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里，西厂和锦衣卫交恶。

三次元里，顾念秋却潇洒自在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动情处泪水忍不住溢出眼眶，刚抽出一张纸巾准备擦眼泪，突然感觉沙发变得滚烫，耳边似乎还有温热的气息。

顾念秋心想：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季春万万没想到，自己倚在榻上看书，腿上凭空多出一个姑娘来，腿骨差点给他压断。

他眼睁睁看着顾念秋从一抹虚无变成实体，早有心理准备的他，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眸光流转间散出几分不可思议。

这次他看清了，确定顾念秋并非常人。

顾念秋本来靠在沙发上，突然穿到二次元世界，失去可以倚靠的沙发靠背，身子直直向后栽去，双手乱挥，想抓住什么东西却抓不到，只能拼命喊叫：“啊……啊啊啊……”

季春反应迅速，急忙扔了手中书卷，扶稳惊慌失措的女人。大掌覆上女人脊背的那一刹，似乎有电流透过轻薄的衣衫传入他体内，直达心脏，让他的心脏滞了一瞬。

这种感觉不是喜，不是怒，不是惊慌，更不是恐惧，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一时间也无法理解这种情绪，愣在那里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顾念秋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对上季春的视线，见男人略显不适的神情，弱弱问道：“是我吓到你了吗？”

古代科技不发达，有些超自然现象没有科学理论支撑，是以古人将一切超自然现象归于神明鬼怪，对于她这种异常现象，人们见了恐怕会被吓死。

思及此，顾念秋觉得，季春这样看着自己并不过分。

耳边传来女子轻柔的询问声，唤回季春飘忽的思绪，只见他眸底重新焕发神采，将停在女人背部的手撤回，垂眸瞅了瞅自己的腿。

顾念秋也跟着垂眸，看到自己坐在男人腿上，尴尬瞬间湮灭了所有情绪，内心那丝火热一下子窜到头顶，脸颊现出一片绯红。

“呀。”她迅速从人家腿上移开，解释说：“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在季春眼中，顾念秋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一没有小家碧玉的优雅，该有的礼数半分都没有。若是换成其他女子，这样的行为定是糟糕透顶，而种种行为由顾念秋表现出来，没有半分不适感，诠释出来的却是洒脱与坦然。

半晌不见季春回话，顾念秋试探着朝季春暼去一眼，却撞见季春复杂的神色里。

顾念秋：看这一眼还不如不看。

到了这个时候，才听季春悠悠道：“无碍，你移开便是了。”

听季春这般说，顾念秋适才发现，方才自己挪动的并不彻底，此时还压着男人的袍摆，这样的境地让她再一次陷入尴尬。

顾念秋忍着羞臊站起身，坐到檀木香榻的一端，低低叹道：“穿越的速度频繁不说，怎么越来越奇葩了。”

这次直接坐男人腿上，下次呢？看见不该看见的怎么办？简直不敢想象。

姑娘低着头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季春也听不清，这让他悸动的心变得没着没落起来，想知道顾念秋在想些什么。

他学着顾念秋的性情，支起自己的腿弯，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姑娘可是受了欺负？”

方才对上顾念秋的视线，他分明看到她眼圈泛红，浓密卷翘的长睫上似乎挂着泪珠，由此可断定她定是受了委屈，所以才会伤心流涕。

顾念秋听后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抬起潋滟水眸直视季春，吸了吸鼻子，无所谓道：“没事，看戏入迷了而已，这是共情产生的必然反映，季大人不必大惊小怪。”

她天天宅在家里，就算有人想欺负她，也得抓到她人影不是。

这样解释似乎也说的过去，季春内心感慨女子多愁善感，拾起安静躺在茶桌上的帕子递给顾念秋，“擦擦吧，别让下人以为是本官轻薄于你。”

顾念秋接过帕子，垂头轻轻沾拭眼角泪痕，整理好情绪再次抬头，剪水般的眸中光影明媚，脸颊宛若春日里的桃花一般娇艳欲滴，惹人垂涎。

前一刻还是个哀怨的小可怜，转瞬之间换上一张笑脸，纵使季春阅人无数，还是惊讶了一瞬。

论情绪管理的能力，除了皇上也就只有他了，没想到眼前这位神秘女子，垂头抬眉之间便轻松超越他引以为傲的能力。

捕捉到季春眼底一闪而没的躁动，解释说：“真的没发生什么大事，季大人不必担心。”

“无碍便好。”季春问道：“姑娘这次能待多久？”

