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客星正值酷暑,空气中浮动着燥热,严暄宁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制服上,晕出一个圆点。
要是有枪,她估计已经举起来了。
许革朝她一步步走过来,她连连后退。
“你要干什么?”她手下意识去摸通讯器,却扑了个空。
严暄宁退到巷子外,大街上人来人往,她渐渐镇定下来。联盟录取的条件很严苛,如果是对药物上瘾,肯定无法通过。
她看向许革,和她第一眼看见他时一样,面若冰霜。
“你出什么事了?”她问。
没有回应。
许革只是一步步往前走,注意力似乎并没在她身上,而是看向她身后街边的一个小店,她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家店面窄小的武器店。
严暄宁立刻反应过来,厉声阻止,“联盟成员不得自持3代以上脉冲枪,3代以下的市面上早就没有卖的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联盟成员不得自持枪械。
许革无视她的劝阻,径直走向了那家武器店。
严暄宁只好追上去。
店面很小,几乎只能站得下一个人,严暄宁侧着身子往里挤。
许革表情淡淡的,“要一把k76式脉冲手枪。”
“6000特。”老板艰难地挪动着自己巨大的身躯在架子上翻找。
“你出去。”
许革命令式的语气,激起严暄宁的不满,她刚要反驳,被许革一个眼神憋回去。
那眼神里有杀气。
严暄宁往后一步,撤出店外,生怕晚一秒那把枪就比在她脑门上了。
店内。
许革查验手枪完好,然后道:“给你20000约里,消除这份交易记录。”
约里是星系的地下交易货币,有单独的机器进行交易,一般来说,一约里等于一特里,但因为其特殊性,所以在正规交易场所,约里没有特里值钱。
老板观察了下店外,从柜子最底部掏出约里交易机。
许革按下输入密码,20000约里到账,老板留了个心眼看向付款人信息。
无名。
整个帝息银行,能开无名的账户不足20人。
老板也还是第一次碰见,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谄媚地问,“还需要什么吗?我们店里什么武器都有。”
“需要你闭嘴。”许革冷冷地扫过去一眼,老板登时闭紧嘴巴。
严暄宁听不清店内在说什么,她隐约觉得许革的身份不简单。
照江纳理的话来说,她合理猜测,许革也许就是赏金猎人转行,所以到了阿力客达星会这么紧张,还私自购买武器。
因为阿力客达星今天到场了很多赏金猎人,保不齐仇家就在里面。
许革将枪放进包里,淡然地走到店外,仿佛刚才只是去购买了一颗小螺丝。
阿力客达虽然允许持有枪支,但因为当地人崇尚自然武力,所以持枪的人并不多。
严暄宁小心地靠过去,问,“你□□做什么?”
“不该问的事情别多问。”
......
今天的许革冷淡得可怕,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严暄宁不再多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打算回去赛场。
刚转身,后面淬冰般的声音陡然响起,“去哪儿?”
严暄宁回头指了指赛场。
对方根本没看她,而是看向另一个方向,道:“跟我走。”
“我不......”
严暄宁话刚说到一半,那个杀人的眼神又扫射过来,她吓得一抖,乖顺地跟过去。
得!又来一个大佬。
赏金猎人枪法应该很准吧。
她看向许革腰间隐约透出来的手枪形状,咽了一口口水。
-
往前直走500米,再右转。严暄宁看着眼前大大的医院,头顶冒出问号。
这人拿要杀人的眼神威胁她,就是让她陪他来医院?
不太对吧,不该是去干一票大的?比如趁乱射杀自己的仇人之类的。
两人走进医院,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你就在这里。”许革再次命令她。
严暄宁不敢造次,顺从地点头,不是对许革,是对他的枪点的。
许革往里走去,转上三楼最后一间,精神科。
医生是一位中年女人,身材矮小,不像是阿力客达星人。
简单查验过后,医生忽然向他自我介绍,“你好,不用紧张,我是顾苏,是前联盟第46研究院的研究员。”
许革掀眸看了她一眼,“直接给我抑制剂就行。”
他的抑制剂刚才用量过大,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如果没有抑制剂,行动起来会很麻烦。
顾苏关闭屏幕,锁上房门,关闭了一切电子仪器,许革手缓缓放进包里,握住手枪枪柄。
顾苏双手交叠在一起,似乎在犹豫如何开口,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说,“25年前那个基因改造计划,其实失败了。”
许革握着枪柄的手蓦地一松,接着蹙紧了眉。
顾苏示意他坐,他犹豫了下,坐到顾苏对面。
“但是此后我们研究所还是继续进行了长达5年的研究,后5年实质上可以称为弃婴改造计划。我认得你,你的手臂内侧有一串编号,是我亲手印上去的,虽然普通人肉眼看不出来,但我能分辨得出。”
许革的眉头舒展开来。
顾苏接着道:“你是实验室最后一批弃婴,在给你注射改造因子后不久,实验室被举报关停,而你是唯一一个最成功的实验品,被研究院高价卖给了一个商人。”
她的脸上浮出愧疚之意,“在那之后,你应该还被进行了多次注射改造......”
