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泰山封禅(修)

“...然封禅之事,关乎天地人神,岂能儿戏?陛下欲以车马代步,直上泰山之巅,恐非古礼所循,恐惹天怒人怨啊...”

“...刻石记功,恐有炫耀之嫌,非谦谦君子所为。老朽斗胆,请陛下三思而后行,莫要让天下人耻笑!”

“...然观您一统六国,虽成不世之功,但杀戮之众,恐难称圣德...莫非欲以武力强邀天地之认可乎?”

【好吵】

秦竹费力地抬起眼皮,下一秒,口鼻被浓郁的羊膻味儿攻击。

“车马代步,乃时代之进;刻石记功,留史于后,让后世子孙知统一之不易,守成之更艰...朕之功过,自有史书评判...尔等若愿随朕同行,共襄盛举,自当欢迎;若心存异议,亦不强求,但勿再妄言是非,惑乱人心...泰山之巅,朕必亲临,望后世之土,直至现世安稳!”男声音量不大却低沉有力,穿透人群喧嚣,使鼓膜震颤。

眼皮如有千斤重,视线影绰模糊。

秦竹下意识抬手揉眼,少顷,终于看清声源处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负手而立。

她茫然环顾四下,绀青帷帐,堆成一摞摞的竹简随处可见,而那个身居上位、气势迫人的男人头顶形如山的通天冠,身着黑色长袍,样式莫名让人联想到战国史诗剧——如出一辙的宽袖束腰。

秦竹脑袋有点晕眩,瞳孔缩紧想要发出几声无意义的气音,旋即仿佛又想到什么似的狠狠闭上眼,气极反笑:【楚!清!音!又搞?!!】

楚清音,秦竹最好的姐妹,没有之一。

从小到大,所有秦竹人生中可以称作特殊、重要、此生难忘的日子,楚清音都在。

例如第一次来大姨妈、高中毕业典礼、成人礼,以及...她得知自己是被抱错的那一天。

眼睫微滞,秦竹摇头,不想再去想那些糟心事儿。

闭眼,再睁眼。

一切照旧。

秦竹嘴唇微抿,再一次想起上个月她22岁生日那天。

彼时,她还是秦家“横行霸道”的主儿,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睡到日上三竿,哈欠连天地开窗通风——从入住后,每天早上八点,不是隔壁装修,就是楼下施工,最离谱的一次,还是墙体修缮。

走到客厅。

八个可盐可甜、可邪可艳的大帅哥或坐或站的杵在沙发旁,四周还布置了粉紫色系渐变气球与丝带、不知道是厄瓜多尔还是佛洛伊德的巨大玫瑰花束...

八个啊!八个......

她那时就疯了。

谁懂那种眼屎还没揉干净,睁眼便是八个衣着光鲜的大帅哥的视觉冲击!?

对于楚清音这家伙大清早摇人来她住的公寓唱生日歌抽疯,她惊吓多于惊喜,恼羞成怒,当时就一个反手将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女人的新住址发给她正闹别扭的对象。

虽然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成年后吧?不知不觉间,她俩默契地百无禁忌。但是!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笃定今天又是好友整活的秦竹压根没有意识到,生日宴没过两天,她就被一对看上去很是正派的夫妇认亲,站在一旁的哥哥们脸色难看得一批,却还是撑起难看的笑容跟她解释半天,说什么两家人在医院抱错了孩子,她亲生父母应该是对面那两个完全陌生的男女...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脑袋一抽,恰好刷到朋友圈里有人在转发比大拇指国际志愿者援助团队,干脆直接报名加入,想要逃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眼泪。

按理说,她睁眼前还离祖国十万八千里远,在战火纷飞的国度“哼哧哼哧”地拖物资包,不可能转瞬就来到整蛊现场...

秦竹还在咬牙想着怎么回敬好!姐!妹!

“嘭”地一声,錾(zàn)满珍奇异兽的酒樽滚落在地,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儒生拍桌而起,满脸愤懑。

秦竹虎躯一震。

这下子是彻底清醒过来。

【...这沉浸式互动话剧会不会太逼真了点?都是演技派啊...】

微诧之后又是怄火,一想到楚清音这不靠谱的狗东西,秦竹再次闭眼:【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早嗝屁;莫焦急莫焦急,焦急容易请吃席;莫烦恼莫烦恼,烦恼容易走得早...】

帽子上插着羽毛,戴着鹖冠的蒙恬满脸怒容,双拳紧攥:“要我说,这些人就是诚心找我们大王不痛快!依我说,就该全拉去修城墙!”

