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楚一手握住野狼的下颚,一手扣住它的后脖颈,而后一并用力往上一拔……
紧接着空气里响起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阮想想用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望过去——野狼的脑袋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拔了下来,黏稠的血液犹似喷泉溅了夏瑾楚一身。
野狼轰然倒地,金黄的皮毛血红一片,嚎叫声越来越小,直至毫无声息。
夏瑾楚坐在野狼背上没有动,清冷的月光笼罩在他脸上,狼血从额上蔓延至脸的两侧,如同一条条鲜嫩的赤色藤蔓攀附,将那张好看的脸庞衬得格外的妖孽和嗜血。
阮想想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又像是被人箍住,发不出一个字。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少年吗?!
夏瑾楚扔了手里的狼头,不紧不慢地从野狼背上起来,如同逃出十八层地狱的修罗,踩着地上斑驳的月光,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到了跟前,夏瑾楚蹲下问阮想想,“想想吓到了吗?”
阮想想对上他的眼睛,已不见方才的杀气,尽是满满的关切之意,她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夏瑾楚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不该怕他。
“方才是迫不得已,”小秃妻年纪尚小,夏瑾楚不想她留下心理阴影,“我贱命一条无所谓,但想想你不一样。”
“我为什么不一样?”
夏瑾楚捉住她一只手,一字一顿道:“你比我的命重要。”
阮想想小脸一红,娇羞地一跺脚:“讨厌。”
转眸间看到夏瑾楚受伤的手,红色液体顺着手指滴落到枯树叶上,想来伤得不轻,却没听见他吭一声。
“软软,你的手……没断吧?”
夏瑾楚嘴角嵌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无碍,皮外伤而已。”
“皮外伤?而已???”阮想想语气变得严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是狼,不是小狗小猫,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呀?”
夏瑾楚嗤地笑出声,眸底的情绪逐渐暧昧,却也不说话,只管盯着她。
阮想想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眼神飘忽不定地补充道:“我是说……你那么大一只,我这么小一只,你若是有事,我还要扛你回去,岂不是很麻烦。”
“我这么大一只……”夏瑾楚逗趣地问阮想想,“有野猪大吗?”
“那倒是没有的,”阮想想尴尬一笑,“所以软软要我扛回去……”
话没说完,就被夏瑾楚抵住了嘴唇。
少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左右扫视,神色警惕异常,压低声音问:“听到什么了吗?”
阮想想被带得紧张起来,她屏住呼吸,竖着耳朵仔细聆听,除了夜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还有细细索索的脚步声。
但不是人。
循声望去,竟是狼群。
阮想想倒吸一口凉气,刚就在担心那匹野狼的嚎叫声会把狼群引来,却没想到会这么神速,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在如冰霜般的月光下,一群金毛灿灿杀气腾腾的野狼,全部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们,一片锥子般的目光飕飕飞来……
就像光着身子站在冰湖上,冷得要死,还不敢轻举妄动。
“软软还能撕吗?”
“不能。”夏瑾楚干脆利落。
“哦。”阮想想脑子飞速运转,灵光一闪想出了法子,说时迟那时快,抓过夏瑾楚的一条胳膊,用力将人往自己肩上一扛,咻咻咻地往营地方向跑去。
夏瑾楚把阮想想放在心尖上,自然看不得她吃半点苦头,“想想快放我下来,我可以……”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狼群,阮想想心急如焚,一巴掌拍上夏瑾楚的屁股,“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小孩子脾气?刚不是说不能撕吗?还逞什么英雄救美!”
“不是逞英雄,我可以……”
我可以轻功带你飞。
“软软,正值生死关头,有些话本不该说,但我……我憋不住了,”阮想想再次截过他的话,“以后软软少吃点吧,怎么比野猪还压人!”
“不是我沉,是想想太紧张了。”
“你才紧张,你全家都紧张。”
“想想,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放你下来送死吗?”阮想想上瘾地又拍了下夏瑾楚的屁股,“别闹了,不然扒你裤子!”
或是害羞,夏瑾楚终于闭上了嘴。
皇家猎场统一栽种的古松,树干笔直不说,还非常的粗壮,阮想想扛着夏瑾楚在林子里飞快穿梭,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细听竟有一道道剧烈的撞击声。
她有片刻的纳闷——哪儿来的撞击声?
难道是野狼追不上他们,恼羞成怒自己往树上撞?