提及这个问题，顾念秋眼底掠起一丝无奈，声音出奇的低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匆忙一瞥间她看到扔在榻上的书，出于好奇凑过去细瞧，密密麻麻的繁体行楷却看得她头晕目眩，只好放弃窥探，收回视线。

季春扫了一眼那册书，拾起来递给顾念秋：“喜欢便拿去看吧。”

并非她不感兴趣，而是阅读理解文言文太吃力，何况还要分辨繁体行楷，难度太大。

顾念秋抬头道：“不了。”

季春将书置于茶桌，起身整理微微散乱的袍子，“来了这么多次，还没去过市集吧？今日本官休沐，府上也无烦心事，恰巧有空带你出去转转。”

“啊？”顾念秋抬眸看着季春，散落一室惊讶。

近日穿越比较频繁，一来二往的也算熟悉，可两人之间依旧隔着万水千山，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顾念秋从未奢望过季春能带她游山玩水，冷不防受到邀请，兴奋之余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季春问道：“不愿意？”

听闻季春再次向她确认，顾念秋这才确定，季春的的确确想要带她出门，急忙应道：“愿意，愿意的。”

“可是……”她垂头看了看自己那身衣服，出门可能不太方便，于是抬眸去看季春。

季春朝衣橱所在之处轻瞥一眼，道：“那里有女子衣衫，你速去换上，我在外头等你。”话音落，季春转身离开，脚步没有半分拖延。

望着季春那抹颀长背影消失在门口，顾念秋适才收回视线，转身来到存放衣物的柜子前，打开柜门一看，柜子里头挂着各式各样的衣衫裙子。

她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雨过天青色，试着往身上穿。丫鬟雯烟站在门口观察顾念秋半晌，见她笨拙地穿好衣裙，又将三千青丝简单地束成一撮马尾，实在看不下去，出现于顾念秋眼前，恭谨道：“还是奴婢来帮姑娘梳头吧。”

顾念秋也觉得顶着随意束起来的发饰与当朝首辅一起出门，恐怕不妥，可自己又不会梳那些过于繁琐的发饰，此时雯烟出现正合她意，于是顾念秋微微颔首，道声“谢谢”后，坐在妆台前等着丫鬟伺候。

他们这些婢子身份低贱，侍候主子乃是职责所在，主子满意一切好说，主子不高兴则要忍受打骂与苛待，至于谢字，从未听过。

今日收到一句谢谢，让雯烟受宠若惊，亦勾起了她心中酸涩。

如果有选择，谁不愿意当千金小姐呢？

如果有选择，谁愿意为奴为婢、当牛做马侍候别人呢？

铜镜模糊，顾念秋并未察觉雯烟神情中带着异样，举着桃木梳催促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梳头了。”

雯烟朝前走了几步，立于铜镜前，接过顾念秋手中桃木梳，左手拢起那头泛黄的卷发，右手执梳轻轻梳理。

大概一刻钟时间，雯烟放下梳子，对着镜子里的美人道：“发髻梳罢，姑娘看看妆奁里的头面，挑几件喜欢的，奴婢为姑娘簪起来。”

顾念秋低眉细细择选，却发现妆奁里那些珠光宝气并不适合自己，微微摇头道：“我不喜欢奢华，还是素雅一些为好，就这样吧。”

“这......”

雯烟流落出为难神色，又不好劝说，毕竟这位姑娘并不是季府的正经主子，而是季大人养在府中的金丝雀，连个名分都没有。

顾念秋并不知道雯烟心中所想，起身安慰雯烟：“你不必担忧，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季大人怪罪不到你头上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雯烟不好再说什么，恭敬地垂头行礼。

一切收拾妥当，顾念秋提着裙摆迈出门栏，轻咳一声，提醒梨花树下负手而立的男人，季春闻声回头，却被清新脱俗的气质所惊艳，呆愣在原地。

她身着雨过天青色交领上襦，苍竹色八面罗群，裙摆上头白绣群蝶翩翩起舞，风儿拂过，裙摆飘飘，裙摆处的蝴蝶更显活灵活现。

跨过门栏，顾念秋提着裙摆原地转上一圈，最后甩给季春一抹俏皮的笑，问道：“好看吗？”

季春淡淡道：“好看。”

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魅惑无形之中夺魂摄魄，季春只觉脚下靴子可能是铅坨，完全移不动脚步，连带着视线也无法移开。

顾念秋走到季春身侧，笑道：“这样出门不会丢季大人脸面吧？”

季春微微摇头，表面依旧保持着清冷模样，分不清喜怒，反应却是实打实地慢半拍，直到顾念秋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

他抬手折下一枝梨花，追随那抹仙子般的背影而去。