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此时的孟以然并不知道自己无意掉落的猫毛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多年后,每当她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总能在自己的活动轨迹的缝隙,听到命运之轮转动时发出的“咔滋咔滋”声响。

这段时间,女仆梅丽比往常更忙碌些,也因此疏忽对孟以然的看管。

孟以然睡过一个悠长的午觉,醒来后伸伸懒腰,熟练用猫爪撬开银笼上的锁扣,悄无声息跳落地面。她已经适应猫咪的身体,能一跃跳上两三米高的窗台,把自己隐藏进建筑阴影,一路悄无声息从仆人生活区域深处巡视到出口。仆役来来往往,或忙碌于手头的工作,或聚在一起小憩闲聊,从没有人能发现孟以然的踪迹。

每当这种时候,孟以然就越发理解“猫主子”这个词的含义——

站在高高的窗台上俯视底下的人类,会让她感觉自己是隐藏于城堡暗处的高贵主人,而不是一只什么都不是的宠物猫。

实在无聊的时候,孟以然会找个舒服的地方,听仆人们聊最新的八卦。八卦内容涵盖万千,小到主人书房换了一张黑色地毯,大到帝国北方可能要打战,零零碎碎,难辨真假。

这天,她散步到厨房,恰好撞见两个洗菜的女仆埋首在一处。

“真是烦。”个子娇小的女仆抹了把额角的汗珠,“只不过是一户远房亲戚,怎么每次他们过来都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年长一些的女孩瞪了她一眼:“你可小声些。”

她小心往四周环顾,确认身边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道:“总归那人也姓童,身上有继承权的。将来这个城堡说不定会落到谁手上呢。”

娇小的女仆很气愤:“小姐马上就要成年了,有他们什么事?”她攥起一颗灰不溜秋的土豆:“要是夫人还在就好了,小姐也不至于被一个远房亲戚欺负。”

“成年有什么用?”年长的女仆摇摇头,“她一点都不像年轻时候的夫人,身体不好就算了,性子也软弱。真不知道夫人那么强势有主见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孩子。”

孟以然感觉两人话中透漏的信息有种莫名熟悉,迫切想要听到更多。但谈话进行到这里,两人似乎都陷入关于那位夫人的回忆,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不久后,年长女仆将洗好的菜送走,孟以然见没有后续,无奈离开。

两个女仆的谈话,勾起了孟以然脑海中某些回忆。

前世猝死前,她刚在朋友的推荐下看过一本冒险小说。小说讲的是在一个魔法世界中,主角披荆斩棘升级打怪的故事。由于中途发现小说男主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海王,孟以然便弃文了。

但她对这本小说里某个女配角印象深刻,因为文中作者花了很多笔墨描写对方的外貌,几乎把她描绘成一尊完美的仿真娃娃。孟以然是个BJD娃娃重度爱好者,时至今日依旧记得女配的姓名。

“童郁巫。”孟以然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姓氏不就对上了吗?所以……那天梅丽带我去见的那位小姐,是叫这个名字吗?”

想到这里,孟以然有点烦躁。

她宁愿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因为……

如果按照小说的剧情走向,童郁巫接下来的生活会过得很悲惨!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她遇上男主,被拯救后才能喘上一口气。

但提起男主,孟以然却更加怄气。

男主角一出场就有一位美丽大方的未婚妻,但他却像种马一样处处留情。虽然孟以然只看了前面一部分剧情,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到,被男主拯救的女配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最终大抵免不了被男主收入后宫的命运。

为什么美少女要便宜男主角那种渣男?!

当初孟以然会果断弃文,就是害怕自己看到童郁巫爱上男主,会气得去找作者真人PK。尽管已经及时止损关掉小说,但时隔多日回忆起自己当初看到的剧情,她还是心头冒火。

“仆役们不敢直呼主人的姓名,我继续呆着也不可能知道从她们嘴里知晓那位小姐的真实姓名。”孟以然逻辑清晰分析着,“想要知道这里是不是书里面的世界,得自己想办法查明。”

傍晚时候,她悄悄尾随在一队送餐的女仆身后,来到一个灯光通明的宽敞餐厅。

餐厅内,仆人训练有素,目不斜视做着自己的工作,孟以然看准机会,躲到餐桌边一个比人还高的大花瓶脚边。

餐厅上此时已经坐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大一点的脸上蓄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约莫四五十的年纪。小男孩一张脸圆滚滚,大概十岁出头。

