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陆宁不肯帮贺霄这个忙,而是他这次出门的机会,都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殷桪一直担忧着陆宁的身体,早就想带陆宁离开,因此极力反对陆宁跟着明煦她们一块出发去云渊谷。
再怎么不识好歹,陆宁也不可能完全无视这位师兄的好意。
于是他只能转而求助江黎。
只要江黎同意,那就好办了。
江黎没有说好或是不好,只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那双越发幽深的墨绿色眼睛,看得陆宁心里发慌。
江黎本就不愿卷进这些各大宗门的纷争之中。
作为一个散修,江黎只想找个隐秘之地安安静静地闭关。
最后,陆宁厚着脸皮宣布,既然江黎没有反对,那就是同意。
江黎都同意了,师兄凭什么不同意?
殷桪拿他没办法,只能黑着脸提出了那个紧急训练的要求。
陆宁抬起衣袖擦了擦汗,劝道:“你能跟着去就不错了,再啰嗦,小心被留下来看家!”
贺霄果然被这话给吓到了,当即捂住嘴,慌张地左右看了看。
师尊这次态度坚决,还真有可能把他强留下来看家护院。
陆宁喘匀了气,提着剑又要开始笨拙地比划。
负责监督的殷桪反倒拉着他坐下,顺手给陆宁斟了杯茶:“师弟歇会儿吧,练功也要张弛有度。”
看着手抖得连茶杯都拿不住的陆宁,殷桪心口止不住的疼。
“师弟,你...是不是绷得太紧了些?”
“我只是想你多学点保命的手段罢了,并非要让你与谁争个高下。”
陆宁沉默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给殷桪解释。
“师兄,你就当我一时心血来潮吧!”
见过的人越多,他越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什么想要保护江黎之类的话,从这样弱小的他口中说出来,只会惹人笑话。
陆宁笑了笑,改成双手捧着茶杯,又道:“我知道,不管我这会儿再怎么练,也是学些皮毛,不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抓紧练一练,逃跑的时候总能跑快点,不拖你们后腿吧!”
一开始练剑,仅仅挥剑几百余次,陆宁便浑身酸痛,连手都抬不起来。
那时他还暗骂殷桪没事找事干。
渐渐的,掌握了几分技巧,分身适应了这样的训练强度。
陆宁才体会到掌控力量的乐趣。
他和这具分身似乎更加合得来了。
那种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基本没有再出现过。
殷桪教他辨认的几种常用符咒,他已经牢牢记住了。
为了保住陆宁的小命,殷桪可谓是煞费苦心。
即使知道陆宁有连知宇给的冰晶莲瓣护身,还有化神期灵傀和江黎保护。
殷桪还是找金沅重新为陆宁炼制了一件护身法宝。
这件法宝名为玄晶琉羽,有点类似金璃玄光罩,感知到攻击会立刻护主。
最重要的是,它不需要消耗太多灵力,更适合陆宁。
而且它的作用主要是保护陆宁这具分身。
殷桪试过,以他的修为,全力一击都无法撼动锁灵圈丝毫。
如此一来,若有危险,陆宁的魂体直接返回锁灵圈最好。
但分身无法跟着陆宁回去,更不能收进储物袋中。
如今陆宁与分身联系十分紧密,若是分身受伤,魂体也会受到牵连,因此保护好分身很有必要。
有了玄晶琉羽,陆宁还突然变得这么懂事,殷桪总算能安心些了。
四国宗门修士齐聚一堂,高手如云。
根据以往经验来看,虽然参加大比的弟子多是金丹、元婴之流,但随行看护的宗门长辈不少是化神期,甚至不乏婴变期强者。
殷桪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
陆宁见贺霄一脸闷闷不乐,殷桪皱眉思索着什么,气氛一时有些沉重,便道:“就算贺霄你不上场,还可以找点事做呀!”
贺霄茫然地歪了歪头:“我还能做什么?替师姐她们端茶捶背?”
陆宁不知道是贺霄傻还是他傻,翻了个白眼道: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有点远大的志向?”
贺霄当即反问:“我想大杀四方为宗门争光,这不算远大志向?”
陆宁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道:“算算算。”
“不过陆某认为,出力的方式,有很多种。”
贺霄将信将疑地瞥了陆宁一眼,但还是配合道:
“请陆道友赐教。”
陆宁舒服了。
他清清嗓子,有模有样地摸了摸下巴。
“听说四国宗门大比,有来自各国的不同宗门和许多强悍修士。”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提前做做功课,帮你师姐她们了解一下对手,到时对战岂不是胸有成竹?”
贺霄边听边想,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并且将充满期待的目光移向陆宁。
但陆宁首先对贺霄两手空空的听课姿势表达了不满:
“你好敷衍,这时候不该做做笔记吗?”