出了林子,看到有人举着火把靠近,阮想想连忙放下夏瑾楚,累得够呛,弓着身子,手撑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冷竹看到阮想想,红着眼睛扑过来,“小姐是你吗?你没事太好了!”
阮想想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我没事,你快看看地上那个。”
冷竹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躺了个人,举着火把上前细细打量一番,“小姐,这位公子是?”
“冷竹叔叔,这是软软……”阮想想地偏头过去,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呀”硬生生地改成了“吗”?
受到惊吓地退后一步,拉了拉冷竹的袖袍,“叔,软软……他死了吗?”
“他是软软?”冷竹倒吸一凉气,举火把的手抖了抖,简直不敢相信。
地上那个满脸大包跟猪头一样的少年竟是靠着绝色容颜收获一众朝廷命官为之效命的二皇子。
“小姐,是谁伤了软软?”
“不是我,”说完,阮想想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心虚地搅着手指,小小声,“是那些树。”
原来夏瑾楚闭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他被撞晕了。
太罪过了吧。
阮想想羞愧难当地扑进夏瑾楚的怀里,哭得很是伤心,“软软,我是想想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不要睡了!再睡下去,你会死的!”
她不想软软死,于是扇他的脸。
“啪啪啪——”
夏瑾楚被活活地疼醒,气息微弱地蠕动嘴唇,“想想……别打了,再打……我就死了。”
阮想想连呼吸都轻了好些,颤出一个懂事的鼻音,“好。”
夏瑾楚欣慰地笑了,“想想……想想没事,太好了。”
次日,春公公一大早就开始张罗忙活春狩宴,在营地寻了一块辽阔的空地布置一新,以南为尊搭建了一方高台,设有一金灿灿的龙椅,毫无疑问是夏烨熠的座位,其两侧摆着两把紫檀贵妃榻,分别是贵妃和贤妃的位置。往下是两溜的紫檀木桌,地上铺着各色锦绣团垫,桌上摆着杯盏酒器及糕点。
阮想想随萧莫离到场时,文武百官已经陆续入座,文官一列,武官一列,见到萧莫离纷纷起身问好,她小小的一只跟在萧莫离身后,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一时间竟无人发现,她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水灵灵的大眼睛稀奇地四处张望,夏烨熠他们尚未入席,下面的官员找不到人拍马屁,闲得无事开始侃大山。
“听闻陛下昨日在林子里意外拾得一美人。”
阮想想原想文武百官境界要高一些,熟料一开口也是风花雪月之事,而且他们说的那个美人好像就是她。
“听闻美人生得极其好看,肤如凝脂,在夜里可以反光。”
阮想想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嘴角抽出了两下。
“陛下若能将美人立为皇后倒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阮想想:哦豁,不仅贵妃想立她为后,就连文武百官也疯了吗?怎么都被夏烨熠霍霍至此?——王后之位闲置多年,他们已经不抱希望,只要是女的,活的,都可以。
“尔等瞎想什么?陛下心中有一人,不等那人归,绝不会立后。”此发言人乃夏烨熠的胞弟晋王也,他打小身子骨就不好,常年窝在自己府邸养病,很少露面,就连早朝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偏偏每年的春狩和秋狩积极得很,从未缺席,却也不见他上马狩猎,就躲在帐内睡大觉。
如此奇葩的人设,阮想想自然印象足,所以关于他的事情,大多都记得很清楚。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晋王居然没睡大觉跑出来跟人聊八卦。
以往他可是什么宴会都不会参加的。
晋王恶疾缠身多年,酒水碰不得,他执起桌上的茶盏,趁着茶烟袅袅睨向对坐的萧莫离,颔首一笑,搭话道:“萧大人昨日又跟皇兄吵架了?”
晋王摸老虎屁股了!
周遭顿时死寂。
萧莫离将佩剑放上木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缓缓撩起眼皮望向晋王,鹰一样犀利的目光。
众人屏住呼吸,心惊肉颤。
晋王明显不怕他,神色玩味等他作答。
萧莫离不动声色地冷笑,“自是为了美人。”
“昔日萧国小皇子沦为我大夏东厂督主,没曾想心中仍惦记着红尘琐事,”晋王嘴贱,“萧大人真是身残志坚啊!”
要死了要死了。
晋王跟萧大人掐架了。
文武百官感觉非常操蛋,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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