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香盈满行人袖袍,带起香风阵阵。
无人注意得到夹杂在行人里的两个身影,一个戴着幕篱,矮着身子问旁边的孩子:“想吃么,我给你买个糖葫芦。”
闵行远眼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两下,挤出一个笑来,点点头道:“师尊,我想吃。”
他话音刚落,被大街拥挤的路人推搡了一下,闵行远被推得一下子抱住了孟云池的腿。
孟云池皱皱眉,“过来。”
他一只手将人托着抱到怀里,宛如一对父子,往卖糖葫芦的地方走去。
“夫人,”那人笑容洋溢,热情异常,“您要给您家孩子买糖葫芦么?给您来多少串啊”
孟云池掏钱的动作一顿,“一串便好。”
低沉悦耳的声音一出,那人的笑容顿时有些尴尬:“好嘞,公子。”
淮安大街来往的人不少,但大多佩戴幕篱的都是未出阁的小姐或官家夫人,鲜少有男子佩戴,那人认错倒也不能怪他。
闵行远细细的眉毛皱起来,莫名对‘您家孩子’这几个字觉得不悦。
两人离开摊贩,闵行远将糖葫芦攥在手里,看了半响,不是特别想下口。
人界小孩儿吃的玩意儿。
幼稚。
他挣扎许久,才将这红艳艳的糖皮儿放在唇边舔了一下。
很甜。
闵行远眉毛一扬,张嘴咬了一口。
孟云池抱着他穿过人群,不久后听见怀里传来主角攻细嫩的嗓音,“师尊,我还想要。”
他低头,看见闵行远手里的糖葫芦已经吃完了,就剩下一根舔得干干净净的小竹签。
“师尊。”闵行远仰头看着他。
孩童的瞳孔总是干净分明的,宛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仿佛能将人的心底照得分毫毕现,无处遁形。
孟云池最受不了这种目光。
他依言又买了一串递到闵行远手里,“人界食物糙多质杂,你已辟谷,莫要吃太多。”
闵行远舔一口,“是,师尊。”
到现在他算是发现了,这人对幼崽似乎没什么抵抗力。
两人停停走走,偶尔在路旁驻足片刻,若不与他人说话,也无人能注意得到他们的存在。宫城四周戒备森严,大片编制的士兵成排成排的在巍峨高耸的宫墙外巡逻,穿盔戴甲,肃穆齐整。
孟云池旁若无人的径直穿过宫门,无一人阻拦。
直到他在大殿门外显现身形,立马有大片的士兵反应迅速的用长枪将他围起来,警惕的看着这个戴一方幕篱还抱着孩子的不速之客。
“来者何人!”
孟云池微转身体,那将他绕起来的长枪枪尖顿时又离他近了一步,“站住,别动!”
“大胆!”
大殿内有人一声斥喝:“退下!孟仙长岂是你能用长枪指对的!”
他一挥手,孟云池身周的武器全都随着他的动作被震开三尺开外,相国急忙出来相迎,生怕士兵的冲撞让他不满。
大殿非正殿,齐主郑颉皖荒废朝堂已有些时日,将自己关在合煦宫里闭门不出,谁来都不见。
孟云池将闵行远放下来:“段潜呢?”
相国拱手道:“段仙长出去了。”
正说话间,从宫殿后方的路里拐进来一个身影,一身青衫,眉目如画,正是段潜。
他见了孟云池,却未见礼,只是扔给他一样物什,道:“玉屏令牌,戴好,齐主的那幅画有魔气,要是沾上了可不好。”
孟云池看着那仅有两指宽的令牌,用手指摩挲了下质感:“为何”
“还能为何魔气这种东西,”段潜露出一种仿佛对脏物避之不及的嫌恶神色,“被缠上了就很难去除,与灵力互斥,到时候在你体内四处冲撞,你就知道为什么不能沾上了。”
他不慌不忙的将令牌佩戴在身上,掸了掸衣袖:“从魔界里出来的东西,有哪样不是像如此这番,单有掠夺和占据的本性。”
“与你说这么多做甚”他微微一哂,“走罢,小师叔。”
见他率先进门,孟云池蹲身下来叮嘱闵行远:“与相国待一会儿,不要乱走,我不久就会出来。”
主角攻本来就是魔界中人,若是不佩戴令牌冒冒然进去,被段潜察觉到了魔气与他亲昵相近,可能会带来些麻烦,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
“好,”闵行远松开他的手,“师尊早点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孟云池跟在段潜身后进门,合煦宫极大,摆设多,高颈玉瓶,青花瓷器,名家书画,精贵古玩,应有尽有,每一样都价值连城。然而物品的主人却并不在意它们,眼里只有一副破旧的画卷。
两人绕过珠帘,看见了室内镶在墙上的雕花窗棂,精巧雅致。
屏风后的桌案上端坐一人,正执笔书写着什么,室内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浅淡龙延香,孟云池转头,看见了窗边长案上模样精致的香炉。
“想必二位就是相国所说的成华宗来客了吧”薄如蝉翼的半透明屏风后,那人缓缓站起身来,绕身转过屏风。
齐主郑颉皖的模样倒与孟云池的想象中不大一样。
传言齐国君主一生征战四方,御下极严,手段铁血,生得英武不凡,高大浩威。
但眼下这人却是生得柔美,身段也不像传闻中那样高大伟岸,反而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陛下。”
段潜拱手行礼,他的辈分或许比这人界帝王还要大上许多,自然不必向他下跪。
孟云池只站在一旁,甚至没有动作。
反而是那齐主悠悠朝他颔首道:“孟长老。”
郑颉皖唇角含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半眯起来:“两位仙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还请入座歇息。”
他袖中露出的小半截手腕上有一小块一小块宛若淤青一般的青紫颜色,那是身体被魔气侵蚀的象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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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齐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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