贺霄迅速在储物袋里一阵乱翻,翻出几张纸还有一只毛笔,洗笔研墨,握着毛笔,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然后呢?”
“然后?你看我干嘛,我又不认识那些宗门。”
贺霄傻眼了:“你不认识,你提这些干嘛!”
他抱怨道:“师尊最近很忙,估计没空理我...”
陆宁安慰道:“所以,我们需要找一个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的前辈为我们解惑。”
贺霄试探道:“你是说江前辈还是连前辈?他们好像更忙。”
“这位前辈,近在眼前。”
只见陆宁故作神秘地停顿片刻,接着伸手一指,指尖正好冲着殷桪。
他大声道:
“下面有请师兄前辈为我们详细解答,本次四国宗门大比,到底有哪些值得一提的选手和注意事项。”
殷桪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陆宁的意思,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师弟何必绕这么大个弯,你想知道这些直接问我便是,难不成对你我还会藏私?”
陆宁心想,你对我不会藏私,对贺霄就不一定了。
陆宁“嘿嘿”一笑:“师兄,你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嘛。”
被自家师弟架在这里,殷桪倒不恼,反正这些需要注意的人和事,他迟早要告诉师弟。
不过此时突然被问起,殷桪不知该从哪儿说起,他闭着眼理了理思绪,缓缓道:
“让我想想。”
再睁眼时,殷桪先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听过《羡云渊》这首诗吗?”
贺霄身为土著自然是听过的,他立马抢答道:
“天降玉珩今始见,凌霄之上引卿怜。”
“莫笑乾翎人烟远,霜溟时节魍魉现。”
殷桪赞许地点点头:“不错。”
“若说紫桐国,唯有你们天珩宗称得上人才辈出。”
“而大陆东边的雾汐国,从前则是以卿氏、连氏等世家暗中扶持的暮云宗等宗门为首,只是暮云宗在旱灾中彻底消失了。”
“而卿氏、连氏自旱灾后销声匿迹已久,这些年,反倒是漠寒宗、禺风门成了后起之秀。 ”
“其中,禺风门尤其需要注意。”
说到这个,殷桪脸上浮现出止不住的厌恶。
“禺风门弟子大多修炼一种极其邪恶的血咒术,他们以魂魄为引,血肉为祭,将惨死的修士们制成咒傀,当做武器。”
陆宁听得脸色发白,忍不住问道:“这样的宗门都能参加?”
殷桪冷哼道:“他们手段狠辣,一向为各大宗门所不耻。”
“但那场旱灾令雾汐国死伤甚众,他们自称此举是为了渡化不幸遇难的道友,让那些人彻底解脱。”
“雾汐国没剩几个宗门,其他宗门认为他们成不了气候,便一直放任不管。”
“虽然只接触过两次,但我认为,所谓的咒傀跟怨魂非常相似,它们自带的阴邪之气与煞气很像,即使不是一模一样,多半也有关联。”
“区别在于,咒傀可以在实体与虚影之间转换。”
“寻常法器困不住咒傀虚影,镇邪的符咒又无法轻易克制其实体,一虚一实轮流攻击,往往令普通修士措手不及。”
“待到对手精疲力竭之时,咒傀邪气尽出,便会将人从外到内,彻底吞噬。”
贺霄握着毛笔的手紧了又紧,他喃喃道:“我以为跟踪偷袭、栽赃陷害已经是最卑鄙无耻的手段了,没想到禺风门的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陆宁则是关心另一个方面:“所以如何对付他们比较好呢?”
察觉到师弟的紧张,殷桪逗道:“如果是我,直接把咒傀的主人打死就行了。”
“只要够强,碾碎脏东西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
雪停之后,雾汐国仍然有些寒冷。
但比起从前那些冰寒彻骨的日子,现在已经好太多。
远离人烟的静谧之地,覆盖着薄雪的山峰上忽然传来一阵惨叫。
“啊!!呃...”
满地的断肢残臂、淋漓鲜血,无一不在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的惨烈。
一片狼藉之中,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踢了踢蜷缩在地上的人,语气十分不耐:“你们宗主人呢?”
浑身是伤,手脚尽断的男子努力往后缩去,满脸惊恐地大喊:“我不知道!求您饶我一命!”
年轻女子轻蹙长眉,冷声道:“你去找那些无辜修士求饶吧!”
求饶的男子很快没了声息。
年轻女子正要再找个活口问问,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唤。
“盛雪,该走了。”
与年轻女子长相相似,气质却更加高贵的女人缓步走来。
她环视四周,拂了拂衣袖,纷纷扬扬的雪花逐渐飘落,掩盖了地面所有的痕迹。
片刻之后,断肢残臂和无数破烂咒傀凭空消失。
一切归于平静,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女子朱唇轻启,笑道:“该去接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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