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又过了数天，砍树的任务已经完成，两边村子的人都各自回家。

秦瑄一如既往地忙碌，时间紧迫，他更是腾不出空闲。周展池便负责驱车到胡家村接胡老爷子来家中，一则是来请教他看看成品，二则也是照顾他出门散心。

进了院子，胡老爷子便被他所制作的箱子所震惊，明显的尺寸超过寻常的箱体。

他盯着箱子看了片刻，眉头紧皱：“你这是做了个什么？不过几日没盯着你，怎么做成了这德行？”

大是大的，但这样就毫无美感。

秦瑄笑道：“师父别急，这箱子不好看，对不？”

胡老爷子更是气闷：“知道还不改！”若是不知道还能说是笨，如今知道错了还继续做着错事，便是明知故犯，简直愚蠢。

秦瑄见他动了真火，不敢再玩笑，赶紧打开箱盖，但箱盖的关卡只能开到并未能像其他箱子那般完全开合，反而卡在一个垂直微靠后的角度停滞。

掀起来的箱盖还是一层薄木，里面的正中心抠出一个人脸大小般的圆圈凹槽。

“这是什么？”胡老爷子凑近看，也找不出圆圈里面刻有花纹样式。

没有实用价值，也没有美观的作用。他实在是搞不懂自己徒弟做这个东西，究竟是何意。

秦瑄指着凹槽，解释道：“这里可以嵌一面镜子。”

胡老爷子更是不懂：“箱子里装镜子有何用？妆台或者穿衣都有镜子，也不用这个来照。”

秦瑄又拉开箱体正面的木板，他将箱体两侧分别又扣出一个凹槽，方便正面木板抽出取下。

看到里面，胡老爷子又是一惊：硕大的箱子中，只有下面一半做了隔断抽屉，也就是说，只有这一部分的空间用来盛放物品，这与做箱子为收纳东西多的理念相背弃。

但此刻胡老爷子也不想多做评价，总觉得这哥儿有什么想法并未完全展示。

秦瑄继续抽出最上面的一层格子，分别向两边拉开，折叠的的托盘，一上一下分成左二右二两层托盘。

就在胡老爷子还在检查他的托盘的榫卯结构做的合适与否，就见秦瑄将刚刚卸下来的箱体正面的木板，搭在正上方。

只见原本平平无奇的箱子，赫然变成了一张梳妆台。

胡老爷子瞪大双眼，话也来不及说，只是站在桌子前来回查看。

饶是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木工活，大到箱柜小到板凳，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想法。

秦瑄也是头一遭见到胡老爷子这样的表现，观他神色，显然是真的认可了自己的做法。

他看着身旁的周展池，二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此事有戏。

胡老爷子忍不住道：“真是妙哉！从哪里看来的？有趣极了。”

秦瑄笑道：“箱子花样雕不出来了，总得想些新花样。”

“不错。”原先做得好听到的不过一句“凑合”，胡老爷子破天荒地说出一句认可，秦瑄顿感信心倍增。

他走到胡老爷子身边说：“有您老这句话就妥了，您快瞧瞧，还有哪里做得还不够严谨？别到时放车里就散架了。”

胡老爷子不住点头，仔仔细细帮他看了一遍妆台。

午间用饭时，在桌上还和秦瑄讨论着可以改进的思路。

秦瑄边听边用纸笔记下，到了下午周展池送胡老爷子回去，他便留在院中，按照胡老爷子的说法，接着完善这妆台箱。

胡老爷子也是老木匠，指点出来的地方都在细节，并未大修整体。

改也没有多费几日的功夫，终是赶在约定的日期前完成。

秦瑄坐在箱子上面试了试承重，眼见没有问题，他才长舒口气，多日来的辛苦终于有了成果，他恨不得现在就躺在床上美美睡觉。

周展池看着秦瑄已经躺在箱子上软成一片，简直哭笑不得。

他走过去，玩笑道：“快起来，别压塌了。”

秦瑄懒得起来便伸出手臂，示意周展池抱自己走：“不想动。”

