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微亮，许薇起了一个大早。

清晨的凉风还透着一丝丝的凉意，将许薇还有些朦胧的意识吹醒。她揉了揉眼睛，去打了一盆冷水，给自己洗了一个冷水脸后，这才又提桶打了满满两桶水，倒入锅中。

今日还有一场硬仗，可不得给自己一家子收拾干净了！

等狗蛋和谢知舟悠悠转醒，就看见许薇一个人端着端着一个大木盆进来，里面的水热气腾腾的，还飘着一层白烟。

“娘~”狗蛋软绵绵的叫了一声，将头拱在被子哪里，眼神亮晶晶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许薇笑了笑，走到床前，摸了摸谢知舟额头的温度，脸上带着柔光，“乖宝，起床了，今天咱们洗个澡，好不好？”

狗蛋眨眼，“洗澡？”三岁多的孩子，目前还对洗澡没有多少的概念，尤其是小河村这么偏远落后的地方，小孩子基本都是脏兮兮的，一年到头都洗不了一两回澡！不说浪费柴火精力，就是小孩子身子弱，贸然洗澡不小心着凉了，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因此，小孩子是能不洗澡就不洗澡，也就是快要过年了，大伙才会收拾的齐整一些。

“对，洗澡，咱们洗得干干净净，香香的，可不要做个臭娃娃！”许薇耐着性子，将狗蛋从被窝里扒了出来，二话不说，就给脱了一个精光。

“呀！”狗蛋有些羞涩地叫了一声，然后看着他娘将一个葫芦塞到了自己的手上，“喝点热水，暖暖，娘很快就给你洗干净喏！”

许薇怕他感冒，手上的动作很快，狗蛋也很听话，乖乖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许薇上下其手。狗蛋人小，身子也瘦，这几年吃不饱穿不暖，身上几乎没有一两多余的肉，干巴巴地身子，上面肋骨都隐约可见，许薇摸着，心里就是一酸。

将狗蛋身上洗干净了，又去收拾他的头发，乱糟糟灰扑扑的一片，好多都打了死结，上面的绒毛细细小小的，摸着虽然柔软，但却不怎么卫生。

许薇将他的头发梳了梳，看着圆溜溜的脑袋上那突兀的疙瘩，眉头一皱，就给咔擦一声剪掉了。

“你还小，现在发质太差了，而且不好处理，娘给你剪了，过一段时间就长出来了。”许薇有些心虚打的解释了一声，毕竟这玩意每天花点时间也是可以处理的。但是现在，她没有这个闲心，那就剪了吧！

等给狗蛋收拾干净，许薇连忙给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小袍子。衣服是今天翻箱倒柜，终于找出来的一件深灰色的短衫，瞧着像是以前谢知舟十几岁穿过的。许薇三两下剪短了，又快速缝了几针，这才勉强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穿的。

“新衣服？！”狗蛋小脸先是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随后喜得眼睛都要没了，连忙上手摸了摸，发出惊叹。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新衣服呢！

“喜欢不？”许薇摸了摸狗蛋的头，打量了一眼新出炉的小包子。

五短的小身材，看起来小小的，像个蘑菇。虽然身上瘦，但是因着年纪在哪里，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许薇与谢知舟都长得白，因此，狗蛋也是白生生的，小小的脸上，一双眼睛大大的，又萌又可爱。

此刻黑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新衣服，软糯糯地哼唧着，“喜欢，我好喜欢！”

许薇忍不住轻笑，摸了摸他的头，“喜欢就好，太阳出来了，狗蛋去外面晒晒太阳好不好？”

“好！”狗蛋欢呼一声，有心想要炫耀自己的新衣服，答应的比谁都快。

“可不能跑远了，就在院子周围，待会儿娘叫你回来咱们一起去爷爷那边吃早饭！”许薇到了脏水，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狗蛋撒欢的一只脚都迈了出去，闻言，立马收了回来，双眼放光，兴高采烈道，”好耶，去爷爷家里吃饭！”

狗蛋虽然不喜欢爷爷奶奶他们，但是知道那边有好吃的，一听许薇这样说，立刻就迫不及待了，连出去炫耀新衣服的心思都没了，只想着赶快去奶奶家里。

许薇给狗蛋洗干净了，又倒了热水要给谢知舟擦身，谢知舟现在可比狗蛋金贵多了，万万不敢让他直接下水的，因此，许薇一抬眼，就瞧见眼神亮晶晶的谢知舟，脸庞红的滴血。

“我给你擦身！”许薇这心理建设也做了一早上了，所以现在虽然羞涩，倒也不扭捏，给谢知舟知会了一声，就开始动手。

谢知舟早就醒了，也知道许薇今天这样忙上忙下是为了什么，不由地心里一热，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许薇，声音沙哑，“薇薇，辛苦你了。”