秦竹默念完前些日子入手的发声解压玩具每天反复诵读的话,刚想举手表示自己要退出。

平地一声雷,方才还死寂的氛围陡然变化。

顶着高山冠的廷尉李斯微侧身,肃声提醒道:“慎言。”

有些话放肚子里自个儿知晓就行,怎能张口就来。

大将军王翦斜睨李斯一眼,又朝边上觑看,见王绾和隗状面色无异,心下嗤笑,不动声色地踩了一脚自己跃跃欲前的好大儿王贲。

已到不惑之年的通武侯王贲小心地瞅看自家老爹,见其几不可见地颔首,本就变了的脸越发激愤,蹙起粗眉,粗声粗气帮腔道:“李廷尉何必要如此谨慎小心,这群小子不过是得了我们大王的赏识,入了眼才有的优待...要我说,就该都送去修建城楼!让他们成日里满口胡咧咧!”

将门虎子,王贲同他爹王翦一样是武将,能驰骋沙场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什么莽夫,平日里碰见这些文官也是多有忍让,只是眼前这些文绉绉的小子实在可恨,明明得了那么些好处,偏偏还要在他们家大王的重要日子使绊子!

实在可恨!

文臣武将你一言我一语,看似针锋相对,实则一个都没将满口仁义道德的儒生放在眼里。

秦竹左顾右盼,抿唇看向面前就差互相丢鞳的荒唐场景。

【还挺专业?等等...】

猛地意识到什么,发现华点的秦竹松一口气:【原来是做梦啊...】

就难怪,这里处处都透着不真实感,不说其他,这空气辨识度极高的奇楠香就不对劲儿,这数万元一克的玩意儿能这么造?还就单纯布景用?

想明白的秦竹整个人像没了骨头瘫软似地放松下来,正好手肘可以支在低矮的食案上。

她单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欣赏激情对喷的文成武将。

【嘶——骂得好脏...不过这出是哪一年的啊?啧,还挺真实的...】

秦竹瞪大眼睛竖起耳,生怕看漏一丁点儿热闹,且手上也没停,缓慢用力地摁揉大腿。

她自脚心至膝头,两条小腿跟过了电一样,隐隐刺痛。

这梦从跪坐的姿势开场,也是很逆天了。

大臣们吵得欢快,嬴政冷脸旁观,缓缓拧起剑眉。

又是这个声音。

适才,他频闻有人不时以腹语念念有词,环顾一圈,并没能找出这个胆大到敢在他面前妄语的侍从、抑或是内侍?如今细听,竟还是个役妾?

女声模糊,间或、莫名。

【啊啊啊啊——】

冷不防,这古怪的女声兀地尖锐爆鸣。

嬴政狠狠压下眉心,金色酒樽盏底磕桌,溅溢出□□的酒液。

秦竹欲起身的动作一顿,始料未及地并腿,仓惶坐下。

顾不上梦中剧情,摩挲带着带有平金锈样衣裳的指腹嗖地往大腿侧边滑去,脸色大变。

秦竹满心满眼都是底下,手忙脚乱把本来就遮得严实的外袍又往下扯摁:【我的内裤呢!!!】

秦竹抑制不住地崩溃,内心咬牙咆哮。

她不过是腿麻了想站起来走动两步,结果空落落的下半身让她有种穿成小英家的牛——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好的无力感。

嘴唇嗫喏颤抖,张合半天。

最终,她还是没办法出声,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狂呼:【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啊!!】

嬴政彻底失了平和,冷声打断群臣激愤斗气:“何人如此放肆?”

