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阮想想歪头眨眼睛,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你是人是鬼呀?”
软榻上的那东西像是没听见,一动不动。
阮想想犹豫着提上煤油灯走过去,葱头似的小食指轻轻地戳了戳,“喂?”
夏瑾楚睡得迷糊,还以为是蚊虫在耳边嗡嗡,不耐烦地用手扇了两下。
手背从阮想想脸上擦过。
软乎,温暖,细腻。
就像母妃亲手所做的桂花糕。
他嘴馋地咽了咽口水。
“你摸我?”阮想想气鼓鼓地提了提声儿,圆圆的眼睛睁大,像极了一条金鱼,“登徒子!”
虽然是呵斥,但因为声线过于温软,根本不起任何威慑力。
阮想想自己都能感受得到,又是憋屈又是委屈,眼眶都红了一圈。
夏瑾楚一抬头就对上这么一双眼睛。
哭唧唧的小兔子?
小兔子的小脸很白很嫩,吹弹可破,暖黄的煤油灯光都融化在她的肌肤上,还反射出一道道迷人的光晕。
一双妙目像黑葡萄一样,上瞧下看,不能言说的俏丽可爱。
小小的嘴巴泛着柔软的水泽,好似春日里的娇花一样。
可惜没有头发。
阮想想也自是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郎。
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头墨发不扎不束,柔顺地在他身上流淌,一直蔓延到腰际。
巴掌大的小脸生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
宽大的纯白亵衣套在身上,更是衬得他娇弱不堪。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吧?”夏瑾楚翻身起来盘腿坐在软榻上,他声线好听,是少年独有的清润明朗,而后故作深沉地问道:“小师傅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
阮想想不高兴地小嘴一嘟,“我不是男孩子,想想是女孩子。”
“女孩子?”夏瑾楚盯着小和尚亮堂堂的小光头,“原来是小尼姑。”
“想想不是尼姑……”马车行驶中不大稳当,摇摇晃晃,阮想想一个没注意差点跌倒。
夏瑾楚眼疾手快拽住她的小胖手往回一带,阮想想闷头撞进他怀里。
“唔……疼~”阮想想捂住被撞红的小脑门,眼睛红彤彤地抬头。
软萌又乖巧。
若能将人欺负到哭,一定可爱地打奶嗝吧?
夏瑾楚如是想。
“你……”阮想想反应过来,从少年郎怀里退出去,指着他平坦辽阔的胸口,“不是小姐姐?”
“当然不是小姐姐,”夏瑾楚被她逗笑,笑得灿烂爽朗,露出小虎牙,可爱又帅气,“我是大哥哥。”
这么娇软的大哥哥?
阮想想想到十年前的萧莫离,那时他就是这般不男不女……是萌萌的小奶狗。
现在还不是崩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千岁大人。
阮想想站稳身子后抽回自己的小胖手,“大哥哥是何人?为何在马车里?”
夏瑾楚瞅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不过刚刚牵了小和尚一会儿,现在放开了怎么……心里都跟着空了。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定是她的手又软又糯,让他想念母妃的桂花糕。
听到车外徐徐的马蹄声,夏瑾楚灵机一动,拢了拢衣襟的领口,浓密的长睫半垂,端出似有难言之隐的姿态,“不瞒小师傅,我是萧大人的人。”
阮想想坐在软榻上,双手规矩地放于膝上,乖巧得就像刚入学堂的小朋友,水汪汪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夏瑾楚,“你是东厂的小太监?”
“是萧大人养在身边的……”夏瑾楚纠正道,“玩物。”
玩物???
阮想想惊呆了。
与此同时有些兴奋。
作者太太的口味越来越重了。
太监养成系列吗?
她又可以了。
“玩物是什么?”阮想想装得一脸懵懂,扑闪扑闪着大眼睛,“是宠物吗?平日里累吗?晚上活动多吗?大人怜香惜玉吗?”
“……”夏瑾楚不着痕迹地挪了挪屁股靠过去,“小师傅,我是不是很可怜?”
“嗯。”其实还好,等长大了,你就知道生在东厂有多幸福。
那么多坑,就你一根萝卜。
夏瑾楚盯着阮想想春花一样的小嘴儿,“小师傅,你亲我一下好吗?”
少年郎突然流氓,阮想想没反应过来地啊了一声。
“可怜就要安慰,安慰就要亲亲。”夏瑾楚不要脸地噘嘴过去。
一张俊脸突兀地凑过来,满眼期待地望着她,阮想想往后缩了缩,眸底闪过一抹狡黠,“还是表演个节目给你看吧。”
“什么节目?”
“高空抛物。”阮想想一脸乖巧。
别看她小小一只,却是力大无穷。
“啊!”随着一声杀猪的惨叫,夏瑾楚被阮想想扔出了马车,就像一道黑箭飞射而出,幸得萧莫离出手相救,他将人捞起坐上自己的马匹。
少年郎窝在萧莫离的怀里显得格外的娇小可人。
萧莫离脚踢踢马肚子,黑马往前跑,离得马车远些,他才拉了拉缰绳,嗓音沙哑:“二皇子为何在此?”
夏瑾楚从小就怕萧莫离,一见到他就像老鼠看到猫,小心肝都要颤上几颤,这次若不是父皇求他,他才不愿潜来趟这趟浑水。
“萧大人,是父皇的命令,跟本宫无关。”夏瑾楚深吸一口气。
“如何?”萧莫离语气不变,冰冷没有温度,教人辨不出情绪。
夏瑾楚讪笑两声,“本宫听不大懂萧大人何意?”