女仆们把一盘色泽诱人的烤肉放到桌上,中年男子拿起公用刀叉,从上面切下几片烤肉,放到男孩碟中。

旁边捧着酒瓶的管家嘴角有些抽搐。

他弯下腰,还算礼貌提醒道:“先生,我家主人还未到场,晚餐还没有开始。”

但他实在太年轻,无论是气质还是阅历,都撑不起一个大家族管家该有的模样。

这也是让孟以然感到奇怪的一点——

这座城堡的主人是个年轻小姑娘,服侍主人的仆役也少有上年纪的。这些天里她见过的所有人,年纪比餐厅内那位中年男子大的都只有一两个。

果然,中年男人丝毫不把年轻管家放在眼里,捻着胡子轻蔑反驳:“小伟就是个孩子,先吃两片怎么了?”随后又反过来责问:“郁巫怎么回事?怎么现在还不来?是准备让我这个亲叔叔继续等下去吗?”

“郁巫”两个字仿若惊雷,击碎孟以然脑海中的混沌。

她终于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单纯穿越,而是进入自己猝死前刚看过的那本小说中,成为可怜女配童郁巫身边一只没有姓名的宠物猫。

正思索间,餐厅门口传来轮椅滚动的“咕噜”声,她下意识探头看去,就见一位高个子女仆推着童郁巫出现在餐厅门口。

童郁巫原本微垂着头,进门那一刻,目光却莫名落到孟以然藏身的大花瓶上,仿若知道有位不速之客正躲藏在这个视线死角。孟以然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好在童郁巫很快别开头,与餐桌边两人打起招呼。她这才松口气,同时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感到羞愧。

主人到来,晚餐正式开始。

餐桌上的三人勉强维持着其乐融融的气氛,远方来的父子完全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许多行为都有逾矩嫌疑。但童郁巫也没有身为主人的威严,几乎任由他们折腾。不仅孟以然,旁边几个忠心的仆役都看得咬牙切齿。

但中年男子——童任宸恍若未觉,反而愈加过分,开始挑剔配餐酒水不好,指使那位年轻管家亲自去更换顶级干红。

管家刚离开,他便露出此行的真正意图。

“郁巫,下个月月初你就成年了。按照惯例,贵族成年都要举办成年宴会,你母亲……哎,她没办法替你操持,叔叔可不能干看着。”童任宸用餐巾擦了擦嘴,“刚好我最近都有空,这个宴会就交给叔叔来办吧。”

童郁巫把一小块绵软的土豆送入口中,缓慢咀嚼后吞入肚中。

在童任宸忍不住要催促时,她终于开口询问:“……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的不会的。”几乎是童郁巫话音还未落,童任宸便急切接话道,“身为你的长辈,这件事我义不容辞啊!”

童郁巫歪着头思考。

灯光落在她圆润的鼻尖,像一抹没涂匀的高光,让她的面容显得完美而不真实。片刻后,完美的人偶小姐眯起眼睛露出一点浅淡笑意,像重新焕发出生机般对童任宸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童任宸于是搓搓手:“不麻烦!”他目露贪光,已经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对了,郁巫,你把家族徽章给我吧。

“你知道的,宴会操办起来很繁琐,有家徽的话方便许多。”

可怜的小姑娘完全不识人间险恶,听完对方的话后,童郁巫竟真的解下腰间一枚菱形的精致徽章。

贴身女仆看不下去,顶着压力上前按住童郁巫的手:“小姐……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等管家回来再商量?”

童郁巫呆愣一下,单纯的眼睛中升腾起迷茫。她看着手中的徽章,又看看女仆,开始为难起来。

童任宸怎么可能眼看到手的鸭子飞走?

他起身用力将女仆推开:“主人家的事情,你一个奴隶插什么嘴?不想活了是吗?”

女仆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没有风度,来不及防备,被推倒在地。

童任宸看都不看她一眼,朝童郁巫伸出手,竟是要直接夺取那枚徽章。

童郁巫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不仅长相,她在性格和反应能力上,都像一个无法自理的人偶。

藏在暗处的孟以然终于忍不住。她从藏身之处飞跃而出,扑向童任宸。尖利的猫爪从肉垫下绷出,瞬间就让那只不安分的手见了血!

童任宸吃痛收回手,孟以然顺势落到餐桌上。

一只水晶高脚杯被她碰倒,摔碎在地,发出“砰”一声脆响,震住在场所有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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