“竖子——”王贲一连串谴责驳斥的话才刚起头,顿然噤声,收回满身的戾气,垂眸屏息。

帐外凛风呼啸,今年的二月格外寒冷。

秦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是潜意识促使她迅速切换成敛声凝神的姿态,心下咂舌:【瞧瞧这气势!我那迷人的老祖宗要是还活着,大概就是这模样吧?】

要说秦竹最喜欢哪个历史人物,熟悉她的人应该都知道——她的排行榜前三都是秦始皇嬴政。

究其根源,还得间接因秦家老祖的影响——换哪个襁褓婴孩在启蒙时天天听着秦始皇的丰功伟绩,怕不是都会留下难以泯灭的滤镜吧。

该说不说,谁让照顾秦家大奶奶的中年女护工是个高中历史老师呢?人可是有真才学的,要不是秦家工资是辛苦教学的几倍,着急为儿子凑首付的郑老师也不至于当什么住家阿姨,虽说不用洗衣做饭,但毕竟是别人家,总归是不自在的...

秦竹还在走神儿。

忆昔抚今。

嬴政确是动了真怒,几次三番听到胡言乱语,他厉声喝道:“何人有疑?可高声言之,勿低声絮语。”

虽说眼前这些人说话文绉绉的,但不妨碍骨子里热爱历史文化的秦竹听得分明——她的大脑已经自动将过耳的文言文转化为白话文了。

本能地观察周遭每个人的表情,秦竹忘记刚才还在跳脚,转头好奇起接下来的“剧情”——不得不说,她还是第一次做这样情境的梦。

一片死寂中,负责斟酒的侍从战战兢兢地将适间温好的西凤酒端进帐内,低眉垂眼地挨个斟满各食案上三足两耳的空酒樽。

阒无人声。

嬴政神色微松,以为是自己太累了,长袖一挥,而后自顾自转身,双膝跪地,臀坐于足上,继续翻看未读完的简牍,不再理会下方群臣酣战。

今日这一石涵盖陈政事,献典仪,上急变,劾愆谬的奏批阅堪堪过半,他得加紧。

秦竹眨眼:【这就结束了?】

氛围烘托到这了,不该是找个不顺眼的拖出来责骂一番,枭首示众,杀鸡儆猴,且被砍头的人还要涕泗横流,大喊“大王饶命”不是吗?

丞相隗状似是想打圆场,扫视一圈,留意到向来过分娴静的故友之女,拢了拢方才因激动而松散的右衽衣襟,往秦竹这迈近两步,言语关切道:“小竹,天色已暝,早些去歇息吧。”

要说为什么秦王封禅还带个非奴非妾的女子,这还不是这女官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秦简,世人都说,若不是秦简早逝,这当朝丞相之位,指不定是谁坐呢!

曾几何时,秦参军不战而屈人之兵,且天生神力,可一力降十会,只可惜...唉,要知道,此秦家非彼秦家,若真乃五服之内之亲眷也!

而他的遗孤,也就是秦竹,不仅因父有德于朝,因之受圣恩之泽,且诞辰星月异象,连掌管天时星历的太史令说此女命理不凡,天生贵相,需善待诸如此类话语。

故而他们这些叔伯辈,及至秦竹及笄之年,皆倾力相助促成其步入幕僚之列。

秦竹有些挣扎,不舍这难得精细的梦境,却还是配合着撑着矮桌起身。

【嘶——】

她的腿依旧很麻,却还是咬牙坚持将其并得死紧。

这空裆的感觉真是酸爽。

【好尴尬阿...什么时候结束阿...】

嬴政徐徐放下还未阅完的奏,目光如炬,将视线对准故臣之女。

就在秦竹羞耻又混乱地往外走,心心念念着梦醒,以为就这么“闭幕”时。

迎面走来一位宛若谪仙的美男子。

秦竹沉默。

余光跟随着人直至擦肩而过。

【握草!!!好帅!!!】

脑里疯狂闪回那张泛着莹润光芒脸庞上修长疏朗的眉眼,秦竹脚步遽然放缓,脚尖一转,侧身站在无人的角落。

【握草!是真他——帅啊!!】

不得不说,今夜这梦...是真有点子东西。

秦竹有心想要吟两句酸诗以景衬情,奈何文化程度不太够,梗了半天,还是只能一句“握草”。

吵成一团的人顿歇,齐齐朝那帅哥拱手,帅哥行云如水地回礼。

火烛橘实,纹丝未动,蜡油堆积在烛台上。

“阿父,时辰不早了,早些歇下吧。”

秦竹听那个帅哥这么说。

【声音也好听!嘶——】

“可。”桌后头的冷面男人颔首,语调意外地温和。

【咦~~~】秦竹眼底顿生奇异的光。

留恋地在帅哥身上望了许久,就在秦竹想要掐自己大腿,结束这场怪谲离奇的梦,又是一道抑扬顿挫的刺耳男声响起。

“悖逆古制,使宗法不存;法家为尊,民不聊生;陛下何德何能,敢言封禅?”