“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本官若将二皇子弃于此地……”
“不要!”萧莫离什么性子,夏瑾楚最为清楚,皇帝老儿都敢教训,更别说他一个小皇子,他死死地抱着马脖子,扯着嗓子嗷嗷叫:“来人呀,救命呀,萧大人禽兽了!”
二皇子此等不要脸的无耻行为,东厂的小伙子们早就见怪不怪,一行人相视而笑。
唯独阮想想尚不知情,她拨开金丝绣叶帷裳,“冷竹叔叔,大哥哥好像很疼呢?”
“无碍,”冷竹一看到阮想想就忍不住露出姨夫慈笑,说话也是温柔细语,“大人只是吓唬他。”
“萧大人喜欢他吗?”阮想想八卦地问道。
“喜欢吧,”冷竹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小师傅放心,大人定是最喜欢你。”
“冷竹叔叔,大哥哥有名字吗?”阮想想小眼神亮晶晶的,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乳名唤作软软。”虽然不是大人的亲骨肉,奈何小丫头生得太可爱,冷竹自是待她掏心掏肺。
只要是阮想想所想,他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软软?
赶巧与她的姓氏同音。
阮想想觉得颇有缘分。
回到京城已是第二日的晌午,夏瑾楚是被人抬下马背的,亵衣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勾出他盈盈一握的小腰,几缕青丝被汗水糊在脸上,衬得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柔弱。
以致阮想想都被勾起了几分保护欲。
偏偏萧莫离铁石心肠,从马上一跃而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想想小姐,大人尚有公务须处理,您先随我回院落歇息。”
阮想想一门心思扑在萧莫离身上,即便人已经走出好远,她仍踮着脚不住张望。
千岁大人真是好体力。
马上颠了十个时辰,下马犹是意气风发。
“想想小姐?”冷竹再唤她。
阮想想回神,小跑追上去拉住冷竹的袖袍。
冷竹领上阮想想和昏睡过去的夏瑾楚,绕过东厂钻进旁侧的小巷子,走至一座别院的门前,门上没有牌匾,应是后门。
“吱——”
冷竹推开紧闭的门扉。
有风迎面拂来,带来一阵花香。
阮想想吸了吸小鼻子,“冷竹叔叔,是梨花吗?”
“是大人亲手栽植的梨花,今年盛得格外的艳丽,想来是欢迎小姐回家。”
阮想想循着花香伸长脖子望过去,隔壁院落的墙头有几枝梨花探出来,在风中摇曳生姿,“冷竹叔叔,爹爹是住那儿吗?想想也想住那儿,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小手拉着冷竹的袖袍轻轻摇晃地撒娇。
冷竹顿时没了主意,但转念想到大人在梨苑砍断的那些腿,他为难地抓了抓脸盘子,“梨苑是世子府的禁地,大人不喜外人踏进半步,想想小姐还是随我去秋沁苑休憩吧?”
阮想想乖乖地哦了一声,跟着冷竹往秋沁苑走去。
“冷竹叔叔,爹爹现在是千岁大人,为何还住在世子府?”
“大人不愿离开,他好像在等人,”冷竹道,“大人的事情我不敢多问,只知大人接手掌印督主,便是因为东厂就在世子府邸隔壁。”
阮想想:“……”
一晃十年过去了,楚昔洛人间蒸发也有五年之久,萧莫离还是不肯离去,守着一座人去楼空的府邸痴情等候。
太感人了。
大波浪太渣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甜甜的恋爱?
瞅着自己连门槛都不能愉快地迈过去的小短腿,阮想想心里的悲伤辣么大(————————)。
夜里戌时,阮想想偷偷潜进梨苑,学着古装电视剧里面的桥段,用沾有唾沫的手指将窗户纸戳了个洞,小胖手扒着窗棂踮起脚丫子瞄进屋里。
萧莫离正躺在冒着热气的浴池里,两条结实的手臂搭在汉白玉砌成的池壁上,袅袅雾气将他团团萦绕,他双眸紧闭,脸上的神色放松下来,不似白日里那般冷酷。
心情不错的话,是谈心的好时机。
阮想想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凌波微步蛇皮走位躲到屏风后面,自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
没曾想……
她一探头出去。
萧莫离已经睁开眼睛,如一头野兽突然清醒,虎视眈眈地死盯着她。
阮想想头皮一下就麻了,强压心头的惊慌,从自己斜挎在身上的小布袋里摸出几颗甜蜜饯儿,捧在手里哒哒地跑过去,献宝似的递给萧莫离,“爹爹办公辛苦了,想想给爹爹糖吃。”
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浴池里。
到底还有没有吉吉?
虽说萧莫离的痴情感天动地,但要是硬件设施跟不上的话,什么精神粮食都白搭。
阮想想下山是给大波浪找幸福,不是找个姐妹跟她义结金兰。
所以莫怪她心狠。
阮想想在梨苑寻萧莫离住处时,有穿过那片盛放的梨树林,领口染上一片莹玉的花瓣,这让男子不自觉地想起了楚昔洛。
更何况小和尚还生了一张几乎跟那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脸。
萧莫离脸上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仿若凝上一层冰凌子,下一瞬更是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在手里灵活地翻转一圈,刀尖抵上了阮想想细嫩的小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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