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嘿!”小五蛄蛹着从马车座位下爬出来,讨好地冲两位阿姊嘿嘿直笑。
溪冬本来还吓得差点要扑到秦竹身上,见到是小五,向来温和带笑的脸瞬间沉下去:“小五!”
她万万没想到这孩子胆子这么大,她明明看着她爹将人领走,结果怎么就摸上车了?吓得她还以为有刺客!
“冬冬姊~别骂我,我给溪伯伯和溪婶婶留了字,说来找你们...就让我一块儿去吧!”子桑五瘪嘴揉眼,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儿。
“你!”溪冬气得说不出话。
秦竹方才也是吓到了,不过她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想占便宜的,见着是小五,虽意外,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让这小孩跟着,但这孩子不训不行,故而,她故意冷下脸,拍了拍溪冬的肩头,寒声反诘道:“你说你留了字,但万一你没能上了马车...而溪家人找不见你,等你溪冬姊回到咸阳,同你二兄去溪家讨人,那要如何是好?”
“我...我...”子桑五总算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当,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什么。
溪冬见他可怜,刚想开口安抚两句再教育,只见秦竹又淡声开口:“知错要能改,下不为例。”
“是!”小五用手背飞快抹了下眼尾,仰头大声保证。
“冬冬。”
“哎。”
“下一个驿站,你找人传消息回去,就说小五在我们这。别让你爹娘担忧。”
“嗯!”
越往前走,浓雾越重,商队缓缓停靠在一片湖泊边修整。
子桑二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小五竟敢胆大到摸上马车躲着,一时语塞,干脆将人拎到马上教训。
他与那个据说叫“贰伍”的女护卫一左一右骑马护卫,眼下商队都聚集在一起,暂时可以放松片刻。
秦竹没功夫搭理小孩频频看过来的求救信号,她攥紧两块绢布,有些无奈地拉着溪冬往附近林子走去。
仿佛一切回到原点,面露难色解决生理问题,秦竹木着脸回到马车上。
直到夜晚进入到一处僻静的村寨,秦竹才悠悠转“醒”。
【太抠门了!】
秦竹抱怨,她刚闭眼转动小黑蛟给她的玉戒,仔细探查这戒指内的一方虚无的空间,里头飘浮着玉米、番薯、茄子等等,诸如此类她很遍寻不得的蔬果粮种,但是!
【给都给了,咋不就直接搞个几吨?又不是放不下...】
秦竹默默蛐蛐,这拢共就够一顿饭的量,三瓜两枣的,要种到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大丰收?
人就是这样,贪得无厌。
秦竹也不例外。
等她调整好心态,想到戒指里好好摆放着她房间里所有的东西,还有钱窖角落里死沉的铜币缸,对了,甚至连新挖地窖里囤储的所有食物,她不由翘唇笑得眉眼弯弯。
【真好啊——】
幸亏她出发前灵机一动,试了下能不能将东西放入-取出戒指,结果还真被她给蒙对了。
趁着溪冬和子桑二不注意的时候,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把能带上的东西都拿上了!
村寨里的人很朴实,送了不少热水给到商队扎营的空地上。
短暂的逗留,秦竹也没心思打听这边附近有什么好东西,毕竟,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地方,看上去就不是很富饶。
“秦内史。”一路上没说过话的贰伍不知从哪弄了一兜鲜红的野果,由马车掀开帘幔透风的窗口递进去交由溪冬。
秦竹愣了下,后知后觉回忆起自己的官职现在算是内史卒吏,那个“消失的”赵高似乎也是从这个职位往上爬的?
“...谢谢。”
毕竟是秦王派来的护卫,秦竹再想跟美女姐姐套近乎也得等等。
贰伍没说话,这野果是沿途采的,她试过,没毒。
就当作是秦竹这段时间风雨无阻让侍女给她准备餐食的一点谢意。
“哐咚”一声闷响,是陶缸落地的动静。
“我不要你们这些人的热水!”一道愤懑的男声骤然响起。
秦竹下意识探头往窗外寻去,就见篝火边,几个身高体壮的中年男人冲着那群佝偻身躯送水的老人发泄般大吼大叫。
秦竹皱眉。
“嘿!都安分点!不要闹事!”不远处,最外围警戒的商队老大黑了脸,手里的马鞭一甩,呵斥道。
秦竹认得他,这男的最早就是巴清派来给她送鸷鸟形金饰信物以及两箱翡翠的那群自称僮仆里的领头。
【大总管?】
耿庆平冷脸叱喝几句,又亲自下马宽慰那些面露难堪至身形有些狼狈的老人们,“各位大人!这是我的问题,待我回城后,会带他们去家主那领罚。庆平在这恳请诸位见谅!”
“使不得!”瘦到只剩皮包骨的老人们连连摆手,不久后,叹了口气,蹒跚离去。
被呵斥静默的几人见状,啐了几口,扭头又嬉皮笑脸朝耿庆平靠去,“耿主食,这不是大家伙儿一时没控制住嘛~”
耿庆平淡淡瞥了眼几人,顿了顿,肃声道:“我知你几人家中都有人因那场战...总之,只要你还在家主手下做事,就不能不敬!”
见那几人还面露不服,他又斥了声:“听见没!”