许革沉默的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对于他而言,那是一段痛苦的记忆,虽然现在服用了大量情绪抑制剂,不去细想的话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但难保他细究起来,情绪会不会突破抑制剂的限制作用,让他失控。
“抱歉,虽然进行弃婴改造我也是无奈为之,但我这么多年都一直在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赎罪。”顾苏的眼神里充满着渴求。
她在渴求他的原谅。
许革沉默地坐着,良久,才缓缓开口,“给我抑制剂。”
顾苏的眼神暗淡下去,她道:“大量使用抑制剂会缩短你的寿命,或许你可以尝试控制。”
“控制?”许革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那些日夜撕咬他的回忆,一旦失去抑制剂就会各种失控,他怎么控制。
那些人为了让他的潜力激发,给他注射了大量的情感因子,让他去跟比自己大十倍不止的物种搏斗,他们成功了,激发了他的恨意。
他从Z级斗兽一跃成为A级斗兽。
他每天都被各种放到无限大的情绪撕扯,最后不得不使用抑制剂才能正常生活。
这么多年,他成为了114星首领,星系里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掌控,他唯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这是他唯一的弱点。
“我知道这也许会很困难,但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活着。”顾苏道。
“我说,给我抑制剂。”许革掏出脉冲手枪,对准顾苏的眉心。
顾苏愣了愣,长叹了一口气,起身去身后的柜子里拿抑制剂。
接过抑制剂,许革放下枪,临出门前,警告她,“当我没来过。”
顾苏点头,“我知道。”
-
医院大厅内,不同颜色的指示灯通往不同的方向,严暄宁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许革去的是精神科。
有精神病的赏金猎人。
可怕程度加倍。
在她无聊地晃动脖子时,许革从侧边走廊出来,跟没看见她似的径直往外走。
走到门口,仿佛想起来她这么个人,侧过头寻找她。
严暄宁走过去,“结束了?”
“嗯。”
许革走在前面,严暄宁落后于他一步。
搏击场的欢呼声几乎要传遍整个市区,严暄宁好像听到了范理哲的名字,她顿时有些兴奋,脚步加快,没两步就超过了许革。
“走这边。”许革在背后叫她。
严暄宁望着眼前陌生的街道,慌忙跑回许革身边。
差点走错路了。
两人步调变得统一,并肩往回走,走了一半多,身后有人在喊,“嘿,你,小瘦丁!”
许久没听的称呼,许革顿住脚步,转身。
严暄宁不明所以地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一个三米多高的粗壮男人,毫不夸张地说,好像比大象还大。
这个星系怎么不是鸟大就是人大?
严暄宁竟然有些习惯了。许革的表情有些难看,严暄宁好奇地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望了一眼,觉察到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
“你们认识?”她问。
许革淡淡地嗯了声,视线固定在那个男人身上,男人朝右边歪了歪头,示意他跟上去,许革毫不犹豫地抬脚。
“不去,你真要去啊?”严暄宁急忙拦住他。
“滚。”许革不容置喙的语气,堵住了严暄宁的嘴。
严暄宁负气转身,准备独自回去搏击赛场,走了一步,沉吐一口气又转身回来,嘴里嘟囔道:“谁让我欠他一条命!”
她跟上去,一路走到远离人群的巷子深处。
许革无意间瞟到她,有些意外。
“怕你死了没人收尸,也算还你一条命!”严暄宁嘴上气势很足。
对面的男人已经摩拳擦掌做出了搏斗的姿态。
硕大的肌肉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射出清晰的影子,落在两人脚下。
严暄宁紧张地手指颤抖,她拽了拽许革的衣角,“你能打过他吗?”
许革淡定地仰头看向男人。
帝息城的规矩和普通的搏击赛不同,在击倒对方后,要数整整一百秒时间,一百秒内都起不来才算输。
十五年前,他一前一后同这个男人搏斗了两次,一次输一次赢,看来这个男人始终无法介怀,被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打到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男人气势十足,“没想到还能碰到你,我现在已经经过改造,你肯定打不过我了!”
严暄宁看见许革挽起袖子,低头,一副要冲出去的架势。
见状,男人已经急不可耐地爆冲过来,刚迈一步,空中一声枪响。
男人重重倒下,大地震颤,他胸前血流不止,捂着胸口竭力扬起头,看向许革,“你......”
许革淡淡收回手枪,“现在是科技社会。”
严暄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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