年轻儒生涨红脸挺身批驳,眼底隐隐透着股异常的偏执与亢奋。

“锃——”刀剑出鞘声。

“竖子何敢!?”

头发花白的王翦很久没体会到这股子愤怒,他戎马半生,可以说是用命追随大王这么多年,怎能忍有宵小如此当面诋毁。

被青铜剑抵在喉间,年轻儒生脸刷地煞白。

他只是想名留青史,想靠着今日的“直言进谏”给自己扬名,可没想着真就以死谏言啊!

青铜剑冷冽锋芒,只是抵在喉间,那狭长刀口便轻易划开皮肤,泊泊血液往下淌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年轻儒生身形僵立,非为惧死之态,实乃惊愕未定,神思未定也。

偏偏...

【卧槽!真有种!!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样!!!】

一时之间,秦竹都不知道要站谁了。

这“战损妆”再配上这股子宁折不弯,宁死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发言。

【啧啧啧....】

还有那青铜剑!

【想要!】

鸦默雀静。

嬴政辨不出神情的唤了声:“王将军”。

王翦掌横剑柄,回首仰望。

须臾,反手掣剑,纳入鞘中。

还不是时候。

他心想。

老儒生们如梦初醒,又惊又惧,不动声色地拉开与这些莽夫武将的距离后,为首一长胡子老儒跳脚怒斥:“呔!你这武夫,怎可如此粗鲁无礼!孔孟之道,讲究的是以理服人,以德化世,岂容你等以力压人,动辄拳脚相加?你身为武将,本应保家卫国,守护百姓安宁,却在此地逞匹夫之勇,实乃有辱斯文,有负皇恩!”

说完,长胡子老儒愤愤看向嬴政处,似乎是想讨要个说法。

【啧...用力过猛,表情崩了。】

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秦竹锐评道。

热闹看得起劲儿,她忽然有点儿不舍如此快梦醒。

这老匹夫看上去就像还真是完美契合某些言论里的刻板印象。

【儒家的?切,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都是厚古薄今...】

秦竹决定把这场梦当成沉浸式话剧,彻底放任自己入戏。

她嫌恶地将视线从那老儒生身上挪开,本能地去寻那新来乍到的温润公子。

避雷:灵感来源于秦朝,参考不限正野史,全篇白话文和文言文掺杂糅合

请把这篇文当成一位扑街作者写的架空历史网文看待,比心

补充一:

公元前246年,秦王嬴政继位,年十三【他将创造历史,成为中国第一位皇帝】

公元前230年,秦灭韩国【内史腾攻韩,俘韩王安,建立颍川郡】

公元前228年,秦灭赵国【王翦大破赵军,俘赵王迁】

公元前227年,荆轲刺秦王【燕太子丹派荆轲入秦刺秦王】

公元前226年,秦军攻下燕都蓟ji第四声【燕王喜与燕太子丹逃亡辽东郡】

公元前225年,秦灭魏国【秦军引水冲灌魏都大梁,魏王出降】

公元前223年,秦灭楚国【王翦攻楚大胜,攻入寿春,俘楚王】

公元前222年,秦灭燕国【王贲攻辽东,俘燕王】

公元前221年,秦灭齐国【秦将王贲攻齐,齐王不战而降】

至此,秦统一中原

秦朝建立 嬴政称秦始皇帝

(第一章,公元前219年,泰山封禅,这一年始皇大大41岁)

补充二:

出场的文武官员

1、廷尉李斯(文臣)——廷尉是中央最高司法审判机构长官,列位九卿,主管诏狱和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

2、丞相王绾(文臣)——丞相是辅佐皇帝总理百政的官职,即百官之长

3、丞相隗状(文臣)——丞相是辅佐皇帝总理百政的官职,即百官之长

4、内史蒙恬(武将)——内史是秦朝京城的最高行政长官,负责京城的行政管理工作

5、将军王翦(武将)

6、通武侯王贲(武将)

7、参军秦简——原身秦竹的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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