他这一伸手，衣袖坠了下去，露出一截粉藕似的小臂，勾得人想在上面咬上一口。

周展池眸色略沉，却也没有拒绝，反而顺了秦瑄的意，一手捞住他的膝窝一手护在他的背后，将人抱到床上。

秦瑄笑着钻到周展池的怀里，连带着把他也带上了床，他坐在周展池的身上，像喝醉了般不住说着车轱辘话：“终于做好了！”

周展池不语，脸上忽然染上红晕，双手掐住秦瑄的腰肢，不让他乱动。

“哎呀，展池，你不高兴吗？”秦瑄歪着头看他，好奇为何自己说了半天，身下的人都没有回应。

周展池一字一句道：“你先下去。”

秦瑄正疑惑着，身子往后一斜，恰好抵住了硬物。他连忙翻下去，咳了一声，尬笑道：“我好像，知道，你很开心了，哈哈。”

周展池不说话，自己去打水擦身。

秦瑄听着院内水声阵阵，偷偷扒在窗户边看他。

他想，如果这次妆台箱能卖出去，一定帮周展池娶个老婆，这三天两头的顶自己，就算自己受得了，他这样一遍又一遍冲凉水，哪里受得了呢。

周展池感觉到有股视线从后方火辣辣地传来，他转过身去，只见秦瑄的头顶在窗边一闪而过。

秦瑄躲在下面，双手捂在狂跳的心脏前：咳咳，先把妆台箱卖出去再说。

-

约定的当天，杨旭非听说二人要到城里卖东西，说什么也要来帮忙搬箱子。原本他还想跟着进城，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分照应。

奈何马车里实在是坐不下，也就作罢。

两人赶到城里，胡双青早就候在那日的茶摊上，见了二人也不多客套，坐上马车便带他们赶往县太爷的府邸。

胡双青道：“这县老爷姓余，十分宠爱膝下的这位娶亲的公子，听说原是他老人家不同意这桩亲事，奈何余公子乐意，也只好同意了。”

“倒是稀奇。”周展池道。

秦瑄反应过来，古人讲究婚姻由父母做主，如今听着这婚事是余公子自己的选择，果真是稀罕。

胡双青附和道：“是呢，这县老爷宠儿子也是方圆百里众所周知的事。哎，就怕宠出个刁蛮性子，这就不好过了呀。”

周展池驱着马车，缓声道：“你可打听好在何处能见到他？”

“瞧好了，这余公子极看重这门婚事，里里外外都自己亲自张罗呢。”胡双青说着，三人便听到不远处一阵热闹。

快到余府，装满货物的马车不断进进出出，再往前走，道路被挤得不好进出，周展池便将马车停在边上，他和秦瑄走着过去找余公子。

刚到门边，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便喝住二人，他上下打量二人一番，问道：“两位看着面生，不知是有何事？”

虽然话说得客气，可人仍是居高临下地仰着下巴。

周展池道：“得知余公子即将喜事，特来祝贺。”

“好说好说。”管家笑着领谢，仍不忘盯着身边卸货的仆人，抬手指路，随即又对二人说：“现在多有不便，还请二位见谅。您可留下姓名，我会向少爷转答，失礼了。”

秦瑄道：“这事可拖不了，和喜事有关呢。”

“哦？”管家奇道，“难道您二位是苏小姐家那边的人？”

秦瑄笑道：“不是，我们是来卖梳妆台的。”

管家：“……”

管家缓了口气，没想到自己陪了这么久的笑脸，竟然是陪了两个买桌子的商贩。

他这下再也装不下去，直接甩了甩袖子，冷言冷语道：“走走走，现在哪有空跟你们说这些。”

“就是这个时候才需要的啊，余公子肯定用得上的！”秦瑄忙道。

管家烦躁道：“我家少爷用梳妆台干嘛！快走，别让我找人赶你们！”

“不是余公子，”周展池说，“是苏小姐用得上。”

管家被气得脱口而出：“我们府里用的都是香檀木铺的桌子，谁瞧得上你们这野门户的东西，快滚！”

秦瑄眼见两侧真有仆人在靠近，急道：“余公子绝对会买的，不买他会后悔的！”

“哦？什么东西会让我后悔？”

余公子的声音一响，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管家瞪了秦瑄二人一眼，转而朝余公子行礼。