“咱们夫妻一体，说这些做什么？”许薇笑着回了一句，摸着手下冰凉又咯手的身子，身子一颤，顿时红了眼眶。

眼睛里看到的，远远没有现在摸到的触觉更让许薇心酸苦涩，哪怕早已知道，谢知舟卧床多年，这副身体会有多么糟糕，但是现在手上的感觉，依旧让她心如刀绞！

许薇难受至极，哪还有半点旖旎的心思，唯一有的就是对谢知舟的心疼，还有对谢家无尽的愤恨！

许薇给谢知舟擦完了身子，又给他洗了一个头，仔细的用帕子擦干了，这才又给他净面，然后将人扶到了院子里的长凳上躺着。

“爹！”狗蛋哒哒跑过来，许薇连忙道，“别打扰你爹晒太阳，若是无聊，你们两父子就一起晒！”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屋收拾自己去了。

狗蛋眨眨眼，看了看躺在凳子上的谢知舟，挪了挪步子，小声道，“爹爹也是香香的么？”

谢知舟脸一黑，不欲理他，复又害怕狗蛋去打扰许薇，因此笑着道，“前些日子教你的《三字经》可还记得？”

谢知舟有时候意识清醒的时候，也会教导狗蛋读书识字，然而他毕竟身子虚弱，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昏睡着的，因此，狗蛋的教学很是缓慢。

但狗蛋聪慧，完全遗传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现在已经能完全背诵《三字经》全文，谢知舟很是自得！他的那些同窗，以前就嫉妒他天资非凡，排挤孤立他，若是现在知道自己的儿子更是天纵奇才，只怕要气得吐血！

“记得！人之初，性本善.......”狗蛋乖乖地站在谢知舟的身边，一字一句道。

许薇在屋里洗头洗澡，听着狗蛋奶兮兮的童音，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

等她收拾完毕出来，父子俩皆是眼前一亮。

许薇刚刚洗了头，因此没有束发，那头发披在耳后，还滴着水，又黑又长。一张鹅蛋脸，线条流畅，皮肤白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里面光华璀璨，似有万千星子。她的鼻梁挺巧，嘴唇饱满，此时含羞带怯，遥遥的朝外望了一眼，端的是清丽逼人，锦绣风华。

谢知舟呼吸一顿，他一直都知道许薇长得好，村里一等一的长相，那些姑娘都无法和她相较，然而从前的许薇到底是痴傻的，再怎么好看也削减了三分气质，再加上整日里脏兮兮的，弓腰驼背，头发凌乱，就算是漂亮，又能有多少动人之处？

直到今日，许薇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谢知舟心里又羞又窘，顿时才觉得，当年的自己，那里是一见倾心，分明是见色起意！

妄为君子也！

谢知舟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句，眼睛却是一点也不愿意移开。

“娘，你好好看！”已经有了一点审美观念的狗蛋，一下冲到许薇的怀里，闭着眼吸了一口气，“香香的！”

“驴蛋他眼睛不好使，还说娘亲长得丑，我觉得娘亲比婶娘好看一百倍！”狗蛋喜笑颜开，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真的呀？”许薇抿了抿唇，心里美滋滋的，自家亲儿子的夸赞谁不喜欢？

“嗯嗯！”狗蛋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许薇笑盈盈地给狗蛋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扶着谢知舟坐起身子。

谢知舟看着许薇凑近，两人几乎快要贴在一起，许薇白皙的脖颈刺的谢知舟眼前都一片花白，他扭过头不敢再看，可温软的身子又贴近了一点，连他的耳朵都好似被许薇丝丝秀发轻轻拂过。

谢知舟脸上快要充血，他的心砰砰直跳，干涩的嗓子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半晌才低低说了一句，“好看极了。”

嗯？

许薇隐约听见谢知舟念了一句什么，连忙低头，好奇道，“你说什么？”

谢知舟不言语，心虚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生硬道，“狗蛋，去叫你大伯来背我。”

许薇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露出一丝坏笑，揶揄道，”你这派头还挺大！”

“哈哈哈——”谢知舟放声大笑，看着一脸懵逼的狗蛋，无辜摊手，“我这副身子，难不成还能走到谢家去？他们既然有求于我，自然要做出个样子来，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好生受着了！”

“娘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谢知舟朝许薇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此时此刻，许薇方才觉得，这才是她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小秀才！

“狗蛋，还不听你爹的话，快去！”许薇轻笑，忙示意狗蛋快去谢家。

狗蛋点点头，一溜烟就往谢家去了。他一边跑一边想，爹和娘真坏，奶奶听了这话，还不得活活把鼻子气歪了！

谢家一大家子，此时正坐在桌子前准备吃饭。张氏和谢小姑一早就起来做了驴蛋心心念念的青菜包子，一个个菜包子又大又圆，白乎乎的面皮上还冒着热气。

张氏肿着半边腮帮子，给自己的大孙子驴蛋拿了一个菜包子，还未开口，狗蛋啪叽一声，就推开了院子的大门，脆生生道，“爷爷，奶奶，我爹说让大伯去家里背他哩！”

狗蛋看着桌子上那香喷喷的大包子，眼珠子一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声音大的整个院子都颤了颤，“娘说，我们三儿要来这里吃早饭耶！”

那微微上扬的小尾音儿，高兴地不要太明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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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