些术法,也就清楚了问题的严重性。
陶盈问柳夫人:“夫人之后可有打算?”
柳夫人道:“这我是待不下去了,搬走吧,搬到如玉丹、连九之城就很好。”
玉丹城和连九城位于灵霞宗所辖中心,居民多为修士,其中的家族子弟多拜入了灵霞宗,出了不少的长老、宗主。
是个好地方。只是怎么突破景家的监管,陶盈不知道,不过柳夫人既然说了,那应该是有所准备的。
陶盈问柳夫人:“您不告诉师弟吗?”
柳夫人回道:“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
待两人身影俞来俞远,柳夫人进了屋里,屋子被整理得干净整洁纤尘不染,只是没什么声音,到显得寂寥了。
走近厢房,柳夫人说道:“人走了,你出来吧。”
房里走出个眉清目秀的清丽少女,她身着玄衣,长发用发带束作马尾高高扎起,面上沉静。
她步伐很轻,唤道:“妧姨。”
柳夫人看着少女,无奈道:“萸儿,他们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正道大派弟子,有必要怎么防备吗?”
有必要。
萸儿心道,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柳夫人心知她为何这样警惕,幼年流落,性格上怎能不处处谨慎?所以也只是说说罢了。
一时间寂静无声,最后是萸儿开了口。
“妧姨不是要搬走吗?需要我帮忙吗?这里毕竟不安全了,快些好点。”萸儿问道。
柳夫人道:“你伤还没好,我自己来便好。
还有,那镯子花了你不少灵石,你还要吗?”
“不要了。”她道。都碎成那样了,还能有什么用,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
以后另寻别的好了。
庭院内清风徐徐扶来,柳夫人衣袖微动,萸儿来到庭院,说道:“我们走吧,东西我收拾好了,实侄儿他们是十二宗门弟子,那些人顾虑这些,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是我们离开的好时机。”
柳夫人闻言,问她:“你有伤在身,何必呢?”
萸儿说道:“不碍事的,我只是想快些走。何况他们会不会怀妧姨给他们透露东西?”
“不会的,他们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我这。”柳夫人轻声说道。
“不过你说道对,快点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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