管家道：“少爷，这两人是来卖桌子的，我们不买，他们就在这里吵闹。”

余公子的样貌虽不及周展池，身板也看着有些单薄，但气质还算儒雅，他笑着说：“这几天得欢欢喜喜的，别闹得难看，不过是桌子，买就买了。”

“是。”管家即使不情愿，却得到少爷发话，也只好去掏银子。

秦瑄眼看着余公子又要进去府里，连忙拦道：“余公子，这箱子得需要您亲自验货！”

管家拦道：“你别得寸进尺！”

这没完没了的架势也让余公子有些不耐，笑容都不似刚才真诚：“什么桌子，得要我去验货？”

秦瑄感受到各方的压力，事到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您一看便知，绝对不会失望。”

余公子似赌气一般，冷笑道：“好，我跟你去看。若是不行，那你就去衙门呆着，别再来闹。”

“是。”

秦瑄挡在想替自己辩解的周展池，两人赶忙带着余公子和管家来到马车前。

胡双青和周展翅合力将箱子抬了下来，余公子左右看了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必买之处，咂舌说：“嗯，挺大的，花样不俗，可这好像是箱子？”

管家一听这话，正要去抓秦瑄，治他一个诓骗之罪。

却见秦瑄朝余公子笑道：“您稍等。”

一如那日在胡老爷子面前展示一般，他也抽出了木板，几下子就将一个平平无奇地木箱，改装成了梳妆台。

余公子的震惊不亚于那日胡老爷子，他也算家世不凡，平日里也是见过宝贝的，可这样的东西还是第一次看到。

秦瑄笑道：“这个凹槽可以给苏小姐嵌一面铜镜，两侧可以放胭脂水粉，这抽屉里有两根木杆，撑在后面，台面也不会变形。”

别说是苏小姐，余公子也想有一张可以改装成两种形态的桌子。

余公子看着这一台多功能箱子挠了挠头，双眼中的光芒不曾褪去，显然他个人是十分满意。但他绕过来却又停步，犹豫道：“我瞧着是新奇，只是这般繁复，不知她一个女子，会不会喜欢……”

秦瑄道：“有趣的事物大家都喜欢，哪里分什么女子男子的。”

胡双青顺势帮腔道：“公子放心，小姐若是不喜欢，只管来退，我就住在郊区。”

余公子自然有钱，听了这话只为颜面也得叫人买下：“果真如你所言，没令我失望。”他笑盈盈地朝管家一伸手指，管家自然点头，掏出钱袋掏出碎银交给周展池。

秦瑄笑道：“多谢公子！祝公子与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余公子哈哈大笑，又说：“你这哥儿长得漂亮嘴甜，谢了。”

胡双青连忙道：“这箱子还是我们秦哥儿做的呢。”

“哟？还真是瞧不出来呢！”余公子对秦瑄更是刮目相看。原本世家公子哥都是这般如此，整日见惯了面容姣好的少年少女，看着他见人说话大方，不似寻常哥儿那般扭捏，言语里也稍显亲昵。

周展池在旁问道：“余公子，这箱子可需要我们给抬进去？”

余公子回过神，朝他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家人多，你们且去吧。”

“是，那就不多打扰余公子了。”周展池说完，带着两人便离开余府。

东西卖出，周展池给胡双青分了些钱，秦瑄沉浸在卖出第一份货的喜悦中，笑得合不拢嘴：“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胡双青听见了周展池刚刚的报数，一边咬着钱一边说：“你们这还是开价低了，香檀木铺那里一个小小的箱子就要二钱呢。”

“头一单，先试试水。”周展池道，“你真不回去？”

胡双青憨笑了一声，跳下马车，朝他们二人道：“先不回去了，城里还有点事，还需要我处理呢。”

秦瑄笑道：“师兄，后天的庆功酒你得来哦。”

“晓得了！你们快回去吧！”胡双青朝两人摆了摆手，转身跑走。

周展池把秦瑄扶正，将钱袋子丢给他，笑道：“坐好，别摔着。”

秦瑄捧着钱袋，拨弄里面的银钱笑道：“展池，我今天可要吃两袋子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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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