“...知晓了。”
耿庆平又环顾周围一圈,见其中不少人仍旧忿然作色,默了默,还是走开了。
秦竹莫名其妙,小声唤来子桑二,瞅了眼他身前蔫哒哒的小五,嘴巴朝篝火努了努,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子桑二顺着秦竹的目光回头看了眼,同样低声应道:“那些都是李信将军的人,他们住在这村里。”
【李信?李——信?】
秦竹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对啊,他怎么在这?】
李信,字有成,秦国槐里人,战国末期秦国名将。祖父与父亲皆为秦国太守,亦是秦王嬴政即位后少数信任少壮派代表人物之一,只可惜一世英名毁于一战。
秦横扫六国,势不可挡,先后灭韩、赵、魏,数败楚军。燕亡后,秦王欲攻楚,一统天下。问李信攻楚需多少军士,李信答二十万足矣。又问王翦,答需六十万。秦王遂以李信果断勇敢,遣其与蒙恬率军二十万攻楚。王翦因意见不被采纳,称病归乡。
秦王政二十二年,李信、蒙恬分攻平舆、寝丘,大败楚军。李信乘胜克鄢郢。然此时,昌平君于秦军后方反秦,楚地人民响应。李信不得不转攻昌平君,与蒙恬会师城父。楚将项燕趁机追击李信,连战三日三夜,大败秦军,李信败逃。秦王得知,大怒,亲往频阳向王翦道歉,求其复出。终,王翦破楚,杀项燕于蕲,俘楚王负刍,平楚。
然二十万秦军覆灭,使李信在六国一统后,鲜见于史载。
【按照始皇大大的性格,不至于会把人发配这鬼地方吧?】
山里的夜总是格外冷寂,乌压压的天看不清星星,秦竹的马车位于避风坡,直到她在溪冬铺好整理的纱帐内躺下,心里还在琢磨着堂堂大将军怎么会沦落到这么一个小山村。
子桑二也是今天才与商队的人打交道,知道的不多,但有一点他有说——方才突然发难的那几人就是李信攻楚时折损的那二十万秦军后人...
秦竹想东想西,忽然听到耳边有清晰的鼾声想起,诧异地支起手往边上看,只见溪冬捂嘴正笑,瞧见她半起身,还比划着让她看。
小五还是个孩子,晚上自然就安排在马车上与她俩同睡,至于子桑二和贰伍如何安排,都是成年人了,秦竹简单交代溪冬分给他俩一人一床有凹口的绢面衾,没有过问太多。
翌日。
渐变色的朝霞缓缓铺开渲染泛灰天空,秦竹借用村寨里的茅坑回来,脸都绿了,疑似失去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等她缓过神,只见远处,数道伛偻的身影在田间劳作,定睛看去,那短褐下骨瘦形销,挥锄的动作迟缓僵滞。
“啧”了声,秦竹收回视线。
溪冬听到了,收拾帐衾的手一顿,抬头疑惑看向秦竹。
“没事儿,你收。”秦竹摆手,顺手将自昨晚起就安静如鸡的小五揽住,低头瞧他脸:“怎么这么安静?被你二兄训了?”
子桑五昨晚听了二兄的话才知道自己险些给冬冬阿姊惹出大麻烦,此刻还觉得懊恼,因而他乖巧地摇头答道:“没有,是我的错,二兄没有训我,竹阿姊,你原谅我了吗?”
小小的脑袋,巴掌大的脸,小孩不安的眼神怯生生的,秦竹紧了紧手掌,握住小五还显稚弱孱瘦的肩头,温声解释:“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担心。”
小五微微瞪大眼睛:担心?
秦竹留意到小孩明亮的眸子那一瞬的缩紧,继续耐心道:“你是我带回家的,咱们就是一家的,如果你找来的路上被坏人带走了,那我和你二兄、冬冬阿姊都会难过...你让我先说完,我知道你想说你不会被拐子骗走,忘了?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记得你就是一个人在街上...但是,凡事有个万一...”
或许是车窗外的辽阔风景让人心旷神怡,秦竹半搂着小孩一点点掰开揉碎了解释。
直到小五脸上又恢复先前的活泼,这才笑着让他赶紧去小解,免得商队就要出发,路上不方便。
“哎!”小五嘻嘻笑,撩开车帘就往外爬,还伸手要让守卫一旁的子桑二抱他下马。
驴车、马车的轱辘声连成一片。
曾经风光无限的李大将军被众人远远落在后头。
秦竹忽而想起晨起去村寨借用茅坑时见到的那群气质出众却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她回来恰好撞见那个姓耿的管事,随口问了几句,知道那些都是李将军的姻亲、旧部等等。
【巅峰产生虚伪的拥护,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
脑海里蓦地浮现这一句话,旋即她很快又被远离驰道后的颠簸土路崩塌所有的淡漠。
【啊啊啊——屁股好痛!】
「六国一统后被始皇陛下封侯,想起楚国因昌平君截断军粮而丧生的二十万秦军,自请秦王让他去封地,余生只想给将士们种田囤粮赎罪的李信」
大纲暂定是四卷
第一卷:秦时明月
第二卷:国仇家恨(六国余孽篇)
第三卷:天地异象
第四卷:往返两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面朝黄土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